第27节
  冷静,冷静……他要变得成熟起来。
  又不是生活里没了她就过不下去!他之前十几年都没碰到这个人,不也好好地活过来了。
  顾嘉言的想象很美好,但事实非常骨感。
  他虽然竭尽全力地减少自己每天想到孙笑的次数,但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提到她的存在。
  早上进个校门,值日生窃窃私语,“哇,羲和学姐不在的第二天,他又准时来学校了。”
  随便一节数学课,老师就忍不住夸奖他,“顾嘉言同学解出了昨天作业的最后一道题,果然在宁羲和同学的帮助下,成绩进步得非常快!”
  去吃个午饭的功夫,身旁总有人在谈论着孙笑,“唉,要好久见不到羲和学姐,想她,想她……”
  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全班同学都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等了十秒钟之后集体放心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羲和学姐跟他关系也不是那么亲密嘛。”
  就连回家进小区的时候,保安都会好奇地问他,“每天跟你一起进出的那个小姑娘呢?怎么这两天都没见到?她是不是生病了?”
  ——烦不烦!
  为什么每个人每个人都拼了命地提起宁羲和这个名字,好像生怕他有一秒钟忘记她现在不在身边似的!
  顾嘉言规规矩矩地当了几天乖学生,心情值越跌越低。周五放学之后,他慢吞吞地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仍然没有任何新提示。
  未接来电:零。未读信息:零。
  明明上一个电话、上一条短信都显示是“小太阳”发来的,但自从周一的查岗之后,孙笑就好像忘记了他这个人似的,再也没有过一次联络。
  顾嘉言虽然想过自己主动联系孙笑,但临到了拨号的时候又怕被孙笑奚落说孩子气,硬生生都给忍了下来。
  没关系,反正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顾嘉言想着,单肩背着书包走过教学楼,往校门的方向走去。拐过一个角的时候,正好看见张迟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和什么人说电话。
  顾嘉言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无动于衷地从对方背后走过,耳朵却意外捕捉到了“羲和”三个字,顿时回过了头去。
  张迟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他没发现顾嘉言已经站在了自己背后,催促似的对着电话说道,“什么?你昨天又到凌晨才睡?这样不行,你只去澳洲两个月的时间,万一我没在身边你就把身体弄坏了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张迟的眉头仍然皱得很紧。
  顾嘉言恨不得把他的手机抢过来,直截了当地问问孙笑为什么给张迟打电话却不联系自己。
  “……我知道了,你照顾好自己,一日三餐按时吃。”张迟絮絮叨叨地嘱咐,跟个老妈子似的,“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检查情况的,不要对我说谎,知道吗?”
  眼看张迟就要挂断电话,顾嘉言一个闪身躲到了墙后,也完美错过了张迟和孙笑的最后几句交谈。他只看到张迟把手机收起之后回头扫视了一遍四周,确认没有别人在附近之后才离开。
  顾嘉言目送他远去,插在兜里的手紧紧攥着手机,思想斗争十分激烈地思考着要不要给孙笑打个电话当面质问这是什么情况。
  她喜欢张迟,和张迟交往了?
  如果不是这样,她为什么每天都和张迟联系,却一条短信也不愿意发给他?
  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又会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身下,对他说“你想要胡来也可以”?
  僵立了半晌后,顾嘉言终于放弃了打扰孙笑的想法。他从墙后绕了出来,带着一身能吓死人的低气压出了校门,方圆几米的学生都忙不迭地对他避之不及。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明明就是这么一条天天走的回家之路,顾嘉言偏偏在这一天碰见了以前从来没碰到过的人——二中的那群不良少年。
  不良少年们经过了一个月的修养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没发现路过的顾嘉言,而是聚在一家小吃摊的座位上,讨论着什么,不时露出恶意的哄笑声。
  顾嘉言觉得今天可能中了邪,因为他又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听见了“宁羲和”三个字。
  “诶,不觉得隔壁那个叫宁羲和的学生会长很正吗?那种乖乖女要是能骗到手,玩起来最有意思了!”
  “你想碰她?不是说她天天都和顾嘉言在一起吗?我可不敢再招惹那个神经病了……”
  “他们俩又不是连体婴,总有哪天不在一起的,找个空子我们一起上不就行了?她一个小姑娘,难道还能是我们这么多人的对手?”
