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等她浑身都被泡的红通通的,身上也浸了一层幽香后,她才被允许起来,然后是穿上已经熏好香的霞帔。
  这是内务府送来的皇妃规制的嫁衣,布料是用的宫中最好的,上面用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凰,看起来精致华美,光彩夺目,比徽媛绣的不知好看了多少。
  但徽媛穿上嫁衣的那一刻,却突然明白了新嫁娘要自己绣嫁衣的含义,因为那里面一针一线都含着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子对未来生活的期许,不像自己身上这件,美则美矣,却也只是一件华美的衣服而已。
  想到自己的父亲母亲都不能过来,她的心情一下子失落起来,被扶着坐在梳妆镜镜前任她们折腾。
  这些人都是宫中亲自派来给皇子妃梳妆的。
  先是用棉线把她脸上细细的绒毛滚掉,然后又给她敷一层热水,再来一遍,这样重复了三次之后,才开始往她脸上涂上一层香膏,然后开始敷粉,描眉,点胭脂……
  最后才是梳头,全福太太梳过头后,又换上了手巧的丫鬟,给她盘了个繁复的发髻。
  一个发髻盘了有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外面太阳都升高了,徽媛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要黄昏才举行的婚礼,却要天不亮就爬起来了。
  等她妆容齐备了,便又开始被人搀着,向府里的长辈一一告别,最后大家又齐聚徽媛的屋子,把自己为徽媛添妆的东西一一亲手送给了她。
  虽然和这些人都相处的不久,但此时看着她们真心祝福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等到迎亲的队伍过来时,徽媛双眼都已经通红了,给她化妆的人见了,赶紧又拿着化妆的东西给她补了一层妆。
  等最后那顶纯金打造的镶满了东珠的凤冠被戴上徽媛的头上时,她感受着自己好像快要断掉的脖子,顿时又想哭了。
  然而此时一层红盖头遮挡住了她和外面的视线,不管她哭不哭,此时都没有人知道了。
  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时大表哥背着她的宽阔的肩膀,以及一双干燥偏冷的手扶着她进了花轿。
  而下轿时扶着她下来的也是这双手。
  最后他们隔着一截红绸一起拜天地,拜高堂,一起对拜。
  这一瞬间,徽媛终于真切的感受到,从现在开始她便成为了一位妻子了。
  她被扶着进入了新房,忍着酸痛的脖子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前等着。
  这里似乎十分寂静,静的甚至于能听见前院的喧闹声。
  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徽媛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外面渐渐的传来脚步声。
  然后便是慧娘轻声在她耳边有些担忧说了句,“姑爷似乎喝多了。”
  徽媛抿着唇,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下的衣服,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自禁的便紧张了起来。
  她手脚僵硬的听着旁边的人说着祝福的话,然后便是一群人起哄要原祚掀盖头。
  感受着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徽媛的心也“砰砰”的跳了起来。
  突然,被大红色遮掩了一个下午的眼睛恢复了光亮,徽媛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把盖头掀起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
  “你是谁?”
  这句话十分突兀,气氛一下子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哈,届时会有三更,可能不是在十二点准时更新,看我啥时候能写完,{笑哭},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4章 新婚夜
  “你是谁?”
  所有人的脑中似乎都不断重复着原祚的这句话, 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刚刚被揭开盖头的新娘, 心中转过了万千念头,最后又都同时将视线转向说出这句话的新郎身上。
  新郎眉头紧皱, 脸色难看, 似乎只要他面前的人说不出他满意的答案就能随时拧断她的脖子。
  在场的有皇后宫里派来的有经验的老嬷嬷, 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 赶紧笑着上前对大家说道, “看来我们殿下今日太高兴了,竟是醉的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她用这句话解释完原祚的惊人之语便开始请客,“既然如此,大家就让我们殿下好好休息吧,想必殿下也希望让我们五皇子妃来照顾。”
  嬷嬷这话说得笑眯眯的,但话中不容拒绝的语气却十分明显, 在场的有胆小不愿意惹事的自然是立即就离开了, 即便是像六皇子这样存心想找麻烦的,在考虑到嬷嬷身后代表的人后,也只能不甘不愿的离开了。
  但在离开之前却还不忘对着房间里的人说了一句, “方才皇兄在宴上似乎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一个人闷着喝了很多酒, 还望皇嫂待会儿多担待一些。”
  这话对着徽媛说出来不可谓不诛心,毕竟两人的新婚宴, 新郎却不高兴的闷头喝酒, 这不是明摆着不喜欢她这个妻子吗?
  徽媛低着头, 仿佛没听见似的, 没有对这话做出任何反应。
  原祚却在听见原仲的声音时仿佛条件反射似的,连头都没回就对着他喊了一声“滚!”
