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当心。z低下头,几缕白发垂在肩头,反射着阳光。色诺芬跟在他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车厢内的布置,像是在参观什么名胜古迹。
  段非拙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第二十七章 胜利会师!
  一瞬间,火车上嘈杂的人声全都消失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和嗡嗡的耳鸣。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么祂肯定很热衷于戏弄凡人。一天内从伦敦发车的火车不计其数,可他就偏偏和这两个警夜人乘上了同一班列车。
  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么巧合的事,不是吗?z和色诺芬在工作日的大白天出现在这儿,肯定不会是打算去度假旅游的,他们只会去干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工作狩猎秘术师。
  他们发现他的身份了吗?还是说,他们是追踪叶芝而来的?
  切斯特先生,为什么不介绍一下你这两位朋友呢?叶芝冷静的声音将段非拙的灵魂唤回了身体。
  段非拙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自打遇上z他们,他的手绢总是消耗得很快。
  仔细一想,他们不大可能是追逐他而来的。假如他们已经获悉他就是交易行主人,那么肯定会直接冲进他家里抓人,而不是到火车站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再实施逮捕,因为那样不但容易误伤群众,也很容易让他逃跑。因此,他们要么是来试探他的,要么是刚好同路。
  呃,啊,是的段非拙结结巴巴地说,这两位先生是色诺芬瑟罗菲特警探和芝诺辛尼亚警探,他们都是伦敦警察厅的精英。
  叶芝顿时坐直了,像是靠椅上有什么东西在刺他的后背一样。他用眼神质询段非拙是那种警探吗?
  段非拙不动声色地点头就是那种警探。
  叶芝不愧是未来的诺奖得主、见识过大场面的秘术师。他彬彬有礼地同两名警夜人握了握手,笑着对段非拙说您真是交游广阔,竟然连苏格兰场的警探都认识。
  段非拙努力绷住脸这个我曾经被歹徒绑架,当时就是这两位警探救了我。
  色诺芬眯起眼睛这是你的朋友?
  呃,这位是阿尔弗雷德,我雇佣的仆人,段非拙期期艾艾,而这位先生是是
  他的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该怎么介绍叶芝?直说他是诗人?但他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何会跟诗人在一起?
  拯救了他的是冷静得出奇的叶芝。
  他起身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色诺芬在下威廉巴特勒叶芝,是个不入流的诗人。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段非拙发自内心地敬佩阿尔的演技。
  阿尔夸张地张大嘴,拉扯着z的衣袖,眼睛里像是有小星星在闪动。他用嗲得出奇的口吻说:警探先生,你们认识福尔摩斯吗?你们是不是经常跟福尔摩斯一起办案?华生医生写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吗?
  呃z神情犹豫,像在寻找逃跑的路径。
  色诺芬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为什么不跟新人坐在一块儿呢?我去后头找个座位。
  z露出恐怖的表情你要是敢抛下我
  色诺芬当然敢。他拎着行李箱飘然离去了,只剩下z独自站在原地。
  他很想追随他的部下而去,但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多,周围的座位都被填满了,还不断有人挤进来,不满地撞开他,大吼让一下或者别拄在这儿碍事。z只得不情不愿地在段非拙旁边的空位坐下。
  阿尔继续火上浇油警探先生,福尔摩斯还破过哪些案子?有好多案子华生医生都没有写出来,但您肯定知道,对吗?
  他的声音尖得像只乱蹦跶的喜鹊,两条腿在小桌子下踢了又踢,每次都准确无误地踢中z的小腿。
  火车启动了,随着呜呜的汽笛声,站台向后方退去。
  世界上根本没有福尔摩斯!z冷冷说,那全是虚构
  哦,当然有。叶芝打断他,他是位了不起的侦探。小孩子都很崇拜福尔摩斯,把他当作英雄看待。是吧,警探先生?
  言下之意,就是让z不要戳破孩子天真的幻想。
  z紧紧捏住小桌子的一角,快把它给捏碎了。
  对。他咬牙切齿,福尔摩斯是个了不起的侦探。
  阿尔继续蹦跶您认识雷斯垂德警探吗!他每次都抢福尔摩斯的功劳,真是太可恨了!
  z跟他不熟。
  阿尔警探先生,您能替我要到他的签名吗?
  z等我回去问问雷斯垂德。
  阿尔不!是福尔摩斯的!谁会要雷斯垂德的签名!
  z雷斯垂德听了很伤心。
  接下来,阿尔开始就福尔摩斯系列小说发表各式各样的见解,并征询z的意见(或者说强迫z赞同他的见解)。z敷衍地回答着。
  他到现在还没把阿尔的脖子给拧断,段非拙不由对他的毅力刮目相看。要是换成他,可能没两分钟就抓狂地从车窗跳出去了。
  应付阿尔的间隙,z还不忘打探叶芝的情况,足见他作为警夜人训练之有素。
  你和这位叶芝先生要去哪儿?
