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傅行舟前前后后换了至少五个工作,每一个都没有做满一个月,最短的一份工作只呆了三天,第四天就被轰出来了。
  傅行舟自己都郁闷得吐血,在他看来,这些工作根本不难,他甚至可以给项目部门勾画出一个更宏伟的蓝图,这些人都是鼠目寸光,拿一分钱干一分事儿的蠢货而已,还嫌他管得多?!
  五份工作接二连三丢掉,钱也没赚到,舒宁看看差不多了,开始带头在家吃咸菜。
  傅行舟养尊处优,每天开辆十万块的小破车上班就已经够憋屈的,现在竟然让他吃咸菜?
  舒宁只能耸肩摊手,“没钱啊。”说着开始掰手指头算,“别墅水电煤的用量都比普通住宅高很多,物业费也贵,你又没什么存款,我也没多少钱,现在我们两个还都赚不到钱,当然得省着点花。”
  傅行舟脸都绿了,看着桌子上那盘儿咸菜,心说这特么叫省着点花,这是准备随时去马路上讨饭吧?
  因为完全没有身为云巍时的记忆,傅行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没有存下钱,还是真的没有钱,可既然妹妹这么说,那应该的确是没有多少钱的。
  可把傅行舟愁坏了。
  这种为钱忧虑的感觉非常不好,不好到几乎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失落感,而这种失落感又很陌生,他都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当务之急,也是怎么赚钱。
  傅行舟想来想去,“或者我们把别墅卖了?”
  舒宁一副没主见的样子,问:“那卖了我们住哪儿?”
  傅行舟:“租房子吧。筹到钱后,我打算创业,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人的适应性是很强的,舒宁通过观察傅行舟算是发现了,人不但可以适应由俭入奢,其实适应由奢入俭也完全可以,就像一根弹簧,可松可紧。
  不久后,“兄妹”俩卖掉了别墅,傅行舟拿着卖房款的大头开始创业。
  云巍知道后,冷漠道:“这是还想东山再起么。”
  舒宁倒是不偏不倚地说了句实话,“是个人都不甘于平凡。”
  傅行舟太想翻身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不是傅家少爷,可他骨子里不允许自己接受平庸,他卖掉房子,一鼓作气地奔上创业之路,毫不犹豫地奋勇向前。
  他实在太自信了,这种自信源于他的本能,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
  事实上,他本来也的确快成功了,项目新颖,思路创新,投资方很乐于注资合作,然而云巍背后给他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合作和投资全部泡汤,傅行舟还欠了银行一屁股外债,“兄妹”俩落得身无分文还外债满身,连房租钱都快拿不出来。
  残酷现实的打击终于彻底击垮了男人的自尊和自信,在发现根本毫无翻身之力之后,傅行舟在租的房子里痛哭流涕。
  舒宁也装模作样陪着哭,哭到一半躲进厕所,悄悄给云巍打电话。
  云巍来了,不,应该说,现在的傅家少爷来了。
  两个互换身份的男人面对面,云巍不再是当初那个低人一等的事业助手,傅行舟也不再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公司总裁。
  现在变成云巍好整以暇,傅行舟的姿态低到尘埃,后者也不得不求助云巍,在如今一无所有的情况下。
  云巍高傲地提出了一个条件:他可以替他换掉债务,再给他一笔创业的启动金,但钱不是白给的,是借的,借也不是白借的,是有条件的——
  一根指头一千万。
  傅行舟愕然于这样的借贷条件,换做一个没有债务不求发财的普通人,可能根本不会接受,可傅行舟被初次创业欠下的债务逼得只能悬崖走钢丝。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
  不同意,然后靠打工还一辈子债务?
  不,他必须翻身,必须创业,他必须得到这第二次机会。
  傅行舟其实是被舒宁和云巍掐住了命门,兄妹俩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故意下套等他跳,什么创业,什么一千万,都是虚的,云巍现在随手就能拿出几千万来,根本不在乎钱。
  他要的,是傅行舟的手指头。
  杀父杀母之仇不同戴天,谁干的坏事谁就得付出代价,他要傅行舟一根一根切下自己作孽的手指头,为父母报仇!
