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王世虎说小黄狗是母的,并痛快地答应了张小北的要求。
  两人说话的时候,王世虎也注意到了张小北的练字“神器”。他拿着张小北的那根特制大“茅笔”,问道:“你就用这个写字?太好玩了。”
  张小北认真地说道:“我可不是在玩,我是在练字,要想练一笔好字就得从小开始。”
  王世虎也试着蘸着水在石板上写了几个字,接着他苦恼地说道:“要不我也像你这样练字算了。我奶奶说今年过年让我写副春联贴门上。我就担心我的字没法见人。”
  张小北说道:“你的担心是对的,确实没法见人。”
  王世虎怒目而视:“……”
  张小北笑着说道:“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咱俩的字都没法见人,所以我才这么练呀。”
  这种说法勉强抚慰了王世虎。
  张小北想到写春联,又给王世出了一招:“让你写对联你就写呗,到时候咱们找出一副对联,然后你练字的时候把对联上的字每天都练一遍,这么着到年底肯定能见人了。”
  王世虎拍手叫好:“这个办法好,到时候,我那些亲戚邻居肯定都夸我的字好。”
  接着,他又缠着张小北问怎么找对联。张小北随口说了一些两个简单又易写的对联,诸如“万事如意满门顺,四季平安全家福,新春福运来,佳节如意到”这种的。两人又约定好一起练字。
  说完这些后,王世虎又拉着张小北神秘兮兮地说道:“小北,你跟我一起再去树林里找那位小哥哥吧,说不定能碰到他呢。”
  张小北拿他没办法,只得陪着他去了。
  这一次,又是两人一狗往花莲村的方向去了。
  两人一进入树林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愤怒的喊打声:“我打死你,打死你,嘿哈,嘿哈。”
  张小北心下一惊,心说该不会是高明礼来寻仇了吧。
  王世虎也是这么想,两人对视一眼,抬腿就往里头跑,小黄狗也跟着紧张起来,汪汪叫了两声帮着助威。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树林的空地中间,就见那个少年正挥舞着一根木棒练武。
  张小北跟王世虎面面相觑。
  少年像是没看到两人似的,继续练他的棍子大法。
  张小北和王世虎就在旁边观看。还别说,这人练得还有模有样的,那棍子舞得虎虎生风,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而且他练武时仿佛对面有一个假想敌,对着对手劈打时又狠又快。
  王世虎看得如醉如痴,两只小眼睛里流露出钦佩的光芒,看到精彩处,忍不住大声叫好:“打得好,打得好!”
  少年朝王世虎飞了个白眼,仍旧不予理会。
  大约两刻钟后,少年大概练累了,终于停了下来,他用袖子胡噜一把脸上的汗水,扑通一下坐在地上,然后朝两人勾勾手:“你们两个过来吧。”
  第40章 过年
  “你们两个过来吧。”少年终于开了尊口。
  王世虎颠颠地跑过去, 一脸谄媚地笑道:“哥哥, 你真厉害。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要怎样做才能像你这样?”
  少年哼了一声,说道:“要怎么做?我告诉你吧,你什么也不用做,你只要天天被狗咬,被人追着打, 不出两年你也能练出来我这种身手。”
  王世虎一时语塞。不过,王世虎这人耐性很好,尽管时不时被少年怼上几句, 他仍然笑着跟在少年身后问东问西。
  张小北的问题不多, 他觉察到这个少年的戒备性很强,性子属于外冷内热。王世虎的问题, 有的他愿意回答,有的就不愿意回答,比如当王世虎问到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家在哪里时, 少年的脸一沉, 一副“无可奉告”的模样。
  王世虎赶紧识趣地闭上嘴, 再也没问这类问题。
  不过, 他倒是很乐意指点王世虎一些打架的技巧。
  两人在那比比划划,张小北也被拉着学了一阵,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围观。
  王世虎想起了小伙伴跟他说的话, 他转述给了少年:“哥哥,你可要小心。那个混蛋高明礼放话说,要找我们俩和你报仇。”
  少年不屑一顾地说道:“叫他来,我等着呢。”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继续比划。
  张小北在旁边看着两人的比划,猛地想起黑妮给他看的那半本书上的动作图。黑妮被拐的时候很小,练武的有可能不是她,那么那本书的主人有可能是黑妮的哥哥之类的人。家里有喜欢习武的兄长,看黑妮的身量比一般女孩子长得高壮,而且力气也大。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推断,黑妮很有可能是武将家庭出身。如果这个推测成立,将来黑妮寻找家人的范围就可以缩小许多。张小北决定下次碰到黑妮时把这个推断告诉她。
  两人在树林里呆了约有一个时辰,张小北怕两人回家太晚,就出声催促王世虎赶紧回家。
  王世虎十分不舍地对少年说道:“哥哥,我以后可以常来跟你一起练武吗?”
