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那是她五年未见还是一眼认出的刘少洵,是她盼了几月想了几月的大表哥,是她日思夜想见不着的夫君。
  是他,是他,是他……
  眼前模糊一片,飞雪整个人的力气像是被突然抽光,双腿发软,直直的跌坐在地上,手里的火折子随着她的动作滚了出去。
  “小姐!”如喜惊呼一声,连忙去扶飞雪,如喜已经没那么怕了,比起床上躺着的男人,她更怕飞雪会出事。
  “是谁在里面?”
  锦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不可言状的焦急,等她见到飞雪,整张脸霎时间白了起来,她愣了片刻,提起裙摆就去踩还燃烧着的火折子。
  “锦娘,你告诉我,为什么……”飞雪瞧着锦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至极,她泣不成声,使足了劲才问出声。
  锦娘已经镇定了下来,她弯腰要去扶飞雪,“少夫人,地上凉,我们起来再说”
  “不要叫我少夫人”飞雪像是害怕她的触碰,在锦娘快触摸到她时,她狠狠的甩开了锦娘的手,整个人卷缩在如喜的怀里。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如喜慌了,锦娘像是知道实情就是闭口不答,她紧紧的抱着剧烈颤抖着的飞雪对锦娘说道,“锦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呀?”
  “少夫人”锦娘脸色惨白,又唤了声。
  “不要”
  锦娘一开口,飞雪犹如受到刺激一般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倏忽间,一人掠过,快速的在飞雪穴位上点了两下。
  顷刻间,飞雪没了声响,在昏睡前,她看清了那人。
  是刘少卿。
  第52章 娇妻五十二问(捉虫)
  三日内, 飞雪昏睡不醒。
  周围人的说话声, 走动声, 她皆听的一清二楚, 睡意昏沉间,她仿若至身于一片黑暗中, 身子软绵无力, 半点力气都使不上,眼皮仿佛重有千金, 如何都睁不开眼,挣扎着想醒,转眼又坠入黑暗中。
  她听到如喜压抑的哭声, 黄氏透着无力的询问, 老夫人的叹息声,搅的她头痛脑涨, 她很想说一声别说了,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反反复复几次,她放弃了挣扎, 在这片黑暗中, 脑海中原本模糊到抓不住的东西在此刻异常清晰了起来。
  从初嫁入刘家开始,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重演,刘少卿代替刘少洵娶她, 每到半夜才会回来的‘大表哥’, 路人的欲言又止, 锦娘的刻意阻止, 诸如此类无不透着怪异。
  到最后,眼前只剩下刘少卿和刘少洵在眼前交错出现,刘少洵苍白到没有血丝的脸,在她昏迷前刘少卿看她的眼神,悲哀中有着那么一丝纠结。
  每当半夜回来的人是谁,是谁,是谁……
  两人的人影逐渐只剩下一个,阴鹜的眼神,冷峻的下颚,不带一丝笑意的薄唇。
  是他。
  刘少卿!
  蓦然,飞雪有了力气,她使出全力,挣扎的坐起身,刘少卿的人影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消失不见,眼里的泪无声息的滑下。
  如喜正撑在桌上小歇,三天来,她也只喝了几口粥,脚软绵绵的,听到声响,她颠颠撞撞的跑过来,途中撞到了一把椅子,摔了一跤,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她趴在地上唤着,“小姐……”
  飞雪毫无生气的淡淡扫了一眼如喜,往日灵动闪亮的眼眸此刻没有半点神采,她躺下身子,双眼空洞的望着上方,任由眼角的泪往下留。
  “如喜,是不是少夫人醒了?”
  候在外间的锦娘听到声响随即进了来,她瞧着摔在地上的如喜,愣了片刻,才扶起她,又问了遍,“是不是少夫人醒了?”
