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可是他在乎,因为她是桑冉,所以他每时每刻都会很在乎。
  桑冉从咖啡馆出来, 一辆别克拦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乔远帆朝她打了个招呼。
  她淡淡的回了句“好巧”,没有太大心思和老同学叙旧。
  陆雅安在后座探出头:“冉冉, 你不会连个请客吃饭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桑冉其实一天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胃不是很舒服,隐隐约约有下坠的感觉。
  于是她猫腰上了后座。
  一路上陆雅安对她的风衣非常感兴趣:“什么牌子啊?”
  “小众牌子。”桑冉想了想,好像是以前陆升有一次出差回来送她的,“不出名的。”
  “被你穿得像一线品牌。”陆雅安这话半点没夸张。
  “我也想上一线杂志,没资源啊。”桑冉语气无奈。
  陆雅安抱起手机飞舞着手指操作,桑冉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然后她看到了熟悉的对话框,陆雅安给陆升发送了一条:【二婶说她想上一线杂志。】
  后面还有半句:【二婶她很想你。】
  没有来得及发送,陆雅安才摁下句号。
  “你干什么?”桑冉一把抢过手机,删除输入栏,“你这样过分了啊。”
  陆雅安酒红色的美甲在她眼前晃过:“小气。”
  桑冉把手机还给她:“总比你这个两面派好。”
  “我这叫促进你们夫妻生活和谐。”陆雅安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人民的好公仆,“昨天我被炒鱿鱼了。”
  “……真的么?”桑冉听得一头雾水。
  “何特助今天一大早来找我要工作调度。”陆雅安深深的凝视着她,“成也是你,败也是你。”
  “……我不信。”桑冉不觉得自己对陆升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再说了,她喝酒是自由。身体是自己的,又不是他的。
  驾驶位上的乔远帆忽然冒了句:“单身狗选择死亡。”
  桑冉狐疑的看了一眼陆雅安。
  “别这么看我。”陆雅安表情真挚,“我成人礼许的什么愿望,你知不知道?”
  桑冉摇头。
  陆雅安告诉她:“祝我做人不缺爱,做.爱不缺人。”
  桑冉:“……”社会社会。
  “我在国外已经算是保守派。”陆雅安发表感触。
  下车时桑冉才想起来问她:“你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我去洗手时听到你和我二叔煲电话粥。”陆雅安不好意思的摸耳朵。
  桑冉抿了抿唇,要不要这么巧。
  坐在火锅店的雅间里,陆雅安开始点单:“鸳鸯锅吧。”
  桑冉诧异:“陆升和你说的?”
  “何特助偷偷提醒我的,”陆雅安一脸崇拜,“你现在就是我的财神爷,不对,金主爸.爸。”
  “你现在很像追星少女。”桑冉诚实的说。
  陆雅安顺口接道:“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咣咣撞大墙。”
  “私生饭的行为是不好的。”桑冉劝她。
  陆雅安被她的尬聊噎住:“你真应该多出来交际交际,比方说和我。”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桑冉搭着眼睫,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心不在焉。
  一顿火锅吃完,天色已经渐渐昏暗。
  陆雅安拎着包走在前面挥手,头也不回:“我去取车,你送她吧。”
  桑冉摸出手机,灰扑扑的屏幕,陆升应该今天加班。因为不想再麻烦别人,只好搭乔远帆的车回家。
  上车前她有过犹豫,最终坐上了副驾驶。
  毕竟坐在后座不尊重人,还会有一种把乔远帆当司机的错觉。
  桑冉给的地址在山底下的一个富人区,一路上车载音乐里放着纯音乐。
  下车时车门被乔远帆锁住,桑冉解开安全带,提醒他:“我到了。”
  乔远帆的手还搭在方向盘上:“陆雅安不知道陆升的事?”
  “是。”桑冉显然没有和他聊下去的意思,明明他也不知道多少好么。
  乔远帆忽然靠在方向盘上,将头埋得很低,再直起背时脸上的表情复杂,他的口吻迟疑。
  “四年前,高考完当天晚上匆匆忙忙去昆明转机到临沧。你是去找他的?”
  桑冉藏在袖口里的手紧了一下,她没吭声,一动不动选择当木头人。
  她觉得自己给的暗示足够多,社交时当对方不说话,说明这个话题引起了对方的不适,聪明人都会识相的岔开话题。
  但她没想到,乔远帆这些年的情商在朝下滑趋势发展。
  乔远帆偏过身,定定的看向桑冉:“我听陆雅安提起过,他过去是国防学院的飞行员,后来被西南军区的一支特种部队编入。”
  桑冉的视线一直放在前方的路况,她蹩脚的转移话题:“你在为你的新作收集素材?”
