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皇帝真不好当
  “呃……父皇的深意儿臣懂了,只是,这矿监什么的良莠不齐,有的人出去办事确实闹得不像话,父皇是不是更换品德操守更好的一些人去办理此事?”
  “哼!”今天的万历皇帝心情出奇的好,所以很是干脆的甩了甩衣袖:“朱由栋!”
  怎么又是我?
  哎,没得办法啊。不能自曝,又得需要这位皇帝爷爷的全力支持。所以,他的要求得尽量的去达成。
  很无奈的朝着朱常洛恭敬的施礼后,朱由栋只说了一句话:“父亲,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矿监出去害的都是什么人?都是有钱人!这些家伙单就矿脉这一件事情来说,被无端的指定自家的祖宅有矿脉,以此被敲诈勒索当然很冤。但是你们这些家伙之所以这么有钱,难道不是偷税漏税来的么?你们的家产难道就只有这么一点点?让你们破点财,然后国家有了钱,可以发军饷让士兵抵御外敌。可以给受灾地区发赈济。嗯,不用说了,你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栋儿,你小小年纪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荒谬之词?”这下朱常洛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我们家是皇室,就要关爱整个大明天下的百姓。什么一家哭,一路哭?要让所有的人都不哭,才是我们的目的。”
  “呃……”,没法顶嘴,但这并不妨碍朱由栋在心里吐槽:父亲大人诶,有空呢还是要多读书,不要一天到晚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选侍当中嗡嗡嗡。这是什么荒谬之词?这是范仲淹的名言好不好?还有,你真的是个好人嘞!可惜,好人是做不了皇帝的。
  “哼!”对朱常洛如此白痴的言论,朱由栋限于身份不能多说什么。但是不要紧,上面还有一位爷爷呢。
  “太子啊,刚才栋儿在那里说了那么多看来你是没有听进去啊。你去把万历元年的茶课和万历三十一年的茶课做下对比,就什么都明白了。”
  茶课这个东西呢,就是茶叶税。作为一种嗜好品,在大明,茶叶的产销量都是极大的。所以,国家也对茶叶进行特别的征税。管理这项税收的,是文官。
  万历元年的茶税是二十三万两,三十一年的茶税是,呵呵,两万六千两。
  看着瞠目结舌的朱常洛,朱由栋心里不由得一阵悲凉:哎,这还算不错了啊,你要是知道后来在崇祯年间,全国茶税不到一百两。那还不得吓坏了啊?
  这就是我大明的文官们!这就是我大明提倡道德治国,花了两百多年养育出来的道德楷模,君子们!
  派宦官出去收税,宦官是肯定要捞要贪的。但是这些家伙,由于一身权势全都来源于皇帝,所以多少还是有底线的。至少,单单矿税一项,全国各地的宦官们至少能保证每年输入内廷五十万两白银。多的时候甚至上百万两!
  从万历执政的中期开始,皇帝就不断的用这些内帑补贴国家财政。到了万历逝世的时候,内库还有存银八百万两。正是这些钱,才让历史本位面的大明,在万历皇帝之后,还苟延残喘了二十多年。
  皇帝,以一人御天下,也不可避免的以一人敌天下。如何以一人对抗万人?简而言之,控制住人事权、军权和财权是根本。
  可是人事权这个东西,正在逐渐的远离皇帝而去。
  文臣这边,其实权最大的大学士是廷推的。虽说皇帝可以直接指定,但是在道德治国的枷锁下,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大臣敢不接受廷推而直接通过皇帝任命进入内阁。
  更混账的是,皇帝直接发的圣旨不管用,还得内阁首辅或者次辅副署,并且给事中没有封驳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同:单纯皇帝的圣旨叫中旨,大臣若是拒绝了中旨,天下只会赞誉一片而绝不会有人说这人目无君父。
  而武将这边呢?哎,卫所制度已经烂完了。武将们在文臣的淫威下瑟瑟发抖。早年万历皇帝曾经写信给一些武将,说是讨教兵法,其实就是在拉拢。这事儿被文臣们知道后,就威胁那些武将们,说你们不要忘了武宗时期的江彬其下场如何。然后,这些武将就写信给万历,请皇帝陛下饶他们一命……
  人事权都不完整甚至渐渐远去了,军权也有了一层隔膜。财权呢?
  现在大明流行道德治国。一年的赋税收不齐,不是地方官能力不足。而是父母官爱民如子,是道德楷模。若是哪个地方官年年都把赋税收齐了,那就是幸进小人,想用普通百姓的累累白骨铺就自己的仕途!
  所以,现在皇帝能够有效掌控的,也只有宦官和锦衣卫了。而且,也只是有效掌控,并不是完全掌控。因为,宦官和锦衣卫也要受到文臣的影响和渗透。
  再说了,到底还是文化水平太低,宦官和锦衣卫们经常都被文臣们给忽悠瘸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前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宏,因为反对万历收取矿税,苦谏无效后居然绝食而死!
  这个张宏可是在张居正去世后,迅速的斗垮冯保,帮助万历稳定住朝政的名监啊,对万历最是忠心耿耿不过。而且一个人以死明志,怎么都不能说人家居心叵测了。这只能是说明,张宏是真的被文臣们给忽悠了进去,真心的以为收取矿税是在害天下!
  连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太监都不理解自己,万历皇帝心中的悲凉和孤独,也就可以想象了。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一辈子都对郑贵妃宠爱有加。
  “今天就到这儿吧,太子且回去休息。好好的想一想今天朕和栋儿说的话。还有!”万历站起身来:“太子,还有你们几个老家伙,今天的话,都不准外传!”
  “遵旨。”
  “嗯,朱由栋,你跟爷爷来。”
  “是。”
  祖孙二人来到一座偏殿后,万历叹了一口气:“我常听说,有生而知之者,以前总是不信,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栋儿,你究竟是何人?”
  “皇爷爷您在说什么?孙儿听不懂。”萌新的大眼睛砸吧砸吧的,一片茫然。
  “哎,爷爷大约也是四岁的时候开蒙,那时候先帝还只是裕王。爷爷记得,那时候是陈以勤陈先生教爷爷念的三字经……可是爷爷也是到了六岁的时候,才把三百千给背下来了。而且,那时候爷爷对世宗(嘉靖)皇帝一朝的各种政务,可是根本不懂啊。”
  我能说什么?除了沉默,我又能干什么?
  “哎,爷爷今天还是心太急了一点,一下子把你推倒了风口浪尖。今天的话,肯定会走漏消息的,到时候,外面的那群疯狗又要乱叫了。”
  “呵呵,皇爷爷,咱们是人啊,干嘛要理会狗的狂吠?”
  “唔……哈哈哈哈哈~~~说的好,说得好!不过栋儿你以后可得注意了,这话千万不能除了爷爷之外的任何人说。”
  “是,孙儿记下了。”
  “嗯,现在你也到了正式开蒙的年纪了。爷爷会让陈矩给你安排伴当、陪读以及侍讲先生的。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给爷爷提。”
  “呃……皇爷爷,说到要求,孙儿还真的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