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岑宁乖乖地打了个招呼,对方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
  面上没什么波动,可岑宁心中却有些奇怪,为什么之前都没有人提过他呢。他长得跟言行之长只有一两分像,不过那冷冷淡淡的性子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一坐在那里,脑门上似乎就写着:生人勿进。
  岑宁打完招呼后就回自己的小楼了,言行之有个弟弟这事并没让她多放在心上几分,只是关于她期末考的事一直吊着。
  她满心期待地想把她的成绩单给他看,可是他刚才那表情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恐怖。
  他怎么了呢……
  “回来了。”魏品芳从房间出来,“饭还没吃吧。”
  “没。”
  “我去厨房下个面。”
  “妈。”岑宁叫住魏品芳,从书包里拿出了期末的成绩单,“这个……考试成绩。”
  “成绩出来了?考的怎么样。”魏品芳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接过成绩单看了一眼,“班级名次十九……你才考十九?”
  岑宁:“我,我这次……”
  “你小学都还能考个前十,怎么上了初中后越来越差了。”
  岑宁忙解释:“这不一样,小学那个,简单。”
  “哪有什么简单不简单的,那别人怎么就能考得好,你那好好学习的样子都是做样子?”
  “不……”岑宁突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舌尖发涩,拿到成绩单那刻的欣喜被回家后接二连三的打击磨灭得一干二净,“我,进步了。”
  这句她说得很小声,小声得魏品芳根本没听见,不过岑宁不介意,因为她此刻也不指望她会有什么反应,她的态度和言语已经伤到了她。所以岑宁只是下意识地安慰自己而已:她没有做样子,她在努力。
  饭后,岑宁拎着书包准备进屋。
  “宁宁。”
  岑宁回头,只见魏品芳突然道:“行之那个弟弟你见过了吗。”
  岑宁点点头。
  魏品芳:“那你记住,那弟弟姓徐,你到时候别闹错了。”
  岑宁面露讶异:“跟,跟徐阿姨姓的么?”
  魏品芳懒得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又担心岑宁以后在言家人面前说错话,所以又解释道,“对,因为徐婉莹是三四年前才进的门,那会徐南儒也十四五岁了。行之的亲生母亲死很多年了,徐婉莹只是他继母。”
  “可,可是徐南儒……”
  “跟行之还挺像的是吧。”
  岑宁点点头。
  “他们俩同父异母当然会有点像。”魏品芳皱了皱眉头,眸间略带嘲讽,“男人还真没什么好东西,家里娶了一个,在外面还勾搭一个,呵,徐婉莹也真是幸运了,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
  魏品芳管自己碎碎念,这种大人间的言语也丝毫没有避着岑宁。而岑宁则完全被震惊到了,这么说来,是言叔叔脚踏两条船么。
  岑宁突然觉得有些难以直视言肃了,也突然理解过来,言行之今天为什么脸色那么差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看起来光鲜华丽、要什么有什么的言行之,原来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
  接下来一段时间,岑宁都没怎么遇上言行之,有时候遇上了也不过是侧肩而过,连一句话的停顿都没有。
  后来,除夕到了。那天,岑宁跟着魏品芳去市场采购食材,今晚大家将一同在饭桌上吃年夜饭,所以魏品芳也打算做几道菜给大家尝尝。
  回来后,岑宁在厨房里帮魏品芳的忙。厨房和客厅有一段距离,所以岑宁在听到外面隐约传来一声惊呼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
  直到有什么瓷器砸在地上发出巨响,岑宁才惊慌地跑出来。而她出来看到眼前的画面后,愣住了。
  碎得是茶几上一个白瓷花瓶,而地上,竟是言行之和徐南儒扭打在一起,两人的拳头砸在对方脸上和身上,皆是毫不留情。
  “你们这是干什么!”言肃和言国丰闻声也从书房出来,言肃一下上前将两人拉开。被拉开的言行之和徐南儒很冷静,两人仿佛瞬间冷却下来,只是漠然地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大过年的你们干什么!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言国丰发了怒,一巴掌怕在茶几上,响得空气都僵化了几分。
  徐婉莹刚才是在场的,她偷偷抹了眼泪,慌张地道:“爸,你别生气,他们俩只是……”
  “你先别帮他们解释,行之,南儒,你们自己说。”
  言行之道:“没什么理由,看不惯对方而已。”
  “你这什么话,他是你弟弟。”言肃气极,“言行之,你可是哥哥,下手没轻没重!平时训练都是用来打自己人的?!”
  言行之眉眼越发冰冷:“自己人?妈还在的时候你可不敢说出这种话。”
  言肃:“你!”