  什罗普郡。段非拙答道。
  哦?去哪儿干什么?z又问。
  段非拙望向叶芝,用眼神求援。
  叶芝沉着地回答我打算去乡下采风,便邀请切斯特先生同行。我和他在书店偶然认识,相谈甚欢。我想两个好友一起旅行,比一个人可要快乐得多。
  z扬起眉毛你这么快就认识新朋友了?还是能一起旅行的新朋友?
  叶芝微笑东方人有句话,叫作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意思是人与人之间友谊的深浅和相识的时间并没有多大关系。有些人相识多年,仍旧像陌生人一样根本不了解彼此。有些人才初次见面,就好像已经认识了一辈子。
  z皱起眉,似乎对叶芝的说法感到不悦。
  因为收到了漠视,阿尔跳到座椅上,把椅垫当成蹦床一样上蹿下跳我们来玩游戏吧!我当福尔摩斯,你当华生医生!现在我们来抓坏人!让我看看你们谁是杀人凶手!
  周围的乘客不约而同投来愤怒和鄙夷的视线,发出嘘声,甚至有人起身去叫乘务员。z已经后悔跟他们聊天了,现在其他乘客都以为他们是同路人,把他也当作了纵容熊孩子的帮凶。
  于是,当火车一到下一站,一些乘客下车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借口要去和色诺芬同坐,头也不回地走去另一节车厢了。
  他离开后,段非拙长舒一口气。
  干得漂亮,阿尔。我都不知道你的演技这么好。
  得到主人的褒奖,阿尔露出腼腆的笑容这是当小孩为数不多的优势之一。
  叶芝拿出他在车站尚未读完的那份的报纸,轻轻抖开,戴上眼镜,用报纸遮挡自己的嘴型。
  切斯特先生,您是那位警探的学生?
  段非拙一提这个就头疼欲裂。
  那是事出有因我还没继承秘境交易行的时候,阴差阳错地答应加入苏格兰场
  叶芝满脸惊诧您身为秘境交易行的主人,警夜人的头号通缉犯,竟然混进了苏格兰场?
  他看着段非拙的眼神从惊恐逐渐变成尊敬,我明白了,您是在那儿卧底对吗?您伪装成不懂奥秘哲学的普通人,打入他们内部,寻找弱点
  只能说,叶芝不愧是文学家出身,他的想象力在这一层如此的跃进。
  段非拙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作为回答。虽然叶芝的猜测完全不正确,但段非拙只能让他这么误解了。
  火车抵达了什罗普郡的什鲁斯伯里。这是个很小的车站,在如此乡间,只有公共马车或邮车来往于各个市镇。要是运气好,也能遇上同路的货运马车,可以低价或免费搭便车。
  段非拙特意在火车站转了一圈,没在来来往往的乘客中找见z那抹独特的身影。他松了口气,至少这说明z不会来阻碍他们。
  他们没找到公共马车,不过刚好有一位农民赶着货运马车路过,同意捎上段非拙等人一程。
  货运马车内的环境委实不敢恭维,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牲口的臭味。段非拙觉得这车可能真的载过牲畜。
  叶芝和阿尔对这辆车也不甚满意,然而他们别无选择。三个人同时用手绢捂着鼻子,防止吸入臭味,同时也防止自己吐出来的时候呕吐物不小心飞溅到别人身上。
  说起来,叶芝先生,段非拙说,您还没告诉我,我们要去收购的对象是什么人呢。
  叶芝倚在窗边,意兴盎然地眺望外头的田园风光。时值暮春,田野一派生机盎然,绿油油的草地一直延伸到天边。
  他是本地的男爵,裴里拉勋爵阿尔伯特米德洛。我希望收购的就是他父亲的遗物。叶芝漫不经心地说,勋爵去年刚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和财产。他们家族是个悠久却不怎么出名的秘术师家系,在奥秘哲学研究方面没多大建树,不过世俗产业倒是经营得不错。但是在上一代,就是老勋爵在世的时候,他们家族就出现了经济困难。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老裴里拉勋爵宁可让他儿子去学习如何经商,秘术师的传承就在这一代断绝了。
  既然这位新任勋爵不懂奥秘哲学,为什么不肯出售他父亲的遗物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为了睹物思人吧。我以为裴里拉勋爵急需用钱,便给他写了封信,谁知道被他一口回绝了。叶芝闷闷不乐。
  所以你才带上了我?段非拙问。
  阿尔颔首秘境交易行主人的名声在业界还是有点儿号召力的。也许有您出面会容易许多。
  马车驶过春意盎然的田园,经过一片橡树林,眼前霍然开朗,宏伟的裴里拉庄园便坐落在小山坡上。段非拙发出一声发自内心的哇,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庄园,真可算得上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好气派呀!阿尔凑到马车前方,故意大声对车夫说。
  虽然他夸奖的是领主家的庄园,但车夫也与有荣焉。
  可不是吗,橡树庄园可是本郡最气派的庄园之一。我本来连之一都不想加,但勋爵总教导我们要谦虚。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为什么要叫橡树庄园?
