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女人眉眼温婉,就连眼线都描得很细很细,让人察觉不到一丝攻击性,只能感受到如水的温柔,但鹿呦呦就是觉得她的笑里仿佛夹了刺。
  她和关心童截然不同,五官是一种很精致的美,气质也格外出众,该说不愧是三金满贯的影后,就是有一种沉下来的气质。
  只是她话里不明不白的意味,让鹿呦呦觉得有些难堪。
  既然她是关心童的表姐,应该知道关心童和她之间的梁子,关心童丢了《白蔷薇》的角色,又险些被封杀,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再加上,她还不到二十岁,就接手了《镜花》这样大投资的电影,很难让人不想歪。
  关心童也跟着添油加醋:“那可不,鹿导连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呢,要不然——”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美束打断:“童童!”
  关心童撇撇嘴:“切,算了,表姐不爱听我们就走吧。”
  说完,关心童便挽着温美束的手离开了。
  她的话虽然没说完,但鹿呦呦也想得到她想继续说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星灵已经被顾灵耶握在手里,但八卦这个东西,又哪里能轻易瞒得住。
  就算没人敢在明面上提,也没人敢当着鹿呦呦的面显露出什么,但八卦终归是传了起来,她怎么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不知道。
  鹿呦呦无数次在厕所间或是走廊里听到有关自己的传言。
  顾家的兄妹两人在星灵都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但对于人民群众来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八卦可比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八卦有意思多了。
  哪怕她实际上确实是靠着顾灵耶的关系进来的,哪怕她和顾灵耶日日都待在一起,也不比她上过两次30层的办公室来得吸引眼球。
  只不过,这种冷嘲热讽,把她说成靠潜规则上位的事情,今天还是头一遭。
  鹿呦呦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止不住地加速,热气顺着头顶溢出来,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拎着那个袋子,问了前台洗手间的位置,便匆匆忙忙地跑了进去。
  把自己锁在那个小小的隔间里,安静的洗手间中,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她气得要死,但却无法反驳。
  于她而言,哪怕他们两个人没有上过床,但也确确实实越过了男女正常关系的底线。
  就算没有温美束和关心童,其他人指着她的鼻子说她不干净,她也无从辩解。
  鹿呦呦把装着西装的袋子挂在隔间板上面的挂钩上,然后抬起手,握成拳头,重重地垂在了门板上。
  下一秒,一桶冰凉的水从天而降。
  那水里掺着好多冰块,重重地砸在她的头上、肩膀上,再加上冰得刺骨的温度,让鹿呦呦连喊出来的声音都没有了。
  长长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浅粉色的连衣裙紧紧地贴在身上。
  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夏日,她被这桶冰水浇得浑身发抖。
  她的手一边抖一边去推厕所隔间的门,可是,推了好几次,就算用身体去撞门,那扇门就是纹丝不动。
  鹿呦呦听着门外渐渐远走的脚步声,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忍不住狠狠地踹了一脚门板,然后重重地呼了口气。
  这时,袋子里的手机响了。
  鹿呦呦收回了踹门的脚,翻出了手机,就看到屏幕上印着三个熟悉的汉字。
  是顾盼升打来的电话。
  第19章
  不幸中的万幸, 袋子里放了顾盼升的西装, 所以鹿呦呦垫在他衣服下面的手机,没有进水。
  她极为不愿地接起了电话,毕竟她现在这个状况,还是需要别人来搭把手的。
  鹿呦呦接起电话后, 叫了一声:“顾总?”
  顾盼升坐在办公室里,手边是散落的文件,他一份都没有批, 自从在gps的导航里看到鹿呦呦往总部移动之后, 他心脏里的供血频率就开始加速。
  然而,诗三百,一言以蔽之,装。
  用陈冰时的话来说,这一次他既然已经抛出了诱饵, 当着她的面把窃听器拿了回来, 又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强忍着十多天没去(sao)找(rao)她,怎么能功亏一篑。
  相识以来,鹿呦呦一直都像躲瘟疫似的躲着他,这一次难得有了机会, 虽然心疼她,可是不等到她主动来软绵绵地找自己求助,他这些日子不都白装了么。
  掐好了时间,一个电话打过去, 却不料事情根本不像他预料那般发展。
  因为,他连想了好久的话都没说完,对方就掐断了电话。
  其实这也不能怪鹿呦呦强行掐断电话,因为……厕所隔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拽开了。
  她举着手机,门刚一开,就看到关心童柳眉倒竖,极为轻蔑地看着她。
  那表情似乎是在说,“除了找男人你还有什么本事”。这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两个人年龄相仿,都是年轻的女孩,而关心童又是张扬惯了的脾气,脸上的表情格外好懂,鹿呦呦自然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些什么。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虽然在关心童在身高上占了劣势,但鹿呦呦依然没有怂。
  她随口解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揣好手机,重新抬起头,对关心童说道:“你想怎么样?”