  傅行舟逼不得已,照做了,忍辱负重地切下一根手指头,换了一千万。
  不久后,二次创业。
  半年后,再次失败。
  云巍又给了他一千万,傅行舟丢掉了第二根手指。
  然后是第三个一千万,第四个一千万……
  到云巍一次次失败后,需要第五个一千万的时候,看着自己短了大半截的几根手指头,傅行舟痛苦难堪又煎熬。
  一次次的想要翻身,一次次地失败,他徘徊在失败中,痛苦得想死,因为焦虑和抑郁,外加创业过程中作息不良,他得了很重地胃病,还一把把掉头发,人也短短时间内老了很多,满目疲惫。
  舒宁漠然看着男人折腾,用手指头换启动资金,前几次她都没有说过半个字,到这第五次,她才问傅行舟,“值得么?在你眼里,创业成功这么重要?”
  傅行舟如今戾气很重,对身边人完全没有好脾气,“不成功怎么赚钱,钱不重要?那吃什么用什么花什么?!”
  舒宁:“哪怕手指头被剁光?”
  傅行舟恶狠狠地狰狞道:“只要他姓傅的敢借,我就敢剁!我不光有手指头可以剁,我还有脚,我的脚指头也值一个亿!”
  舒宁冷眼看傅行舟,知道这个男人已经魔怔了,精神也早已被摧垮。
  云巍没有借这第五个一千万,因为前四次的过程已经满足了他的报复欲,傅行舟的心理、精神也早已被摧垮,他懒得再和男人耗时间。
  这天,云巍联系傅行舟,电话里报了一个地址,对他道:“你到这个地方来。”
  傅行舟魔怔地念叨着,“我过去,你给我钱么。”
  云巍呵呵冷笑,“想要钱,那你得来。”
  傅行舟去了。
  那是一处较为偏僻的荒路,因为城市发展和市政基础建设,到处都在建房子修路修地铁,这条路就夹在其中,尘土飞扬。
  适时正是清晨,附近的工地都没有开工,路上无人无车,看着格外荒凉,傅行舟抵达云巍指定的地点之后,左右看看,不明白这是有什么安排。
  没多久,他的手机响了,傅行舟接起来,“你在哪儿?我的钱呢。”
  电话那头的云巍却淡定道:“先别提钱,你好好看看,这条路眼熟不眼熟。”
  傅行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男人要做什么,下意识抬眼四处看看,皱眉道:“我对这附近不熟,你到底要干嘛?”
  云巍幽幽道:“你该眼熟的,这条路上,曾经因为你,死了一对平凡恩爱的夫妻。”
  他到底在说什么?
  傅行舟根本没想起来,“你有话直说。”
  电话里,云巍的声音冷下去,“还是没想起来吗?或许我该说得直接点。死在这里的那对中年夫妻,他们其中一个人姓云,他们还有一对子女,儿子叫云巍,女儿叫云闵。本来他们四口之家幸福地生活在本地,夫妻相濡以沫,子女听话懂事,直到有一天,这对夫妻中的丈夫带着全家人参加公司年会,家中的小女儿云闵意外结实了公司里一个叫傅行舟的男人。”
  这段记忆清晰地印在傅行舟脑海里,其实早该忘记了,也始终没想起来了,可如今经人这么一提醒,过去种种转瞬间跃然纸上。
  令傅行舟觉得恐惧的是,他本该拥有的这件事的记忆,全部不是在云家儿子这个立场上,所有他记得事,全部是在傅行舟的视角下。
  宴会厅上云闵那惊鸿一瞥,晚宴结束后的不甘心,陈莹可、翁倩倩的出谋划策……
  傅行舟一个激灵惊醒,不对,他为什么会记得这些?
  他到底是谁?
