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低眸,就见她唇角噙着笑涡,梁泊昭吻了吻她的额角,温声道;“笑什么?”
  凝香抬起眼睛,望着夫君英挺坚毅的五官,柔声道;“我在想,如果不是那些胡人把我从府里劫出来,我就见不到相公了,这样想来,倒是多亏了他们。”
  梁泊昭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脸颊,见她虽然清瘦,但气色尚好,小腹圆滚滚的挺在那里,倒是添了几分可爱。
  梁泊昭眸心一软,在凝香面前蹲下了身子,摩挲着妻子的肚子,笑道;“我不过是走了四个多月,小家伙就长了这么多。瞧这样子,定是个儿子不可。”
  凝香莞尔,算着日子,产期也就是在这几天,原本对着生子,她心里一直存了几分惧怕,可此时见到了相公,那些害怕便都是抛到了九霄云外,反而期盼着腹中的孩子能早日作动,从她肚子里出来。
  梁泊昭眸心柔和,将自己的耳朵贴上了妻子的肚子,本想听一听儿子的动静,岂料凝神听了片刻,凝香的肚子里仍是静悄悄的,犹如一潭死水,他的大手抚了片刻,亦是没察觉到孩子的胎动,男人皱了皱眉,继而释怀,对着妻子的肚皮轻轻拍了拍,微笑道;“这小子,见了爹爹,倒是偷起了懒。”
  凝香听丈夫这样一说,才想起自己这几日的胎动都是少了些,而方才又与男人重逢,她的一腔心思都搁在了丈夫身上,也不曾留意孩子在肚子里动了没有,不知为何,凝香心里涌来一股不安,小手轻轻抚着肚子,对着梁泊昭道;“相公,我有些怕,要不请个大夫过来,瞧一瞧孩子可好?”
  梁泊昭亲了亲她的小脸,搂着她在榻上坐下,温声道;“军医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唤一声就会进来。”
  凝香松了口气,抿唇道;“那你还不快让大夫进来。”
  梁泊昭才与妻子重逢,哪里肯让旁人来打搅,只搂着凝香,又是温存了许久,才对着帐外唤了一声,未过多久,就见一个老者背着药箱,匆匆踏进了帐子。
  114章 胎死腹中
  梁泊昭揽着凝香坐下,示意军医上前,给凝香把脉。(看最新章节请上看书阁-)
  军医自是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探上了凝香的皓腕,梁泊昭让军医过来,原本也只是放心不下,让军医来请个平安脉罢了,可渐渐的,军医的面色却是变了,眸底浮起了惊恐,继而就连前额也是起了一层冷汗。
  这些自然没有逃过梁泊昭的眼睛,见军医变色,梁泊昭心头也是一惊,又见军医把脉后讷讷不言,心头已然有数。
  他依旧是搂着凝香,看向怀中的妻子,声音温和;“你这一路也累了,眼下也看过了大夫,我扶你去歇息。”
  凝香有些不解,看了军医一眼,小声道;“可是,大夫还没说孩子好不好。”
  梁泊昭面色如故,拍了拍她的小手,虽是对着凝香说话,黑眸却是落在了军医身上;“孩儿已经足月,又能有什么不好,你这一路不过是累着了,先去睡一觉。”
  那军医迎上梁泊昭的目光,心头顿时一凛,赶忙道;“侯爷所言极是,夫人并无大碍,好生休养便无事了。”
  凝香听军医这样说起,心头方才一松,梁泊昭扶她起身,亲自搂着她去了自己住的营帐,临去前黑眸有精光闪过,看了军医一眼,那军医自然乖觉,只留在原地恭送着两人走了出去。
  梁泊昭住的地方与其他营帐并无什么不同,只不过稍大了一些,他安顿着凝香在床上躺下,虽然心急如焚,脸色也依然是沉静的,温声哄着凝香快睡。
  凝香的确疲乏的厉害,可又舍不得让夫君走,梁泊昭俯下身子,亲了亲她的额头,为她将被子盖好。
  “相公,”凝香突然开口。
  梁泊昭虽惦记着回主帐找军医说个分明,可见凝香开口唤自己,也还是耐心的问了句;“怎么了?”
