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她提步,慢慢往六班走去。
  现在的难题是,她已全然不记得沈复的模样……
  云云不是个热络的人,对人对事态度都很淡,除了紧要的事情她能勉强记得,其他人或者事她淡忘了许多。
  而沈复,除了在成绩榜单上和她一前一后挨着外,之后再无交集。她对沈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只记得他是宁宁喜欢的人。
  ——再无其他。
  云云努力回想沈复的脸,却无功而返。
  她走得格外缓慢,她到六班的时候,透过窗户往里瞥了一眼,大部分人都已经去操场站队,只有零丁几个学生在。
  她走到门口处,正想找个同学帮忙叫下沈复,刚好有个男生从教室走出来,不偏不倚,和她撞了个满怀。
  宁宁的脸刚好碰到男生胸膛上。
  俩人步伐都不快,因此撞得不重,只男生肌肉不比女生柔软,撞得宁宁鼻子有些疼。
  宁宁后退一步,揉了下吃到力的鼻梁,眼神平视,落在男生胸口处。
  她有些惊讶,宁宁不矮,将近一米七,那么这个男生个头差不多要一米八五甚至更高。
  他校服外面套着个白色的防晒衣,拉链拉开,敞着怀,有风吹来,轻薄的衣角被吹起,呼拉拉作响,衣服紧贴着他的身体往后摇摆着。
  她下意识低头看向他的衣角,清楚地看到衣服在他腹部晃动间勾勒出的流畅的肌肉线条。
  对于这座隐匿在宽松校服下的躯体,云云给予相当不错的评价。
  骨架宽,体型精瘦。
  她思绪转得很快,此时离他们相撞不过两秒,她正想让步,对方已经率先开了口:“请让让。”
  声音清冽,语速平缓,说辞客气疏离。
  云云侧身一步走到窗户处,让出门口的地方来: “对不起。”
  说话间,她抬头看向男生,目光触及到对方脸庞时怔了怔。
  他头发极短,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有一双单得格外正统的单眼皮,眼皮极薄、眼窝极深,抬眸时上眼窝的轮廓处会形成一条极细的线,这显得他眼神有种成年男人的深邃感。
  单眼皮不比双眼皮多情,他眉眼又偏细长,因着这双眼睛,他身上的厌世感格外浓厚——不热情,表情平和,冷冷落落的没什么情绪。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尽管五官还算周正,却并不标致,至少他在学生时代不是大众欢迎的长相。眼前的男生不算帅,成熟感却已凸显,这让她多看了他两眼。
  许是云云一直盯着他看,他回望了她一眼。
  这一眼,借着身高优势,是十足地居高临下,他垂眸,本就偏细长的眼睛变得更细。
  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
  见她没话要说,随即移开视线。
  就在他抬腿准备离开时,云云追问了一句:“你好,可以帮忙叫一下你们班的沈复吗?”
  他停下脚步,又看她一眼。
  还是刚才那副平和面孔,不同的是,这次多了点深意。
  云云当他没听清,重复一遍:“沈复在吗?”
