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你胡说!”阮姨娘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
  姜承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脸色愈发阴沉。
  “老爷,这个大夫是个庸医,你不能相信他……”阮姨娘哽咽道。
  “是吗?”姜承禀沉着脸望着她,“我会送你和姈儿出府去,另外安排你们的食宿。”
  姜承禀转身离开屋的时候,阮姨娘就怔怔地坐在榻上,再没有做出任何挽留的举动。
  姜承禀一个人躺在书房的躺椅上,心里仿佛坠着一只秤砣。
  屋里静得很。
  有人推门进来,方才那大夫走到姜承禀身边,道:“夫人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姜承禀微微颔首。
  他叫来管事的人,交代对方明日天一亮就将阮姨娘和姜姈送出府去。
  只等第二天一早,下人就匆匆忙忙跑过来道:“老爷,阮姨娘和姈姑娘不见了!”
  “她们自己走了?”姜承禀惊讶道。
  这时候姜瑜身边伺候的老妈子也突然跑了过来,在姜承禀耳边一阵嘀咕。
  姜承禀脸上顿时神色大变。
  “快去派人找她们!”他沉声吩咐道。
  昨日姜瑜摔玉的时候分明没有外人在场,阮姨娘也不知是从哪里知道了,直接偷了那碎成两半的玉跑了出去。
  姜承禀整个后背都在发冷汗,一旦阮姨娘将这东西交出去,姜瑜整个前途就彻底废了。
  他真的不明白,他只是让她们母女俩搬出去住,已经在尽最大的努力给她们留有余地,可她们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姜瑜被老妈子带过来,见姜承禀这副模样,便开口道:“爹爹说姐姐心思恶毒,可姐姐到底还是给做了坏事的姈姐姐留了余地,而爹爹只是损失了她们的利益,她们便要毁了我,我也不明白爹爹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他向来话少,可今日说的话像针似的,一下又一下戳着姜承禀的脸,让姜承禀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阿瑜,这件事情暂且不说……我已经让人去齐府告诉你姐姐了。”姜承禀说得无比艰涩。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又哪来的脸面对自己这一双儿女呢。
  而事实上,这事情还未来得及传到齐府时,齐府的侍卫便抓着逃走的阮姨娘和姜姈扔回了姜府,显然齐琅早已料到了这样场景的发生。
  阮姨娘和姜姈被人丢进了柴房。
  姜姈昏昏沉沉地睡着,阮姨娘守在旁边好似自言自语。
  “我先前不知情是买通了那个大夫,可又有什么用呢,他到底还是不信我又找了另一个大夫,说来说去他不信我,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可他就是不信我,他要害死我唯一的女儿,我自然也不能放过他的儿子……”阮姨娘说着眼泪又淌了下来。
  门吱呀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阮姨娘抬头看到一些面熟的下人,也看到了人后的姜承禀。
  她抬手抿了抿发髻,看向对方。
  “老爷。”她的声音温柔绵软,和往常一般。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姜承禀冷淡地看向她。
  阮姨娘垂下了目光,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老爷你骗我,被我买通的那个大夫告诉我,我的肚子里是真的有个孩子,他也许是个儿子呢。”阮姨娘颤着唇道。
  姜承禀见她知道了实情,又沉默了起来。
  很快他便离开了,连半个字都没有对她说。
  阮姨娘挺着背,端坐在柴房里,好似只是来这里闲坐片刻一般,很快就会被放出去。
  等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她的唇角便再也抑制不住上扬。
  只是等她看到来人,她便僵住了。
  来人端着药碗,一步一步地接近了她。
  “你们做什么?”阮姨娘问道。
  “夫人,喝了这碗药,老爷还能饶了你的命。”仆妇的脸冷硬得很,端着那药意味分明。
  阮姨娘转身要跑,下一瞬便被人死死按住,仆妇娴熟地将她嘴撬开将药灌了进去。
  管事的交代过了,只等药灌完了,就把这对母女丢出府去。
  仆妇忍不住内心感慨,原先老爷还在外面备了小宅子给她们,可她们偏偏就是不惜福,不怪自个儿落得这般凄凉的下场。
  ☆、三合一
  早朝, 官员陆陆续续进入宫殿,议论朝政。
  出使乌泽国的明翼将将回朝, 他此番回来不仅令乌泽国对本国印象大为称赞,同时带来一尊乌泽国进贡的雪女神像,令圣心大悦, 给了许多赏赐。
  若仅是如此,还不至于让明翰心生怨怼,偏偏圣上最后又称赞了明翼一句“有治国之才”,这才让他后背发凉。
  “阿琅, 这家凤栖阁的茶点是极为讲究的, 不知可合你心意?”明翰笑着问齐琅。
  齐琅端起手中的琉璃杯品了一口,道:“殿下喜欢就好。”
  明翰笑着摇头, 道:“我们相交这般久,你又何必总与我这般生分。”
  “说起来,你今日可有注意到我三皇弟进贡的那尊雪女神像?”明翰问道。
  齐琅道:“未曾。”
  明翰道:“我觉得那尊雪女神像有瑕疵。”
  齐琅闻言眉头微微蹙起, 问:“殿下想要如何?”