  因为是用橡树建造的,建材大多取自勋爵的私人橡树林。
  阿尔又打听起庄园内部的情况。或许是因为他年纪尚小,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所以车夫很乐意跟他聊天。段非拙不得不承认,阿尔的套话技术真是炉火纯青。幸亏路程并不长,马车很快就抵达宅邸门口,否则阿尔连庄园主人睡衣的颜色没准都能打听出来。
  马车停在庄园门口,段非拙跳下车,急不可耐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能把这么肮脏的车停在前门?
  一位头发雪白、管家打扮的老人向他们冲来。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贵族管家特有的冷淡和傲慢,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他皮肤苍白,眼睛深陷,简直像个吸血鬼。
  不是说过货运马车只能从后门进吗?你们难道要脏了勋爵、夫人的眼?管家训斥车夫。
  车夫羞愧地垂下头对不起,郝特先生,但是我要送这三位客人
  客人就能随便破坏裴里拉庄园的规矩吗?何况我根本没听说过有客人要登门!什么阿猫阿狗你也敢往庄园里送?管家厉声说。
  车夫深深鞠躬,脑袋都快垂到地面了,急忙将马车赶去后门。
  管家转向段非拙等人,高高在上地打量着他们,一脸的不屑。
  三个人虽然衣饰不凡,但经过长途旅行,衣服已经皱了,沾着稻草和灰尘,还散发着一股牲口的味道。管家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三头穿衣服的傻绵羊。
  叶芝递上一张喷了香水、镶了金边的名片在下威廉巴特勒叶芝,前来拜访贵府的主人。
  看到那张华贵的名片,管家冷漠的表情总算有所松动。
  请你们在此稍等。说完他拿着名片进入宅邸,将段非拙三人晾在门口。
  阿尔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哪有把客人这么晾在门口的!一点儿待客之道都不懂!
  叶芝风轻云淡道常言道宁惹主人,不惹管家。意思是主人受过高等教育,博学多识,待人谦和有礼,而没什么文化的管家反而喜欢狗眼看人低。
  过了好一会儿,那管家回来了。
  哎呀,哎呀,真抱歉怠慢了几位!他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满脸堆笑,原来您是一位著名的诗人呀!怎么不早说呢?我家主人最优待文学家、艺术家了!快里边儿请!在下是裴里拉庄园的管家郝特。多有怠慢,请多包涵。
  他殷勤地为客人们打开门。然而不论他表现得多么热忱,都无法抹消段非拙内心对他的厌恶感。
  郝特将三名客人迎入庄园。不愧是贵族的宅邸,光是一个门厅就比段非拙整个家都宽敞。墙壁上挂满了巨幅肖像,郝特介绍说,那是历代裴里拉勋爵及夫人的的肖像。段非拙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肖像上的人似乎都在瞪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屋内虽然富丽堂皇,却给他一种挥之不去的阴暗感。
  穿过门厅就是会客室。在那儿等候的是个身穿晨礼服的年轻男子,中等身材,方下巴,容貌和体格都算不上出众,长得十分肖似门厅里的那些肖像,但整体上丑了一个档次。可见绘制那些肖像的画家一定在美化图画方面下了不少苦功。
  此外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一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虽然头发花白,但看上去依旧富有精力。
  郝特介绍这位便是裴里拉勋爵,阿尔伯特米德洛。
  穿晨礼服的男子和叶芝、段非拙握了握手,并和蔼地拍拍阿尔的脑袋。阿尔不大高兴。
  郝特又说这位夫人是勋爵的母亲,老裴里拉勋爵夫人伊迪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