  如喜咬了咬唇,甩开锦娘的手,转身倒了一杯水来到飞雪床前,看见飞雪脸颊的泪,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锦娘看到飞雪醒了,一喜之下又忧了起来,她转身出了门。
  如喜扯过袖子胡乱抹了抹脸,跪在床下的脚踏上,用力扯出一个笑,“小姐,渴了吗?起来喝点水啊”
  飞雪一动未动,置若罔闻。
  如喜心疼的掏出手绢帮她擦去眼角的泪,可她怎么擦,飞雪的眼角都会有眼泪流下来,她绷不住了,哭道,“如喜很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姐你别吓我,你看看如喜好不好,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小姐见了他之后就如此失常?他,他……”
  如喜深吸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再她提到刘少洵时,飞雪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方才出去的锦娘又进了来,手里端着一盆水,她一声不响的将盆放在架子上,浸湿了汗巾,打算帮飞雪擦擦脸。
  汗巾还没碰到飞雪的脸,就被如喜夺了过来,锦娘诧异道,“如喜,你这是做什么?”
  如喜垂着眼,不去看她,也不说话,她把手中的茶杯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开始轻柔的帮飞雪擦脸。
  “如喜你大可不必这样,我们都是服侍少夫人的”
  锦娘说的底气不足,毕竟她也合着整个刘家一起骗了少夫人,她自责,但也只是一点愧疚罢了,她身为刘府的人,听从夫人的话是理所当然的事。
  “锦娘,你有为我家小姐尽心过吗?”如喜语带怨气,“府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要是有良心,就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
  “如喜,我……”锦娘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黄氏刚罚过她,双腿还麻辣辣的疼着,她有点站立不住,看管少夫人本就是她的任务。
  对,这是个任务。
  从少夫人嫁到刘府开始,她就承担起了这个职责,不让少夫人接近荷塘小院,不让少夫人听外头的风言风语。
  刘府的未来当家刘少洵长久不出现在刘保堂,是人都会有所疑惑,而锦娘就要杜绝一切,不让这些话语传到少夫人耳里。
  而这次不知为何会这么巧,她只不过离开一时半会,就让少夫人闯进了荷塘小院,发现了大少爷的秘密。
  大少爷已经昏迷了半年之久,这半年间刘常尝试了许多方法都不见成效,为了不让少夫人怀疑,他们只得让二少爷假扮大少爷。
  “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家小姐也不想听”
  第一次,如喜对锦娘厉声喝道,锦娘并没有放在心上,当真退到了一旁,闭嘴不言。
  “小姐……”如喜趴在床沿边,又唤了声,她哭的嗓子疼,连带着鼻子也堵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起身打湿了汗巾,拧干,又跪下帮飞雪擦拭手。
  飞雪动了动干涸的唇,沉闷说道,“把他们都叫来”
  “小姐,你肯说话了”如喜喜悦极了。
  “把他们叫来”
  飞雪又重复了一遍。
  “少夫人,我去”锦娘开口道,几乎是奔着跑了出去,这也算是她为飞雪做的一点点小小的补偿。
  “扶我起来”
  飞雪的声音细弱蚊叮,如喜要挨近才能听的到她在讲什么,抚着如喜的手,飞雪勉强坐在了床沿之上,一头乌黑的青丝铺在背部,更显得她脸色苍白。
  如喜顺手拿过茶杯,道,“小姐喝口茶”手摸到已有凉意的杯身,她又将手伸了回来,“我去重新倒杯”
  飞雪轻轻点了下头,双手撑在床榻之上,稳住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去,她无力闭了闭眼,直到昏眩感消失。
  睁开眼,如喜已经站在她身侧,一脸担忧,飞雪微微扬了唇,从她手中接过茶杯,沿着杯口抿了一口,水进入喉间,甘甜可口,沁人心扉,火烧火燎的嗓子瞬间好了许多。
  “小姐,你要吃什么,如喜帮你去做”如喜接过飞雪递来的茶杯,轻声说道,她都不敢大声讲话,怕自己一大声,飞雪就会受不住,她家小姐何曾这么脆弱过。
  “不急,都已经饿了这么多天了,再饿一顿也没事”
  飞雪撑着身子想坐起来,人一歪差点又栽了下去,如喜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问道,“小姐想去哪儿?如喜扶你去”