  可不容他深想,一把短刀破孔而出,笔直地毫无预兆地插入他的肩侧,傅行舟疼得差点当场翻白眼昏厥过去,脸色瞬间变白,手机没握住,掉在地上。
  手机里,不急不缓地传来男人的宣判,明明没有公放,声音也不大,可傅行舟就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么多年,害我父母,坑我全家,诱拐我亲妹,新仇旧恨,也该做个了结了。”
  明明是个晴天,明明晴空万里,可傅行舟在这句话之后还是忽然感觉到清晰的冷意。
  这种冷意不是来自他内心的惊恐,而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环境的压迫。
  傅行舟缓缓抬头,半空中,他看到无数正对他的刀尖,锋利尖锐,仿佛随时会刺下来取走他的性命。
  而这个随时,竟然就是下一秒。
  傅行舟刚看到,飘在半空中的无数的刀尖便齐齐朝他刺过来,冰冷快速且无情地刺入他的身体,没入血肉之中。
  眨眼间的功夫,傅行舟就被这些小小的刀刃捅成了一个马蜂窝,男人都没有来得及流露出其他神色,表情便定格在那一瞬间,接着,像个破麻袋摔在地上似的,整个人笔直地拍在地上,鲜血从他身体下缓缓流出。
  男人还没有死,他摔下来的时候也是巧,刚好脸就砸在手机旁边,手机也没有切断通讯,还在通话中。
  傅行舟瞳孔扩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喉腔颤抖,喉咙里发出不太清晰的残喘,不甘心地问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我到底,是谁?”
  手机里清晰传来男人的声音,“还能是谁,当然豪门傅家少爷,傅行舟了。”
  “……”
  傅行舟的瞳孔皱缩,整个人颠儿颠儿地颤抖起来,直到死亡近在眼前,他才意识到,他如今这么惨,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他的人生被偷走了!被偷走了!
  他气,他恼,他不甘心,可又有什么用呢,他的人生,停止在了这日的清晨,死状惨烈,还不是以傅家少爷的身份。
  他得不到厚葬,得不到任何人的哭泣,没有人为他难过为他伤心,最多不过成为博版面的社会版新闻头条而已。
  第44章 【豪门血战】
  傅行舟死后, 早已相继离开本地的翁倩倩和蓝欣欣的下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翁倩倩回了北方老家,因为学历高,人也聪明, 考了本地一个事业单位, 买房买车, 安居乐业。因为年纪不小了,家里人也帮忙张罗着相亲。虽说在本地人看来翁倩倩的年纪有些大,但胜在工作稳定有房有车, 没多久就认识了体制内一个35岁的副处长。
  副处长很喜欢翁倩倩, 毕竟这么多年, 男人没遇到过像翁倩倩条件这么好的女人, 处了一段时间, 便张罗着结婚。
  翁倩倩对这个副处长也很满意, 虽说比不得她曾经见识过的豪门少爷,可胜在安稳踏实,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比当初住在山庄里的时候更有安全感。
  可临到快领证了, 副处长却收到了一个快递, 快递里是一打照片, 照片里拍的不是别人, 就是翁倩倩, 都是她和一个男人的照片, 还有女人穿金戴银、开着豪车兜风的画面。
  副处长只见过翁倩倩穿衬衫、黑西裤、小皮鞋时候的温婉的样子, 哪儿成见过这等张扬的神态举止, 整个人都惊呆了。
  而夹在照片里的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手写着这么一句话。
  “景处长:你也算是个文化人,家中父母、祖辈都很保守,你确定你真要娶这种女人?翁倩倩的过去,奉劝你还是打听打听。”
  副处长怎么可能不在乎未来妻子的过去呢,一个人的过去虽然是过去式,可也代表着这个人,尤其他在体制内,品德问题更是至关重要,他未来的妻子就算不能给他带来助力,至少也不能在品德问题上给他拖后腿吧。
  副处长放下那些他看了都觉得辣眼睛的照片,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算了。
  他不需要去了解翁倩倩的过去,只这些照片,就足够他打退堂鼓了,因为输不起,因为不能有任何一万和万一,他宁可不结这个婚。
  翁倩倩却什么都不知道,被副处长退了婚分了手,只觉得莫名其妙。
  后来,她被退过很多很多次的婚,每一次都是快结婚的时候男方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