  凝香刚才挂念着孩子,听得军医说孩儿无事,才想起了永宁公主,她握住丈夫的大手,小声道;“永宁公主,也在军营里吗?”
  梁泊昭听她又说起了永宁,自是有些无奈,心里又有事揪着,只点了点头,简短道;“在。”
  “她”凝香还欲开口,就被梁泊昭打断;“她不过是个外人,在哪都与咱们无关,眼下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这几日便要生了,一定要休息好,才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男人粗粝的手掌轻抚着妻子的面容,说到最后一句时,唇角微微一笑。
  听丈夫这样说来,凝香心里便是一安,又加上困倦的厉害,枕头上与被褥间是淡淡的阳刚味,那是梁泊昭身上的味道,让她嗅着就踏实,她阖上了眼睛,终是在夫君的安抚下沉沉睡了过去。
  待凝香睡着,梁泊昭为她将被角掖好,匆匆回到主帐,那军医仍是候在那里,刚看见梁泊昭,便是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梁泊昭面前。
  见他跪下,梁泊昭的脸色当即就是沉了下去,他一把将那军医拎到了自己面前,暗哑道;“说,她究竟怎么了?”
  军医声音有些发抖,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刀子,割在梁泊昭的心头,一下又一下,割得他体无完肤。
  “老朽方才为夫人把脉,发觉夫人脉象细弱,而老朽已经寻不到尺脉,显是夫人腹中的孩子,怕是已经已经”
  “如何?!”梁泊昭声音艰涩,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两个字。
  “已经胎死腹中”那军医说完,再也不敢去看梁泊昭的脸色,又是跪在了地上,深深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梁泊昭目眦尽裂,眸底一片血红。
  “夫人身子本就柔弱,在京师时定是竭力保胎,方将孩子保到了足月,可之后显是受了极大的颠簸,以至有滑胎之象。而之所以孩子还在,可见夫人之后又是饮下了过重的安胎药,那药性极强,只能保着孩子不早产,却不能护孩子周全,通过夫人脉象,老朽可以探出,孩子怕是几日前就不成了”
  梁泊昭慢慢退后了一步,他的脸色铁青,薄唇紧抿着,竟是血色全无,他缓缓扶上案桌,借以稳住自己的身形,眼底慢慢浮起了一抹绝望。
  他的孩子,他与凝香的孩子,他一心期盼的孩子
  攒心之痛,他甚至从不知,一个人的心,居然会痛到如此地步。
  有良久的沉默。
  那军医匍匐在地,整个身子都是簌簌发抖,他咽了咽口水,终是对着梁泊昭道;“侯爷,死胎若一直留在夫人腹中,对夫人身子伤害极大,不知侯爷”
  军医不敢再说下去。
  梁泊昭闭了闭眼睛,脸颊的肌肉微微跳动着,隔了半晌,才吐出了一句;“那就将孩子打出来。”
  军医拱手,“夫人身子骨弱,一路又是奔波,此时催产,老朽只怕夫人会承受不住”
  梁泊昭紧握着拳头,低哑着出声;“我不问你用什么法子,我要你保住夫人!”
  军医打了个激灵,只举袖拭了一把额前的冷汗,对着梁泊昭道;“老朽这便下去为夫人备药。”
  “慢着。”梁泊昭唤住了他。
  “侯爷还有何吩咐?”
  “别告诉她。”梁泊昭就那样站着,他这几个字声音很低,高大的身影依旧立的笔直,唯有紧握的拳头不住的轻颤。
  军医已经离开了主帐,梁泊昭久久都没有动弹,整个人好似成了一具驱壳,心早已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