  第48章
  他们后面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说, 反正顾嘉言没听进去。他冷着脸大跨步地穿过马路, 伸手就把书包重重地抡在了最先提到孙笑的那个不良少年脸上,对方哎呦叫了一声就捂着鼻子被砸倒在地。
  在其他人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 顾嘉言已经又上前两步一脚把另一个不良少年连人带椅子蹬得摔到了地上。
  这一切几乎就发生在短短一眨眼的时间里。
  小吃摊附近其他人的猢狲似的飞快散开老远,然后围成一个圈开始看热闹。
  被集火的不良少年们下意识地抄家伙反击,结果三两下又被放倒了几个人,才有人发现了眼前这尊暴走杀神的真实身份,“卧槽顾嘉言?!”
  这个并不无辜的小年轻刚刚叫出顾嘉言的名字, 就发现后者转过了脸来, 还没来得及生出后悔,他就不知所以地被撩翻在了地上,干脆一闭眼睛就开始逼真地装死。
  开玩笑, 上次顾嘉言一挑五十还全胜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去触他的霉头了好吗?!反正左右都是当不良少年,选条开心的路, 绕开顾嘉言这个惹不起的不好吗?这次他们到底又怎么突然惹到这个灾星了?
  顾嘉言一个多月没和人动手,但打架斗殴对他来说几乎是身体的本能一样不费吹灰之力。他的眼睛根本没关注对方究竟有多少人,身体几乎热血沸腾的时候,大脑却异常冷静地知道他动手的理由是这些人意图对孙笑不轨,还出口成脏。
  挥舞了几十次的拳头开始隐隐作痛,视野仿佛再次被蒙上一层血色。
  弱死了。一个个还是跟以前一样的不经打。
  根本不过瘾。
  ——就没人……能像宁羲和那样——让我高兴一点吗!
  顾嘉言用尽全力的一拳把最后一名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不良少年击得倒地不起, 才停下了动作,冷漠地环视了一圈千姿百态趴在地上□□痛呼的高中生, 一脚踢开离他最近的一个,往回走了两步,提起自己的书包就准备离开。
  然而鸣笛而来的警车阻止了他的脚步,“那边那个学生,你给我站住!不许走!”
  也不知道是哪个热心的围观群众报了警,民警来得特别快——虽说再快他们也只赶上了收尾来着。
  顾嘉言非常配合地跟着警察回了局子,而伤势较重的不良少年都被送了医院,只有不太碍事的那些一起进了派出所。
  负责做笔录的民警表情微妙地看着眼前两条长椅上的少年们:顾嘉言一人坐了一条椅子,另外□□名不良少年委屈巴巴地挤在一起,坐不下的就蹲在一边,竭尽所能地远离顾嘉言,犹如一群惊弓之鸟。
  “咳……先把名字都报给我,在这里留下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民警敲了敲桌子,“在街头闹出这种流血暴力事件的性质是很严重的!你们都是什么学校的?”
  二中的倒霉孩子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我们是二中的。”
  “你呢?”民警皱着眉看了眼顾嘉言,心里嘀咕这孩子战斗力高得有点吓人了啊。
  顾嘉言张嘴报了个名字就安静了下来。
  民警见惯了不合作的小年轻,一拍桌子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有个穿着西装的人迈了进来,“顾嘉言还是未成年人,他刚才所做的一切都处于自卫的原因……你不用记了,我现在马上就带他走。”
  “哎,你等等!”民警皱着眉站起身来想要阻拦,却被随后跟进来的上司瞪了一眼。
  西装男冷静地转向顾嘉言,推了推眼镜,语气十分恭谨,“顾少爷,您该回家了。”
  顾嘉言眼皮子也没抬,像是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切的发生。他伸手提起还沾着血迹的书包,一言不发地和西装男擦身而过,在一群不良少年的仰慕目光中走出了门。
  西装男和身旁的局长握了握手,公事公办地表达了感谢,“谢谢您通知我。”
  “哈哈,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顾嘉言走了没几步,西装男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他只字不提刚才发生的暴力事件,而是问道,“董事长这几天不在国内,您有什么需要我转交她的话吗?”