  少年答应得倒挺痛快:“没问题,我正好拿你们练练手。”
  王世虎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跟张小北在岔路口分手离开,两人各回各家。
  张小北回到家里,发现院子里没人,也不知道姐姐们到哪里去了。
  他也没出去找人,便拿出书坐在院子里背书。
  他正专心致志地背一首诗,突然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听声音就知道是堂妹张小多的。
  张小北起初以为孩子一哭肯定有人来哄,没想到,根本她哭了好一阵子也不见有减弱的趋势。张小北被扰得看不进去书,且又担心张小多,索性放下书去西院看个究竟。
  西院空荡荡的,罗氏他们都不在家。
  张小北走过去推开二伯家的房门,看看有没有人。
  屋子里光线昏暗,乱糟糟的,炕上到处都是衣裳被褥。
  而二伯母杜氏就坐在那乱七八糟的衣裳和被褥中间,听到有人进来才呆呆地转过头来。
  张小北说道:“二伯娘,你在家呀?我还以为没人呢,你没听见小多妹妹在哭吗?”
  杜氏死死地盯着张小北,张小北心里不禁有些发毛,杜氏突然问道:“你看见我儿子去哪儿了吗?他是不是被人抱走了?”
  张小北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二伯娘,你别难过了,你下胎一定会生儿子的。你快喂喂小多吧,她肯定是饿了。”
  杜氏充耳不闻张小多的哭声,她一把抓住张小北不住地问道:“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哪里去了?”她越抓越紧,眼神也越来越可怕。
  张小北吓得够呛,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夺门而逃。
  他一路奔回自己家,过了好一会儿才惊魂稍定。张小多又哭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弱,渐渐没声了,估计是睡着了。
  张小北决定等娘回来好好跟她说说,二伯娘的病情是越来越严重了,这样下去,张小多可怎么办?
  天快擦黑时,胡氏才回家来。其他人也陆续到家。
  张小北跑过去叫了声娘,一边问她累不累,一边去倒水。
  胡氏先灌了一口温茶,然后才问张小北今儿一天都做了些什么。张小北拣几样说了,接着便把方才在二伯娘屋里的遭遇说给胡氏听。
  胡氏也吓得够呛,一把把张小北搂在怀里说道:“天哪,吓死我了。你二伯娘最近不对劲,你以后少往她屋里跑。”
  张小北担忧地说道:“我可以不往她屋里跑,可是小多妹妹怎么办?今天她的嗓子都哭哑了,二伯娘都不理会她。”
  胡氏也是一脸愁绪:“那咋办呀,只能指望你奶能都多照看照看。”
  张小草在旁边接道:“我奶管着一大家子,身边还有一个小宝,也够忙的,哪里有空照看小多?”
  张小枝道:“娘依我看,这事就别指望奶了,小叶还能指望些。”
  胡氏想了想说道:“也是,小叶年纪也不小,也能帮着照料妹妹了,我明儿个就跟你奶说说,让她给小叶少派些活,好方便照料小多。”
  胡氏说到做到,第二天再去西院就将这事告诉了罗氏,罗氏忍不住又骂了二儿媳妇一顿,从那以后,她派给小叶的活果然少了许多。小叶也磕磕绊绊地学着照料妹妹,虽然她年纪不大,也不甚熟练,但好歹对妹妹还算尽心。但如此一来,大房一家对二房就更有微词了。眼下杜氏在坐月子,而且精神又不对劲,什么活也干不了,小叶的活又分派得少了,那家里的活都分摊到大房一家头上去了。江氏心里不满,嘴里就忍不住指桑骂槐的,骂杜氏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骂二房一家子吃闲饭。而杜氏本就精神不正常,自然也不会忍着江氏,她有时跟江氏对骂,有时又寻死觅活、歇斯底里。西院和东院就一墙之隔,那边一吵闹,他们这边听得清清楚楚。胡氏劝也不好劝,她家本来就跟大房不睦,去劝架反而会把自已也装里头。胡氏索性装聋作哑,故作不知情。
  胡氏一是听得心烦,二是担心会吵着儿子,盖房搬家的心思就越发地强烈了。
  为了能更快地攒钱,胡氏带着全家想尽办法赚钱。等到地里的麦子一种完,家里的活也忙得差不多时,胡氏就让张耀祖去县里打零工。张耀祖也没多说,便和村里的几个青壮年结伴去了县里。
  胡氏在家领着两个女儿想尽办法挣钱,他们不但卖各种糕点,卖炸蚕豆,还生豆芽卖。不独如此,娘仨晚上回来还打络子。
  张小北看娘和姐姐这么累,心里既感动又愧疚,他也生出过赚钱的心思,便思来想去,根本没有适合自己的点子。他人小气力小,而且还在读书,时间也不自由,又能做什么呢?抄书?不行,他才练字没多久,谁放心让他抄呀?代人写书信,也不行,总共才读这几天书,估计也没人肯找他。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好点子来,最后只能无奈地决定:还是好先好好念书吧,以后再为这个家做贡献。