  真是奇怪了,虽然鹿呦呦现在没什么能力,但她好歹是《镜花》的导演,关心童是女主角,如果她有心的话,拍摄过程中让关心童吃些苦头,绝对不算难事——哪怕她是当红的明星。
  最近一年多,十年前娱乐圈里作为骂人的形容词“演技派”突然就变成了褒义词,“偶像派”返到成了贬义词,就算是当红的小花旦,也生怕被有心人戳成“不敬业、不专业”,现在的围观群众,对演技的苛求已经达到了妖魔化的地步,就算她再火,也不敢当面跟导演对着干。
  而关心童似乎是对这件事不甚在意,她虽然是个人精,但却有着年轻人专属的直脾气,看到鹿呦呦被淋成了落汤鸡,半丝都没犹豫,直接就笑出了声。
  笑了一会儿,才对她说:“你气什么?这都是你欠我的,我这才泼了你一桶,你还欠我九桶呢。”
  鹿呦呦反问她:“又不是我泼你,找我做什么?况且,在《白蔷薇》的剧组里,不是你先难为我的么。”
  关心童冷笑,但是却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是我先惹的你,所以剩下的九桶冰水,我就不讨回来了。”
  鹿呦呦心里疑惑着想:所以这是……两清?
  关心童继续说:“我们两清了,以后的戏我也会好好拍,专业素质我还是有的,你可以放心。”
  她出身演绎世家,父母都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老戏骨,没理由让她平白无故地影响家风,这次出了气之后,当然会好好演戏。
  可是鹿呦呦接受无能,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事儿。
  见她无语又无奈的样子,关心童难得好心给她解释:“你日日戴着顾盼升送你的东西抛头露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
  鹿呦呦瞥了一眼腕上的手钏,不解地问:“这东西是灵灵送我的,和顾总有什么关系?”
  关心童被她傻白甜的脑回路气笑了:“那你就去问顾导嘛,她肯定是知道的。”
  留下了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关心童便离开了。
  临走前,她又特意嘱咐了一句:“对了,跟你说一声,顾盼升是有未婚妻的,你自求多福吧。”
  就这样,洗手间里只剩下鹿呦呦一个人,湿漉漉地打了个寒噤。
  她看了一眼已经淋成了水篓的纸袋子,里面那件洗好熨好的西装又湿得彻底,无奈,这也没办法还给人家了。
  也真是流年不利,从东五环跑到西三环,凭白被人泼了一桶冰水,就要回去了,也不知道是水逆还是出门没看黄历。
  鹿呦呦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往外走。
  顾盼升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凉薄的桃花眼微眯,看着那个不甚明晰的背影,慢吞吞地走进了地铁站,不见了踪影。
  但是,窃听软件里依然不停地传出女孩淡淡的咳嗽声。
  过了一会儿,顾盼升就接到了秘书的内线。
  秘书尽职尽责地将所有闲杂人等都拦住了,问他要不要见。
  顾盼升微微皱眉,对着内线说道:“让她进来。”
  几秒钟后,穿着一袭黑色衣裙的温美束便走进了办公室。
  顾盼升阴晴不定地开口问她:“你管不住你妹妹?”
  温美束微笑道:“反正这次两个人也算是讲和了,她年纪小,不懂事。”
  虽是笑着,但却话里另有所指。二十一岁的关心童若是年纪小,那么十九岁的鹿呦呦,岂不更是年纪小。
  顾盼升丝毫不惧,直面折了回去,对她说道:“不小了,再有半年就能领证。”
  温美束带着精致妆容的脸颊一白,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而且毫不避讳。
  六岁的年龄差不算太大,但是一想到顾盼升十几岁混迹夜店的时候,鹿呦呦才上小学,难免让人产生一种铺天盖地的禁断感。
  温美束和顾盼升同龄,家世相当,又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不同于关心童,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和脸色,继而说道:“苏阿姨的三年孝期还差几个月呢。”
  顾温两家小辈的联姻,是顾新海和苏雅茹在世时就定下来的,温美束也和苏雅茹颇为投缘,一直都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儿媳人选。
  顾盼升对这些事并不放在心上,订婚宴完了之后,也没耽误他和朋友出去玩乐。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渐渐觉得这层关系于他而言是一个束缚,便多次提出解除婚约,可惜苏雅茹在世时偏是不许,苏雅茹离世后,顾灵耶怕母亲在天之灵难安,便求他三年孝期内不要解除婚约。
  那时顾盼升刚刚坐稳顾氏,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实在不想听见顾灵耶日日去公司烦他,索性也就答应了。
  而温美束是一个很懂得分寸的女人,从来都不会拿这件事炒作,除了朋友圈里的一些熟人之外,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并不被大众知晓,所以顾盼升也没有对温美束有什么不满。
  只不过,温美束这一次算是彻底触了他的逆鳞。
  顾盼升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太强烈的情绪:“你妹妹真是听你的话。”
  如果第一次只是怀疑,那么这一次,他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温美束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悦,只能试探性地回答道:“哪里,我可管不住她,这一次算是我失策了,没想到竟然让她们两个关系缓和了。”
  这确实是温美束没有预料到的结果,自从被顾盼升封杀、又被鹿呦呦重新启用之后,她这个向来怼天怼地的表妹,竟然把所有的兴致都从顾盼升身上,转移到了鹿呦呦的身上。
  那女孩软手软脚的样子,洗手间里又空无一人,怎么可能打得过跆拳道黑带的关心童。
  然而,结局却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鹿呦呦只是被泼了一桶冰水,仅此而已。
  可是顾盼升却不这么想,一桶冰水,也是触了他的逆鳞,他语气平淡地对温美束下了通牒:“婚约解除了。”
  温美束一僵,脸色又变得惨白,她想起了苏雅茹,连忙说道:“那苏阿姨……”
  可惜,这个看起来像是保命王牌的名字,实际上只是一根救命稻草。
  男人殷红的薄唇微翘,笑意中竟然带了丝残酷:“我妈是被我硬生生气死的,你觉得提她能有什么用。”
  明明是反问句,但句末却没有半分上挑的语气,反而是令人无比冷静的陈述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