  他回头扫了一眼教室,再次看回来,盯在她脸上。
  “沈复不在教室。”他说。
  云云点了点头:“好,谢谢。”
  男生长腿一抬,从她身边掠过,走了出去。
  云云心里松了一口气。
  来六班的路上她故意磨磨蹭蹭,就是不想碰到沈复。
  反正她来找过沈复的,但是他不在,那宁则玉就没什么好继续拿这事追问的了。
  她往教学楼的操场看去,楼下各班的方队站得参差不齐,显然离正式操练还有一段时间。
  她低了头,脑海中闪过那个男生的脸。
  他有点漠然,浑身上下劲儿劲儿的,很带感。
  ——至少对她来说是如此。
  男生走到一处时拐了弯。
  云云停下脚步,站住,认真思索这个男生是谁。
  上一世的高中时代,是她正为外貌所困的时候。深知自己的长相对高中男生没有吸引力,从未在这方面浪费心思,所以即使她现在搜肠刮肚地想了老半天,都没能找到半点关于他的记忆。
  云云重新抬起脚步继续走,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做多想,下意识顺着刚才男生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没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生的尖叫:“卧槽——”
  她回头,看到一个男生往外猛退的身影,男生径直退了几步跑到门口站定,抬头看了看门上的标志,震惊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目瞪口呆地再次说了句——
  “我操——”
  这回不是惊吓,更像是感叹。
  “真猛啊……”
  云云意识到不对劲,她顺着刚才男生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一排明显不同于女厕的男士小便器,旁边有两个男生并排着,正齐刷刷看着她。
  “……”
  竟是男厕……
  其中一个陌生男生脸上已经红得不像话,见她看过来,手忙脚乱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把羞于让外人见的东西快速整理进衣服内,再没把身体转回来,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一动不动。
  另一个是云云刚刚见过的6班男生,他往前错了一步,借着挡板做遮掩,面无表情地侧脸睨她。
  云云:“……”
  此时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对,她决定什么都不说。她想快点离开,可那样姿势太难看,像落荒而逃。
  作为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优雅才是第一位的,于是,她不急不慢地转过身,发现门外又来了两三个男生,他们进退两难地在门口徘徊,表情颇为统一,皆是尴尬中带了点看热闹的兴奋。
  她垂眸看着地面,淡定地穿过他们……
  云云方才穿过人群,身后就传来了许多口哨声,很快起哄声也接踵而至。
  “嘿——阿复!你们那些不该被看的东西有保护好吧?”
  “是啊,有被咱校花看到没?”
  “阿复,说说啊,走光没?”
  云云脚步顿了顿。
  ——阿复????
  哪个阿复?!!
  第二章
  阿复回:“不知道。”
  大家对于他的回复相当失望:“唷——”
  “不诚实——”
  云云:“……”
  她加快脚步,离开了。
  不会那么凑巧刚出门就碰到沈复,八成是个同名而已……毕竟这个阿复并不帅,没道理让见惯了帅哥的宁宁一见钟情。
  云云去了操场跑操,做完以后回了教室,她本以为误进男厕是个小插曲,过去就过去了。
  可是当她回了教室不久,发现走廊外许多同学都悄咪咪盯着她瞅,那是和宁宁的追求者偷看她时完全不一样的神态,充满了围观好事的神采。
  “……”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她的这一想法被坐实。
  宁则玉几乎是飞奔着回了教室,他脸上全然不见上午的担忧,很是扬眉吐气地问:“宁宁,你把阿复堵厕所了?我说你怎么最近不声不响了,原来是在憋大招啊!这招厉害啊,我敢保证阿复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了!”
  宁宁抿抿唇,没说话。
  池奔阴阳怪气地儿笑了声:“呵,可不忘不了,阿复以后每次上厕所怕是都会想起宁宁吧……”
  云云被他俩一口一个阿复砸得有点晕。
  “你们在说什么?”她不着痕迹地深究。
  宁则玉说:“学校都传开了,大课间的时候,你尾随沈复去了男厕……”
  “……”
  她立即反应过来,那个劲劲儿的告诉她“沈复不在教室”的男生就是沈复。
  她回想了一下,他说这话时,正好站在教室门口。
  说不在教室没毛病……
  对于沈复的行为,云云没有往深了想。
  或许他认为她当着他的面找沈复,是玩笑,也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在她知道他是沈复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解他的意思。
  为了避免以后死于非命,对于沈复,云云毫不犹豫选择了敬而远之。
  宁则玉欣喜若狂:“妹儿,你看到了吗?”
  云云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她抬手去拿课本,快碰到的时候感受到宁则玉惊讶的视线后手一顿,猛然记起她现在是宁宁,最讨厌学习的宁宁……她手指转了个方向,拿出了宁则玉给她买的漫画书打开,低着头去看。
  “你看见他们……”宁则玉以为宁宁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手飞快地在自己双.腿之间划过,疯狂暗示:“嗯?”
  宁宁依旧不吭声。
  池奔身子往前凑了凑,靠近他们一点,正想跟着起哄从宁宁嘴里套话,张了张嘴,又把话收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每每想和她打趣时心里总是会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