  “我只是单纯的好奇,不否认不回答相当于默认,陆升作为当事人也被你蒙在鼓里?”“
  乔远帆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方向盘,“这么多年过去,你连最简单的撒谎都学不会,还是说,你只会在陆升面前撒谎?”
  “课不好好上,偷偷摸摸织围巾也是给他的?”他唇角微翘,笑得有些苍白,“我们开黑打团战,你整天痴迷研究盘针元宝针。怕围巾人家看不上,又去买了gps小型无人机。”
  桑冉终于被他踩中痛脚,从椅背里弹坐起来,差点儿砸到脑袋,乔远帆急忙把她摁下。
  她唇齿打颤:“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远帆抽出纸巾递给她,桑冉没接,他忍住冲动,主动塞到她手里:“擦擦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打劫。”
  桑冉这才意识到眼下的湿意,她抓着纸巾胡乱蹭过脸颊。
  乔远帆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她现在样子让人看起来很想搂到怀里,他清咳了一声:“当时我们都以为你快被隔壁三中的那个穷小子打动。”
  桑冉陷在回忆里的思绪被拉回:“谁啊?”
  “名字忘了,他追了你有三年。”乔远帆耸肩。
  “……有这种事?”桑冉眨了眨眼,情绪好了很多,“难怪陆雅安那段时间天天见到我都是,别等了,你的意中人不会来了,他是个盖世辣鸡,每晚在muse蹦迪。”
  乔远帆成功被她逗笑。
  可是他没有放弃刨根问底,气氛逐渐放松,他冷不丁开口:
  “你当时见到陆升没有?”
  桑冉心虚的低了低眼,盯着自己的膝盖。
  乔远帆语气复杂:“所以说,你赶了一天一夜的航班,转乘汽车进军区,到防线步行山路,最后还是没有见到他。”
  桑冉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的质问他:“你知不知道窥探别人隐私是不对的?”
  “在国外课业不紧张,我又修了个心理学硕士。”乔远帆给她比了个手势,“抱歉,职业习惯。”
  “没关系。”桑冉咬牙切齿。
  “你去之前不是对他势在必得么?”乔远帆却丝毫不肯让步,“我都怀疑以前千里送的你和现在是不是一个人。”
  “我没有千里送。”桑冉脸色被他气得发红,反复开了两遍车门,等于说道个歉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乔远帆放缓声音问她,带着开玩笑的口吻:“陆雅安问你干什么,你不是信誓旦旦告诉她千里送么?”
  桑冉当然没有心思听他开玩笑,她戒备的看着他,像宠物受惊后自我保护的状态:“那又怎么样?”
  乔远帆干脆将纸巾盒都放到她膝上,她脸上挂满泪痕,泛红的眼眶,眼泪珠子断了线一样啪嗒直落。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这是一种下意识行为,可能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桑冉,不要哭。”
  桑冉越哭越收不住,整个人窝在椅背里,纸巾被她抽了一张又一张,皱巴巴的砸到乔远帆身上:“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联系。”
  乔远帆一边给她收拾残局,一边告诉她真相:“对不起,陆升给你寄的几次明信片,我偷偷看过。”
  “你真幼稚,我不是上帝,你没必要对着我忏悔。”桑冉立马表示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慢半拍才开始讽刺他,“你这叫偷看么,你这叫偷。”
  乔远帆皱眉:“我想过补偿。”这是他的真心话。
  “所以,昨天你明明知道陆升在零度,你故意带我过去的?”桑冉整理完仪容,示意他解开车门锁,同时反问他,“这就是你的补偿?”
  乔远帆将她的动作视而不见,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而不是陆雅安前几次和我通话里说的那样,像个封闭自己的可怜虫。”
  下一秒桑冉蹙了蹙眉:“你才是可怜虫。”
  乔远帆给她收拾残局的期间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腕上一紧,桑冉反钳住他整条手臂,威胁他:“我要下车。”
  “可以。”他都快忘记,从身手上来说自己绝对不是桑冉的对手。
  桑冉下车后戴上口罩,揣着口袋朝沿着盘山公路走。
  从乔远帆的角度看过去,她就像个蜗牛在爬山。
  他驱车不紧不慢的跟了她一阵,不忘给她打近光灯。
  桑冉转过一个弯道后朝他大开的车窗扔了句:“别再跟着我。”
  “我送你到家门口。”乔远帆不依不饶。
  桑冉索性一路小跑,等她停下来乔远帆才踩下刹车,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一把握住桑冉的手肘,试图和她说话。
  她利落的朝他下盘来了个扫堂腿,乔远帆整个人仰翻在地,表情狼狈。
  他脖颈里沾上几片树叶,桑冉低头看他:“我叫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乔远帆仰着脸和她四目相对:“你现在喜欢陆升么?”
  桑冉好心的给他拨开树叶,她动作和力道都把握的完美,她知道他不可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