  明翰放下手中的杯子, 脸色也冷淡了几分, 道:“你该明白,圣上如今只有我和明翼两个儿子。”
  “今日圣上在大殿之上如此称赞于他,于我未免太过于不公平了。”他说, “圣上喜欢他那尊雪女神像,我偏觉得他那尊雪女神像有瑕疵,我不信,以你的本事看不出来。”
  齐琅望着对方, 心中不免冷笑。
  “殿下想要我陷害他。”
  “齐琅,你别忘了,我们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陷害’一个皇子难道对你我会有好处吗,我只是让你指出他的不足之处,让圣上好擦亮眼睛看个清楚而已。”
  “臣子的本分应当是做些有利于社稷家国之事,不足之处并非是错,何需到圣上面前搬弄。”齐琅淡声说道。
  明翰笑道:“你这话说到哪里去了,你说我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
  齐琅不予回应。
  明翰的脸色愈发难看。
  两人不欢而散,明翰的心腹问道:“近日总觉得齐大人似乎不那么听从使唤了。”
  “岂止是不听从使唤,他还说我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明翰冷哼一声,随即道:“他以为我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问你,妓馆那个女人买回来没有?”
  “已经买了,安排在九条巷里,她长得和齐府那位可真是……”
  “能不像嘛,不像又怎么做别人的替身呢。”明翰扬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等他和明翼撕破脸皮,恐怕我不叫他对付明翼,他自己也会动手的吧。”明翰眼中透着一抹阴翳,显然对这样的场面十分期待。
  经了一些事情,齐府这几日反而平静得很。
  齐子静好起来便喜欢在书房里写大字,姜媞替他换了个新荷包,他便很高兴的将那旧的扔到了一边。
  “娘亲,爹爹说我的名字是娘亲取的,为何我的名字叫静?”齐子静问道。
  姜媞道:“静字本义,从青从争,不受外在滋扰而坚守初生本色、秉持初心,你幼时诸多不顺,我取这个字,就是希望你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以坚守本心。”
  齐子静听得认真,道:“娘亲是怕我会因为娘亲和父亲的缘故而心生阴翳。”
  姜媞默了默他的脑袋,欣慰道:“你和你父亲一样聪明。”
  她只夸了他这么一句,哪知他不仅没有高兴,脸色反而还变了几分。
  “是我说错话了吗?”姜媞问道。
  齐子静嘴角下垂,失落地摇了摇头。
  “娘亲不喜欢爹爹,我那么像爹爹,娘亲一定也不喜欢我。”
  他是个极为敏感的孩子。
  姜媞心口一揪,一时竟没能说出安慰的话来。
  只是她余光掠过某处,猛然抬头却看到齐琅正站在门口,他逆光而立,神色皆隐藏在阴影之中。
  他见她看过来,转身便走。
  姜媞不知作何想,下意识就跟过去。
  待二人走到廊庑下,齐琅听到身后的动静方停住了脚步。
  他转头看到姜媞,亦不言语。
  “我……”姜媞顿了一下,道:“姜家的事情解决了没有?”
  “那对母女已经被打发了,至于那块碎玉我已经找人镶嵌好了,回头自会有人送到姜府。”齐琅说道。
  “齐琅,多谢你了。”姜媞说道。
  齐琅立在那里,似乎还在等她说些什么。
  只是姜媞的嘴像是蚌壳一般,说完这话就再没有张开。
  片刻,姜媞便听见脚步声远去。
  她抬头,见那人身影已经消失在长廊尽头。
  姜媞莫名松了口气。
  齐子静趴在窗口看着这样的场景,脑子里忽然想起来某一日父亲和他的对话。
  “爹爹会和娘亲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