  张小北只能更加用功读书、练字。每天上课时用心听先生讲,不懂便问。该背书时背书,该练字时练字。
  转眼间,九月过去了,十月到来。
  在九月底的时候,花莲村和土地庙同时放假,这一天,高明礼到底还是带着一帮人去了树林找少年报仇雪恨,张小北当时不在场,他后来听王世虎说,双方打了一场很激烈的架,结果就是高明礼的腿被打折了。那个树林里的少年不知去向。高明礼的父母气愤之极,去找那少年算帐,谁知那人早已不知去向。后来,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张小北和王世虎跟这人有来往,便找两家的父母来要赔偿。
  胡氏这才知道自家儿子被高明礼欺负的事,她还想找高家父母算帐呢。于是胡氏和王世虎的爹娘同仇敌忾,一起指责痛骂高家父母教子不当,纵容孩子。想要赔偿,没门!高家父母闹过几回,也没讨着便宜。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经过一个冬天的积攒,张小北家里终于有了四千多文钱。胡氏跟大家商量着,准备留下一部分给李先生送年礼,一小部分过年,剩下的就留着明年开春盖房用。
  盖房的地儿也选好了,就在村南。这是张小北竭力争取来的,他说那地方风水好。
  新年将至,胡氏便和王世虎的父母商量给李先生送年礼的事。他们想着李家一直没收束脩,等于是白教两人半年,他们这份年礼就相当于束脩,所以应该送得重些。
  经两家商量后,决定送些实用的东西。
  王世虎家送了五斗麦子,三斗小米,五斗高粱,五升豆子,肉十斤,鱼两条,再加上各式点心熟食。
  张小北知道李夫人是南方人,喜欢吃大米。便说服爹娘把麦子拿出一大半换成白米。其他照旧,再加上十斤麻油,干肉五斤,鱼三条,点心五斤。
  腊月二十三这天,天气晴冷,两家父母约好一起去李家送年礼。李夫人也分别给两家送了回礼,李先生也各送了两个学生一刀纸,一本书。送给王世虎的是一本前人的美食笔记《食异录》,送给张小北的是一本《对联集锦》,都是适合两人的实用书籍。
  两人如获珍宝地捧回去。张小北觉得他这个年假有事干了,他要把这本书抄一遍,送王世虎一本手抄本。
  第41章 新春新气象
  张小北和王世虎说说笑笑就到了岔路路, 两人正要道别时, 王世虎突然想起什么,便说道:“小北,你说咱们的小哥哥到底去哪儿了?这么冷的天他会不会饿死冻死?”
  张小北也有此担心,但他还是安慰王世虎道:“应该没事的,他的生存能力挺强的,或者他也有可能回家去了。”
  王世虎还是一脸忧心忡忡, 但也没办法,他们两个小孩子还能怎样?
  “算了,咱们先回家吧。以后有了他的消息再说吧。”张小北如是说道。王世虎默默地点点头, 两人挥手分别。
  张小北回家时, 特意绕路到村南,特意去找了黑妮一趟, 悄悄地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她。
  黑妮仿佛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睁着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望着张小北说道:“小北,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是武将出身?”
  张小北点头:“肯定是的。你不要多想,只须熬过这段苦日子, 以后必定苦尽甘来。”
  黑妮重重地点头, 低声说道:“我等着这一天。”
  黑妮的空闲不多, 张小北也不好跟她多聊, 匆匆嘱咐她几句便回家了。
  放假的第二天, 张小北美美地睡了个懒觉,约到辰时才慢吞吞地起来,但冬天的早上起床着实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听着外面的呼啸寒风, 愈发贪恋被窝的温暖。张小北一咬牙到底还是爬了起来,他打着寒颤迅速穿好了衣裳,随便吃点东西垫垫就开始读书。背了几页书,他想起抄书的事,当下便研墨、润笔,铺开纸张开抄《对联集锦》。不过屋里没有生火,握笔时间一长手就感觉快冻僵了,他每抄一会儿便忍不住停下来哈一下手,暖和一下再接着抄,这一天下来就中午最暖和的那段时间抄得最为顺畅。等到太阳偏西,天色渐冷时,张小北才停了下来。他穿着棉袄棉裤再裹上棉袍,像个圆筒似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等他娘回来。
  胡氏直到暮色苍茫时才匆匆赶回家来,这么冷的天气,她却因为急着赶路走得满身是汗。
  张小北见了她就扑上去:“娘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