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节
  这一股恨意无法泯灭……
  她所有痛苦的起源都是因为盛航,因为盛家而起。
  “如果我没有认识你,陆成就不会死;如果没有认识你,我就不必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这些年来,你知道我过得有多辛苦,多沉重?”庄宁恩是万分的后悔与盛航的相识。
  他这个人,他的这个家庭,让庄宁恩只要想想都觉得恶心,肮脏,可恶……
  “抱歉,宁恩,对你的愧疚不是一句两句对不起就能化解得了的,但我请你给希尚一点时间,我们冷静一下好不好,希尚只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孩,他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来弥补你,给我一次机会……拜托你,庄宁恩,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盛航从来不曾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人,可是在庄宁恩面前,他却愿意这样低声下气的,只要能稍许的,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缓解她心中的痛恨都好。
  “我给你机会,谁来给我机会?盛航,你太自私了,你真的好自私……谁来给我和乐乐重新开始的机会,谁又可以来弥补我和他错过的这几年?你以为我不知道希尚和盛瑶的感情吗,我知道的,我了解……”
  正因了解,这个时候,她才会那般绝望痛心。
  在希尚的世界里,如今盛瑶就是妈妈的身份,无人取代,哪怕希尚喜欢自己,可毕竟是有区别的。
  “代孕的事,我真的不知道,甚至在得知你怀孕的时候,我也不知你怀得是我们的孩子,我妈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被沐容兮所逼……我们的孩子没了,我比你更难过,我一直很犹豫,摇摆不定,不确定这个孩子到底留还是不留,留下了,将来你只会更加恨我;若是不留,你和我都会痛苦万分……”
  盛航是喃喃自语的口吻,几乎是带点语无伦次的含糊,在述说着“代孕”的事情。
  他深邃,幽暗如寒潭的眸光里,潜藏的痛意不比庄宁恩少,但庄宁恩却看不见他的痛苦。
  “出去!一个字也不用解释了,不用替你妈做辩解!欺骗我代孕是事实,任何理由都不能构成她是无辜的。你们一家人,一个个自私自利,一个个狼心狗肺,在这样人性阴暗的环境里,我的乐乐怎么可能健健康康的成长,我不希望他变成像你们一样的人,你回去告诉盛瑶,我不会让孩子给她抚养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庄宁恩最后的话语里已越来越坚定,越来越强势。
  她不会心软的。
  在她最痛苦万分,陷入深渊的时候,又有谁对她心软过,对她有过一点点包容和帮助?
  没有!通通没有!
  只有对她落井下石的。
  当时,她那么“卑鄙无耻”的用陆成性命换回了盛航的命,她无疑是痛苦交加,悔恨交加的时候,乐乐是她唯一的支柱,是她活下去的勇气,可是许如静和盛瑶却残忍无情的将她的孩子从身边夺走……
  这样的落井下石,这样的心狠手辣,庄宁恩是不可能原谅的,就算他们现在很诚恳的将希尚送回到她的身边,庄宁恩也没办法原谅她们,更何况从盛航的言语里,庄宁恩怎么会不明白,盛瑶和许如静是不愿意把希尚还给她的。
  盛航无可奈何,被庄宁恩情绪激动的推出房间,房门重重关闭,阻隔他们两人的刹那,就好像庄宁恩的心房被全然紧闭,对他除了憎恨之外,再也不会有其他情感了,不会有了。
  庄宁恩没有跟他说“恩断义绝”的话,其实目前的状况跟彻底的断绝关系有什么两样?
  他们是回不去了吧,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在一起了,哪怕是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庄宁恩也不会原谅他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 给不了一个完整的家
  庄宁恩说过不会将希尚交给盛瑶他们抚养,就不会让他们盛家继续霸占着希尚。
  只是,当盛瑶和许如静得知庄宁恩已经知道了希尚就是乐乐,方寸大乱之际,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庄宁恩见希尚。
  “宁恩,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瞒着你希尚的事情,可宁恩你就当不知道希尚的事可以吗,希尚现在跟着盛瑶和敬风,健健康康的成长,他们是把希尚当成自己亲生孩子一样的对待,你和盛航还会有孩子的,你怎么怪我都可以,但这个时候,不要告诉希尚真相,他还那么小,我们不应该去伤害他的。”
  许如静阻拦着庄宁恩进去见希尚,她从来没有在庄宁恩面前这么低声下气过,但为了希尚,她愿意放下所有的身份和架子,只求庄宁恩在希尚的问题上,她能冷静的考虑一下希尚的感受。
  但庄宁恩自觉已足够冷静了,她对许如静是无话可说,面对许如静的时候,她甚至连指责,责备的欲望也没有,恍如对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庄宁恩执意要进去盛家见希尚,那是她的孩子,凭什么她不可以见,要遭受到这样的拦阻?
