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能得到姬先生的认可,也算是展览成功的一部分了。其实这次展览结束后,我确实有离开c博的打算。”
  “哦?”姬川挑了下眉梢,“那看来我们合作的机会很大啊。”
  “姬先生既然买下了艺源美术馆,又来找我,是想做展览吗?”黎夜光直接问。
  姬川点了点头,“没错,我想请一位优秀的策展人,来负责艺源美术馆今后的一切展览。”
  黎夜光飞快地在大脑里算了一笔账,壁画展的成功足以让她得到一笔丰厚的投资,开设自己的策展公司。但离开c博,她此后策划艺术活动都需要另寻场地,如果可以和艺源美术馆达成合作,倒不失为一个双赢的好计划。
  “负责一切展览……是说艺源美术馆的展览都由我说了算吗?”
  姬川稍稍有些震惊,“我给你投资,难道还要听你的吗?”
  黎夜光明白了,姬川以为艺术投资就是买东西,谁付钱谁说了算。不过八卦村的行事风格她也略有耳闻,眼前的姬川就是标准的人傻钱多,地主家的傻儿子呗!
  “您可能没明白,我离开c博不是换一家博物馆或者美术馆工作,而是要做独立策展人,不受制于任何艺术机构,双方是平等的合作关系。我负责策划展览,赞助人投资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和认可,我也会通过展览让你们得到相应的宣传和利益回报。”
  姬川微微蹙眉,原来投资艺术和买楼不一样啊,出了钱还得听别人的。“可我不喜欢那种寡淡的展览,要是你做的展览我不满意怎么办?”
  黎夜光微微耸了下肩,审美是一件主观又个人的事,即便她做过那么多成功的展览,也无法保证符合所有人的喜好。
  姬川也许对艺术圈还很陌生,但他最大的底气就是钱多!
  “我可以不干预你选择哪个艺术家或者哪些展品,只要求展览的风格和壁画展一样,或者是我能接受的就行。而我一个人就可以给你全部的投资,你不需要再去找其他赞助人了。”
  相较于丰厚的条件,姬川的要求并不苛刻,黎夜光也很清楚,拥有一个长期固定的赞助人,远远比依靠几个赞助人共同投资更加可靠,再加上姬川还拥有艺源美术馆,只要答应他,不但成功唾手可得,今后的道路也会畅通无比。
  可黎夜光这么多年拼命努力,想要成为独立策展人,为的就是策划一场她酝酿多年的展览。她可以肯定,那个展览并不符合姬川的审美。
  而她势在必行。
  “姬先生。”黎夜光歉意地说,“我很感谢您对我的欣赏,但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
  姬川显然没想到还有钱搞不定的事,毕竟在他的印象里,黎组长应该是个识时务的明白人啊,而且——
  “你确定?”
  “你是不知道八卦村吗?”
  “我可是全村的骄傲!”
  姬川无法相信,自己这个伯乐,好不容易看上的千里马,竟然会被拒绝。他这么有格调、有品位,还不够诱惑?
  黎夜光追名逐利不假,她也不是余白,有什么清高的志向,只是她很清楚,以壁画展的效果,她并非只有靠姬川才能获得投资,所以自然没必要改变原定计划。
  锦上添花的事,总是不如雪中送炭那么紧迫。
  不过,混久了社会,她也知道做人做事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所以她笑了一下,“最近展览的事太忙,之后咱们再谈,我也再考虑考虑。”
  送走了姬川,阿珂连忙来吐槽,“逼王真可怕,还是咱们余大师随和。”
  黎夜光笑道:“怎么着,你还真想给他做徒弟啊,小洗?”
  “不不不……”回想起被洗泥巴支配的恐惧,阿珂宁愿给逼王泡茶!
  “今天展厅情况如何?”黎夜光端起没喝的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说了好一会话,嗓子都干了。
  “那当然是人山人海!”阿珂颇为骄傲地说,“黎组策划的展览,哪有冷场的呢!”
  “玻璃房那边呢?”
  黎夜光问到第二句时,身为助理的阿珂就察觉出不对劲了,以往展览时黎组都是亲自到现场视察,还会对不同展品前停留的观众人数做统计,可她这两天连续跑外勤不说,今天回到博物馆,就在办公室坐了一上午,还一而再地问自己情况,却不去近在咫尺的展厅,这很反常啊!
  “黎组……”阿珂犹豫了一下问“难道你又和余大师吵架了吗?”
  她还记得上一次黎组和余大师吵架,自己和余大师解释了很久,他才明白黎组的艰难处境,可后来问题不是解决了吗?现在展览效果又这么好,他们没有吵架的理由啊。
  “咳咳……谁说我们吵架了?”黎夜光一口茶水喷出来,胡乱地拿纸巾擦衣服。
  阿珂见她动作慌乱,更加笃定了,“要不是吵架了,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展厅?”
  “……”黎夜光一时语塞。
  对啊,她为什么自己不去展厅呢?还不是因为余白在那里么。她最近早出晚归往外跑,为的就是不敢见他。
  无论是那天的吻,还是高茜的话,都让她思绪混乱。
  因为她对一个不应该有关系的人心动了,这可比姬川开出的条件纠结多了,因为除了理性分析外,她还得克服内心的情感。
  为什么让她心动的人偏偏是余白呢?
  阿珂都发现黎夜光刻意回避余白,余白自己当然也发现了。
  倒不是因为没人带他去吃好吃的,而是他觉得接吻后的两个人应该关系更进一步啊,毕竟在余白看来,第一次接吻约等于订婚,第二次接吻就约等于结婚了啊!怎么反倒变疏远了呢。难道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吗?