  飞雪稳了稳心神,疲惫不堪的说道,“帮我梳洗打扮”
  “梳洗打扮?小姐你……”如喜诧异道。
  “我有些问题想问他们,穿成这样于理不合”飞雪的手紧紧的扣住如喜的手腕,对上如喜担心的眸子,她宽慰道,“我没事的,就一小会儿,不弄明白,我寝食难安”
  “小姐”如喜沙哑开口,“不管发生何事,如喜都会陪着小姐”
  “好了”飞雪轻轻拍拍她的手,“再不快些,他们就要来了,你难不成想看我这般与他们对峙”
  “好”
  ***
  老夫人一行人来时飞雪已经梳妆打扮完,正端坐在圆凳上等他们前来,老夫人瞧见飞雪,便颤着声音唤了她一声,
  伸手就要来拉她。
  飞雪忙起身,不动声色的移开手,她微微侧了侧身子,眼观鼻,鼻观心的说道,“奶奶,您坐”
  老夫人心细如发,自然是瞧出了飞雪的反常,但这是他们刘府上下负了飞雪的,她无话可说,作为长辈她无颜面对地底下的老爷子。
  老夫人佝偻着背,屈身坐下,三天时间,她像是老了许多。
  黄氏的神色瞧着没有多大的变化,她过来拉飞雪的手,飞雪没躲过,只好任由她拉着。
  黄氏拉着她坐下,自己则坐在了飞雪身边,她伸手将飞雪脸颊旁的发丝别在耳后,道,“刚醒也不多歇息一会儿,就这么急的让我们来”
  飞雪垂眸,微微侧了侧脸。
  黄氏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悻悻的放下手,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飞雪听在耳里难忍的闭了闭眼,她强压下心口快要压制不住的冤气,深吸一口气,说道,“娘,奶奶,飞雪也曾满怀期待的想要嫁给大表哥,幻想过以后的日子,嫁到刘府以后,却发现和我想的一点都不同,我甚至连大表哥的面都没瞧见过……”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可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她说话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的传到黄氏等人耳中。
  该来的还是会来。
  黄氏强行镇定下来,“飞雪,我们这么做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就可以骗我?”飞雪再也忍不住,她厉声质问道,“逼不得已,你们就可以让刘少卿冒充大表哥来骗我,如果不是我偶然发现,你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第53章 娇妻第五十三问(捉虫)
  说到最后, 飞雪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起来, 音色沙哑, 嗓子火烧火燎般的疼, 双眸酸疼,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让了防止不让自己倒下去,她的手指甲紧紧的扣住大腿,哑声道,“是不是如果我不提,你们还打算缄口不语, 还打算继续瞒下去, 把我蒙在鼓里当傻子一样耍”她看向老夫人,“奶奶,我是您外孙女呀, 您怎能如此待我”
  看着飞雪脆弱无助的模样,老夫人哪能不心疼,原本多么水灵灵的孩子,如此这般憔悴, 她道, “孩子啊,奶奶对不住你, 是奶奶不好, 是奶奶的错, 你想怪, 想怨,都行,只要你别苦了自己”
  “我……”飞雪启了启唇,对于老夫人苍白无力的劝解她一丁点都不想听,她稳住心神,缓缓道,“大表哥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黄氏沉默了一阵,事已如此,她也无需在隐瞒,飞雪总有一天会知道此事,现如今倒不如把事情都讲开,她道,“飞雪,你该怨该恨,娘都不会为自己辩解,你大表哥在半年前突然昏迷不醒,你爹他身为大夫却无能为力,我们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外乡的大夫一个一个的往刘府请,到后来甚至连道士都请上了,一阵折腾后你表哥他依旧没有好转”
  说道最后,黄氏哽咽了,飞雪轻轻听着,听她继续说道,“后来我整日烧香拜佛,就是祈祷少洵能醒过来,他是我的命根啊,是我们刘家未来的顶梁柱,他怎么可以倒下”
  一向强硬的黄氏,难得展开了柔弱的一面,她回忆起那痛苦的半年,想到活死人的大儿子,心就一阵绞痛。
  飞雪的手轻轻颤着,她更加用力的扣着腿根,苍白的唇都被她咬的殷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