  “没有。”顾嘉言冷声道,“别来烦我。”
  西装男站住了脚步,目送着顾嘉言走向了小区的方向,才转头回车上,拨出了一个电话,“喂,董事长,是我。我已经把他带出来了,您放心,不会留案底的。受伤?不,他没有大碍。……好的,我会注意的,您忙,再见。”
  顾嘉言从初中开始就是派出所的常客,以他家的背景,前脚刚进局子,后脚律师就到了,直接把他人带走,往往连个过场都不用走,他的母亲也从来没有亲自处理这些事情过。
  他早就习惯了。
  顾嘉言开门走进公寓里,被冻得打了个寒战,才发现早上出门时有扇窗没关。刚才打架时外套被人扯掉了,走了这么一路他也没察觉到冷,也许是打架时活动开了的身体一时没反应过来吧。
  顾嘉言根本懒得多走两步去关窗,拖着脚步往沙发上一躺,压到腰后一条伤口也不愿意动弹,就着一身伤口和烦闷闭上了眼睛。
  孙笑这时候在大洋彼岸做什么?她是不是还在和张迟亲亲密密地聊电话?
  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来招惹他?
  “全部都是你的错……”他喃喃地说着,用手臂压住了眼睛,自暴自弃地进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梦里孙笑和张迟挽着手告诉他,他们俩要结婚了,而且不准备邀请他参加婚礼。
  “因为你只是个污点而已,”她笑嘻嘻地说,“不管对我,还是对你母亲来说,都是一样的。”
  顾嘉言猛地惊醒过来,觉得身上比睡前更冷了,但后背额头又都是密密麻麻的一层汗,连衣服都湿透了。
  如果是个普通人,这会儿肯定意识到身体情况不好,该吃药或者去医院了;但顾嘉言不是普通人,他伸手从书包里够出手机,浑浑噩噩地翻出孙笑的名字,给她发了条短信。
  【to小太阳:我有点冷。你什么时候有空?】
  过了两分钟,孙笑没有回复,顾嘉言又愤愤不平地发过去第二条。
  【to小太阳:不查岗了?这么放心我?】
  然而孙笑还是没回复,顾嘉言就拨了电话过去,响了一分钟也没人接听。他恼怒地把手机远远一扔,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
  顾嘉言那天打架时上了头,根本没有自我保护的动作,虽然把对方都打趴在地,但多少也受了些外伤,回到家不但完全没处理伤口,反而还大冬天敞着窗衣着单薄地睡了一个晚上,很快就引发了高烧。
  本来赶紧去医院也就问题不大,但他心灰意冷地又睡了——或者说晕了过去,这一下情况就严重了。
  顾嘉言在家躺过了一整个双休日,直到第二周的周一缺了勤之后,任校长有点忐忑地往顾嘉言家里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任校长本来倒是不太确定顾嘉言究竟是老毛病犯了准备逃课,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没能来上学,但连着打了七八个电话也没得到回应之后,他终于还是顾忌到顾嘉言母亲的权势,翻出了顾嘉言资料上的紧急联络人。
  “你好,任校长。”电话接通后是个男人冷冰冰的声音。
  刚准备自报家门的任校长一愣,“你好,请问是顾嘉言同学的家长吗?”
  “不,但我负责管理他。”男人简洁地回答,“他怎么了?”
  “是这样的,顾嘉言同学最近都准时来学校报道,但今天都中午了,他还没来上课,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我知道了,我会去确认。”男人没给任校长再说话的机会,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躺了多久的顾嘉言恍惚听到电话铃声响起了很多次,但都不是小太阳的专属铃声,加上他连动弹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眼睛都懒得睁开。
  然后有人开始按门铃,按了几下后直接破门而入,走到了他身边,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
  这手不是小太阳的啊……顾嘉言模模糊糊地想着,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身旁,只瞥见了一个令人生厌的背影。
  “……是我。现在马上派辆救护车来顾少爷这里,他高烧两天,没有进食,已经严重脱水了……另外身上有些外伤发炎化脓。”
  顾嘉言扯了扯嘴角,心想这点破事儿还用得着叫救护车,让小太阳来给他上个药就万事大全了。
  嗯……最好还能配套服务“痛痛飞走了”。
  西装男挂了电话,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泛着病态红晕的少年,紧皱着眉拨通了顶头上司的电话,“董事长,是我。我照顾不周,顾少爷生病了,我已经通知了医院,具体情况稍后向您跟进。……特殊情况?有一件不知道算不算的事。”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顾嘉言,回答道,“他一直在喊‘小太阳’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