  前两天他还可以将此解释为她忙,可刚才高茜清清楚楚地和姬川说,黎夜光就在楼上办公室,她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来看自己呢?
  回想起每天早上一个人默默吃完十个肉包子,余白有一点寂寞难过,所以等到五点闭馆后,他也没回家,就坐在空荡荡的展厅等黎夜光。
  刘哥和三个徒弟本来要走,但看余队一个人孤孤单单、很是可怜,所以决定一起留下来。
  “以余队的胃口,这会早就饿了,不去吃饭肯定是和夜光姐约好了吃大餐。”小注分析得有理有据,“咱们可不能走!”
  “就是就是。”小滚连声附和,“余队中午只吃了三份便当,肯定是留着肚子呢!”
  小除老实又善良,小声问:“那我要不要去通知小挖和小洗她们,有好吃的应该人人有份。”
  刘哥拍拍小除的肩膀,很是赞许,“像你这样离娶媳妇就不远了,咱们余队,啧啧……不行啊。”
  于是小除去叫了阿珂,阿珂又告诉了小白,小白又喊了唐生,这么一串叫下来,壁画组全员都到齐了,就连路过的高茜探头看见展厅一角都是人,也凑热闹地跟了进来。
  此刻的余白又饿又迷茫,根本没发现自己身后聚集了这么多人,他单手托腮盯着眼前一幅《降魔变》的壁画沉思,一会换左手,一会换右手,素来天真的眉眼此刻满是愁容。
  阿珂戳了小除一下,悄声问:“余大师在想什么呢?”
  小除掩嘴小声回答:“他肯定在想,晚上是吃肉呢还是吃鱼,是吃饭呢还是吃面?”
  到了下班时间,黎夜光整理好东西,打算叫阿珂更改一下明天的日程,却发现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虽说下班时间到了,但开展这么忙,难道大家连加班的自觉都没有?
  等她从三楼走下来,才发现本该关闭的展厅里还隐隐亮着灯,保卫科这是要作死啊!
  黎夜光一把将半掩的大门推开,就看见坐在长凳上双手托腮的余白。
  因为展品中不少壁画绘有朱砂,为了防止变色,布展时没有采用强光射灯,而选择了柔和的暖光。此刻展厅的主照明已经关闭,只有展品前亮着一束暖色的光柱,余白就坐在微光前,昏暗间只有他的双眼黑白分明,静静地凝视着她。
  黎夜光只觉得心头一颤,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为什么是余白呢?
  那个无解的问题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不敢与他对视,目光游走的瞬间就看见展厅角落里乌压压的一群人……
  黑灯瞎火的他们都凑在这里干嘛?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十之八九和余白有关,黎夜光压住心里的情绪,淡淡地问“罪魁祸首”:“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啊。”余白很老实地回答。
  生怕被其他人听到这般暧昧的对话,黎夜光只好走近,俯身压低声音问:“你从博物馆回家的路也不认识吗?”
  余白摇头,“认识,但我感觉你好像在躲我。”
  黎夜光心里一咯噔,难道她表现得这么明显,连余白这么单纯的人都发现了?
  “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他仰头看她,干净的眼瞳蒙着一丝迷茫。
  “没有啊。”她蹙眉反问了一句,“难道你干了什么坏事?”
  “我有。”余白突然说道。
  “什么?”
  余白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她,然后诚挚地大声道歉:“我不应该在海盗船上直接亲你,我应该先问你可不可以亲的!”
  “……”
  黎夜光清晰地听见乌压压的人群集体发出一声长长的“噫——”
  最后还是刘哥的惨叫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天呐!我的赌注!又赔了!”
  第二十七章 你的白色
  part27
  有用的人把一切变为价值,无用的人把食物变成化肥。
  ——《夜光夜话》
  余白没想到自己道个歉竟然会被那么多人听到,而且他发现自己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黎夜光的脸都黑了。
  高茜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用手点了点黎夜光,一脸“你完蛋了”的表情。
  其他组员离开时都紧紧握住黎夜光的手,诚挚祝福,“黎组,恭喜脱单!”
  他们每说一句,黎夜光的脸就加黑一分,等到人全部走光,她的脸已经恐怖到余白看一眼就能跪下的程度。
  “那个……”余白颤颤巍巍地说,“我不知道他们都在这里……”
  “那你知道什么呢?”黎夜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知道你不理我了。”他小声重申了一句,“要不是你不理我,我就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事,也就不会道歉了……”
  “原来还是我的错啊!”
  余白扁扁嘴,很可怜地问:“我还能被原谅吗?”
  第一次接吻是订婚,第二次接吻是结婚,那结婚后又犯错,怕不是要离婚了吧?
  黎夜光是很生气,可看到余白的模样,她的气又实在无的放矢。
  余白见她低头不说话,为了看清她的表情,他弯下腰,把自己的脸从下往上伸到她眼前,小心翼翼地说:“喜欢你的事,是不能被别人知道吗?”
  他的动作太过滑稽,原本就哭笑不得的黎夜光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
  一见她笑,余白立刻觉得自己有了生还的希望,“你没有在生气啊。”
  “你还会怕我生气?”黎夜光收起笑,板着脸问他。
  余白连连点头,“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啊。”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明亮,她的心底突然泛起一阵不安、甚至是怅然若失,“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不在乎我是否生气、是否开心了?”
  余白不解地看着她问:“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