  “对不起,宁恩姐,是我们不好,是我们隐瞒了你,你要怎么对我们都可以,希尚他还不懂事,他接受不了的,你也喜欢希尚,你也不想他受伤对不对……”
  盛瑶亦是苦苦哀求庄宁恩,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再隐瞒下去的时候,盛瑶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庄宁恩。
  “若是希尚受伤,难道是我造成的吗?不要把你们自己说得有多好,好像多为希尚着想,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造成的。希尚如果真的受伤,那也是你们的错,是你们让希尚变得痛苦,他本来可以跟我一起生活的,可以和自己的亲生妈妈一块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他都蒙在鼓里,就算现在希尚不知道,难道以后也能瞒他一辈子?”
  庄宁恩的言语里渗透了满满的愤怒,态度异常的坚定,不是她们母女两个阻止,她就会妥协的,“你们就算今天不让我见到希尚,这里,学校,我一定会找到他。”
  “宁恩姐……不要这样,我求你,别这样……希尚是我的命,没有希尚我活不下去的,我求求你,你帮帮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我只求你把希尚交给我养育长大好吗?往后等他大一点,我们再告诉希尚,到时希尚也能理解的。”
  盛瑶泪水满面,自从得知希尚是乐乐,是盛航和庄宁恩的孩子,她的心便从那一刻没有安定过,总想着有一天事情会曝光,等到事情败露的时候,便是她和希尚分离的时候,因此,盛瑶才会那么的惶恐,紧张。
  然而,无论盛瑶说什么,庄宁恩选择视而不见。
  盛瑶没有希尚活不下去,难道在失去希尚的这几年里,她就活得很好吗?
  盛瑶见到庄宁恩仿佛是铁了心肠那般,她越来越慌乱了,“宁恩姐,我给你下跪……我求你原谅我,当我自私,就当我是混蛋,我不知廉耻,但我还是要求你……把希尚交给我暂时抚养,我一定会善待希尚,你也看到了,希尚很健康,生活得很好,有爱他疼他的爸爸妈妈,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宁恩姐,你若是不能和我哥在一起,你给不了希尚一个完整的家。”
  “……”盛瑶的这话,顿然间令庄宁恩沉默,仿佛这一刻什么话都被堵住了。
  事到如今,不说陆成的事是她和盛航之间永远无法抹去的阻隔和心事,乐乐的事情,他们盛家对她的所作所为,庄宁恩是不会原谅的,她没办法原谅,根本就无从原谅,又从何谈起他们还可能在一起。
  他们是不可能的。
  既然是不可能,又注定不能在一起,她的确是不能给希尚一个完整的家,光凭她一个人的爱或许是远远不够的,可是,她和希尚分开了那么多年,哪怕是孩子就在眼前,她依然不知道实情,这种痛苦和难受,甚至遭受到的莫大委屈,又怎么能抚平?
  庄宁恩身心颤抖,她有了一丝犹豫。
  其实不是不知道希尚在盛瑶和贺敬风的抚养下,他真的是在一个很健康,很完整的家庭里成长,有爱他的妈妈,疼他的爸爸,但这样的疼爱并不是一味的溺爱,是很认真的,很用心的希望在成长的过程中给予希尚最佳的教育。
  许如静和盛瑶都隐约觉察出了庄宁恩的动摇……
  “宁恩,你和盛航是可以在一起的,你们在一起,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许如静说这样的话深知自己是太过分了。
  可是……
  她没办法,她和盛瑶都是“走投无路”了。
  “所以,你就找我代孕,以为我有了代孕的孩子,再次有了盛航的孩子,我就可以把乐乐忘记?盛夫人,你想得真简单,有谁能因为一个孩子,就可以忘记另外一个自己的孩子?没有人可以做到这样的,你我都不可能,你却逼着我做那样艰难又肮脏的决定!你们一家人,一个个都欺人太甚了。”
  庄宁恩很替自己感到不值和委屈,为了盛航,她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害死了陆成,换来了盛航的性命,这也等于是救了许如静的命,但结果呢,许如静不但对自己没有一点点感激之情,甚至还在背后对她捅刀,越想越难受。
  盛瑶则已经全然不顾自己的尊严,跪下来求庄宁恩,“宁恩姐,我求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行吗?让我也尝尝做母亲的滋味,为孩子生,为孩子活,不要那么残忍的把希尚带走,我求你了……”
  盛瑶的下跪让庄宁恩震惊的后退,盛瑶这么卑微的恳求,让她不可置信,仿佛就像盛瑶所说的,为了希尚,她真的什么都可以做。
  只是……
  她又怎么可能放弃希尚?
  她做不到。
  就在此时一道惊愕的声音响彻了,“宁宁?”