  “言行之你闭嘴。”言国丰揪着眉头转向徐南儒,“南儒你说,什么事。”
  徐南儒语调平缓,仿佛刚才打架的根本不是他一般:“没什么事,他也说了,看不惯对方而已。”
  “你……你们这俩臭小子!”
  因为是除夕夜,所以言国丰平时不在家的女儿和外孙们都回来了,可大家看着这场面,都没敢上前劝说什么。
  片刻的寂静,岑宁站在边上,看着言行之和徐南儒在长辈的怒视下各自走开,然后再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态度真让言国丰冷静不了。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言国丰气地坐在沙发上直喘粗气,“让他们走让他们走,吃饭也不用叫了!我们管自己!”
  ……
  一顿年夜饭吃得没滋没味,众人粉饰太平,招呼着小辈给言国丰敬酒敬饮料,可大家心里都知道,言国丰因为两孙子一直提不起什么兴致。
  年夜饭后,大家散了场。
  言国丰不让人给那俩打架的小子送东西吃,所以大家也都不敢有什么表示。
  夜深了,岑宁心里一直记挂着言行之,所以偷偷地从小楼走回了别墅。
  早前她已经从陈阿姨了解到一些情况,言行之和徐南儒会打架是因为徐婉莹,大概是言行之对徐婉莹态度冷淡且中间说了两句徐南儒不爱听的,于是两人各自嘲讽,再然后便一言不何动手了。
  说实在的,言行之在岑宁言中一直是特别成熟的形象,所以他突然做这般少年脾气的行为很在她的意料之外。
  也许,在父母面前,多大的人也都是一个孩子吧。
  “陈阿姨。”
  “哎呀宁宁你来的正好。”陈阿姨把她拉进厨房,“你看都这么晚了行之还没吃什么东西肯定饿坏了,老爷子疼你,你给他送点吃的上去,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舍得骂你的。”
  “可,可以啊。”岑宁巴不得找个理由去看看言行之。
  “太好了。”陈阿姨一边将一些吃食放在盘子里一边碎碎念,“我刚才看婉莹给南儒送去了,哎,到底是亲生孩子宝贝啊……”
  岑宁心里微涩,不过也不敢多做评价,只道:“阿姨,有没有煮……煮熟的鸡蛋。”
  “要那做什么?行之不爱吃。”
  “没……他脸有些,肿了。”
  “喔!你瞧瞧我,把这都给忘了。”陈阿姨忙准备煮鸡蛋,“你等等,马上好。”
  “嗯。”
  几分钟后,岑宁端着餐盘上了楼。她敲了几下门,里面却毫无反应,岑宁犹豫了一下,轻轻按下了门把。
  房间没开灯,岑宁四处打量了下,却发现言行之没在房间里,她走进去,将餐盘放在了书桌上。
  “人呢……”
  房间很安静,岑宁按了电灯的开关,这才发现阳台没关紧。她走上前去,忽见阳台外站了一个人。
  阳台那人大概是发现有人开了他房间的灯,正好转头看来,所以岑宁就和他分外冰冷的眼眸对上了。
  “…………”
  “你来干什么。”言行之靠在栏杆上,右手上夹着一根烟。
  岑宁:“……我,送吃的。”
  “不用,拿走吧。”
  “可是你还没,没吃饭。”
  “不饿。”
  “那你受伤了。”
  言行之眉头轻皱,没搭话。
  良久的静默。
  岑宁看着他无所谓的模样,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簇怒火,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重复道:“你,受,伤,了。”
  言行之:“……”
  岑宁咬了咬唇,心里突然又是生气又是委屈,这么多天来他们是第一回 说上话,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冷冰冰的。而且,他怎么能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大概是气昏头了,岑宁恍恍惚惚中就做了她来言家以来最大胆的一件事:她上前抢下了他手里的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了。
  “……”
  “…………”
  言行之:“你——”
  “你等等!”
  岑宁没等言行之反应,转身便回了房间。再出来时,她一只手的手心就捧了一个热乎乎的鸡蛋。
  “做什么。”言行之扬了扬眉,对岑宁这难得的大胆有些新奇。
  可岑宁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用另一只手抓着言行之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拉。
  言行之猝不及防,还真被眼前的小个子拉的弯下了腰,在他错愕的间隙,热乎乎的鸡饭就蹭在了他嘴角。
  “嘶——”
  言行之吃疼的声音一下将岑宁从一头热中拉了回来,她愣了一下,眼眸在惊恐中发颤。
  “疼,疼么?”
  这点疼对言行之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黑夜笼罩,京城的冬天冷得让人心口发寒,可此时此刻,言行之看着鼻尖冻得发红的小姑娘,不知为何就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