  是希尚的声音,可希尚却似乎看到了什么,随即更为惊讶的道,“妈妈,你在做什么?”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一起过圣诞节
  无论是庄宁恩,还是盛瑶,听到希尚的声音时,无不面色有了极大的变化。
  而希尚的变化和反应则是更大,他虽然小,但很清楚“下跪”意味着什么,“妈妈,妈妈……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说这话的时候,希尚眼底已情不自禁蒙上了一层水雾,满眼盈眶的模样,看在大人眼里,心上格外的难受,尤其庄宁恩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百感交集的缠绕。
  “希尚……妈妈……对不起你……”盛瑶不知该说什么,抚摸着希尚的脸蛋,满是愧疚。
  这一句“对不起”隐藏了太多太多的深意。
  尽管她从来都是把希尚当成是自己亲生孩子一样的对待,可这一切,把他从庄宁恩身边带走,隐瞒事实的真相,她是愧对希尚的。
  “外婆,我妈妈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她这样……妈妈,你起来,我不要你这样……我不要……你快点起来。”
  希尚小小男子汉的气概尽显,不管三七二十一,悍然的将盛瑶从地上弄起来,仿佛是在告诉所有的人,他的妈妈是不可以受这样委屈的。
  许如静听了小希尚的话,这孩子的一言一行太让人窝心,心里头除了难受之外,也替盛瑶庆幸,她把这个小孩子教得很好。
  “希尚,妈妈好爱你。”盛瑶在起来的刹那,牢牢地,紧紧地抱着小希尚,感动和害怕交织在一块,她是很幸运有这么一个可爱懂事贴心的孩子。
  只是,庄宁恩在得知希尚是乐乐后,盛瑶可以想象到,希尚总有一天会离开她的。
  希尚面对盛瑶突如其来的拥抱,不免有惊色掠过面上,妈妈到底是怎么了,今天好怪,不,最近都是特别怪怪的。
  庄宁恩就这样看着他们“母子”两个紧紧的相拥,可明明她才是妈妈,是希尚的亲妈妈,这一刻竟然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那么的让人痛心疾首。
  至少,庄宁恩心上犹如被狠狠的碾过,痛到无法呼吸……
  她何尝不知道希尚和盛瑶的感情很深,哪怕希尚并不排斥她,但那样的感情是不及他与盛瑶之间的。
  “好啦,妈妈,宁宁和外婆正看着我们呢,你为什么哭呢?你告诉我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随便便给人下跪,妈妈虽然不是男人,可也不能随随便便的给人下跪,除非真的做了很不对的事情。”
  希尚说起来,还说得头头是道的,推了推盛瑶的双臂,似有点儿害羞的被妈妈抱着,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娇气”,会被人笑话的,尤其不想被宁宁笑话。
  想到庄宁恩时,希尚的眸光睨向她。
  她看起来也不好,宁宁的悲伤和怪异,一点儿也不比妈妈少。
  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呢!
  希尚拧了拧眉心,“宁宁……你也不开心吗?那天,听说你生病,我和季小燕一起去找你了……可是……”
  提到最后被送去警察局的糗事,希尚几乎都不敢开口了,不过也趁势推开了盛瑶,趋近庄宁恩,更近距离的看到了庄宁恩眼里藏匿的伤痛,再看看外婆,今天这三人真的好奇怪。
  “你和小燕来找过我吗?”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她在医院里艰难代孕,想要竭尽全力保住那个孩子,去换取乐乐的时候?
  “嗯,因为想你了,而且我的手机……”他的手机被没收了,希尚顿住了接下来的话,“宁宁,你的病好了吗?今天是不是来找我去玩的呀。”
  “……”庄宁恩那么近的距离凝望着眼前的孩子,这就是她怀胎十月,历经了无数折磨和磨难生下来的宝贝。
  此时此刻,庄宁恩更加确切的明白,为什么每次在见到希尚的时候,她总是会想到自己的孩子,因为他本来就是自己的孩子,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和关系,就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会尽情的彰显。
  庄宁恩激动得说不出一个字,只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盛瑶和许如静自然是相当的着急和慌乱,生怕庄宁恩在这个时候会不顾一切的告诉希尚真相……
  她想的,庄宁恩真的很想不顾后果的,什么也别去顾虑的告诉希尚她才是妈妈,她要把他从此以后带在身边,看着他一天天的成长,每天都要陪着他,弥补这缺失的好些年。
  可是,话语疯狂的涌在胸膛,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宁宁,你怎么变得和妈妈一样,也是爱哭的女生了呀!”贺希尚道。
  这话让庄宁恩哭笑不得,仍然是百感交集的情绪,令她无从开口,直到希尚继续说,“我很快要和妈妈一起回纽约过圣诞了呢,过了圣诞才能回来,宁宁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我给你买漂亮的礼物……”
  说到这里,似乎希尚又觉得有什么不妥,又即刻的道,“不如,宁宁你也跟我们去纽约过圣诞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望弥撒,去滑雪橇,那儿还有又香又大的三层汉堡吃呢……宁宁一定没有去过纽约吧,你和舅舅一起去纽约,去我们家玩好吗?我的家很大,有爷爷,有奶奶,有爸爸,还有我的胖熊,哦,对了,忘了跟你介绍,胖熊是条大狗,但她特别喜欢我,见到宁宁也会很喜欢你的。”
  小家伙脑子转得很快,仿佛想和庄宁恩一起过圣诞节,想想那样的画面,希尚唇角都不由自主的泛出笑容,似乎感觉特好。
  ……
  庄宁恩愣了愣,没想到希尚会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