  此时嬷嬷也在旁边笑眯眯道,“看来我们殿下确实醉的不清了,还望六殿下多担待一些。”
  原仲只能铁青着脸离开了。
  原祚骂走原仲之后仍旧盯着徽媛,又不耐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我房里?”
  他说完见徽媛不回答便十分烦躁的对着一旁的嬷嬷说道,“你让母后不要再弄这些事了,我早说过我已经成亲了,除了呦呦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何况还是这么丑的女人,现在赶紧把人给我送走。”
  此时屋里所有人早已被屏退,只剩下了原祚、徽媛还有嬷嬷三个人。嬷嬷不知道“呦呦”是谁,只以为是原祚的心里人,这在洞房的档口对着自己的新娘说心里只有另一个女人,还说自己新娘丑……
  嬷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徽媛,心里已经在认真思考措辞了。
  要是新娘委屈哭了,她该怎么劝?或者新娘当场被气得发怒她又该怎么劝。
  只是等她终于想好了措辞要开口时,却看见新娘脸上竟然还带着浅淡的笑容。
  然后她便听到对方和她说,“嬷嬷操劳了一天也辛苦了,夫君这边我来照顾就好,嬷嬷先去休息吧。”
  徽媛脸上的表情真挚,不见丝毫的为难。
  嬷嬷也是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的人精了,竟是从她这脸上分辨不出一点虚情假意,她只能在心里感叹了一番这新进门的五皇子妃真是好脾气,也没有多说什么,行了礼之后便告退了。
  毕竟是夫妻之间的事,她一个外人在场也不方便。
  原祚见嬷嬷走了,房中的女人还在,脸上的表情立即就黑了,他对着徽媛语气十分不善的说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劝你还是打消了那些心思,现在就离开。”
  徽媛自然不像嬷嬷想的那么好脾气,她只是认出来了现在这个人分明就是那个经常在晚上出现在她房里的表哥。
  若说她对白天的表哥还怀着一点敬而远之的心态的话,那对晚上这个就要大胆的多了。
  她看了原祚一眼,问道,“表哥竟是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吗?”
  “表哥”这个称呼一出来,原祚便下意识的看了徽媛一眼,然后又跟不忍直视似的撇开了眼语气不耐道,“谁允许你叫我表哥的?”
  难道两人不是本来就是表兄妹?
  这下连徽媛也有些不确定了。
  她认出了这是晚上的表哥,原本以为仗着两人的“夫妻关系”,对方只是喝醉了,肯定很快就能认出他来,可现在他这态度分明就似乎是真的不认识自己。
  可是他分明刚才还叫了“呦呦”。
  这毫无疑问就是她的小名。
  徽媛忍不住往原祚那里走了几步,想仔细辨认一番这到底是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两个表哥,还是在他们不曾见面的那两个月里这位表哥那种晚上乱认人的病又严重了?
  但是她在走的时候忽视了她头上那个巨重无比的凤冠。
  她几乎是刚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头便被毫无防备的压的往旁边一弯。
  但恰恰是这一弯,让她凑巧看见了旁边梳妆台前镜子里的自己。
  那应该不能算是自己了,除了脸部的轮廓还在,连徽媛自己都觉得镜子里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只见镜子里的人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整个脸白的看不出本来的肤色,而两条眉毛又被描成了一副细细长长的柳叶状,宛若一条弯弯的线,额间和眼睑处贴了花钿,而脸颊两侧又被打上了一层红红的胭脂,至于嘴唇则用大红的口脂只在上下唇最中央出画出了一个樱桃小嘴的效果。
  徽媛愣愣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要是非要形容的话,自己这模样非常像是画中人,自然这个“画中人”的意思不是指美丽,而是所有的装扮都十分的刻板,规矩,仿佛是照着某种模板化出来的。
  徽媛没有见过别人出嫁,自然也不知道新娘妆容是什么样的,何况她大早上的被叫起来,人本来就还带着困意,有些迷迷糊糊的,加之家里那铜镜看人也是带着一种朦胧之感,虽然觉得今日似乎上妆时间有些久,但也没有太在意,加之后来她哭过之后又被补了一次妆,所以她更是不知道自己的妆容有这么夸张。
  此时看着这里这面比府中清晰了许多的琉璃镜里照出的人影,她立时就能明白为什么原祚会认不出她来了。
  她收回了要往原祚身边走的脚步,也懒得扶凤冠,就着这个歪着头的姿势问道,“可有清水?”
  原祚显然对徽媛这张脸还不能适应,尤其是对方还这样歪着头,看起来就像是某些智力不正常的人一样。
  他一副嫌弃的样子看着徽媛,似乎每一个表情都在让她快滚。
  徽媛原本是该生气的,但想到自己这张脸,她默默的咽下了这口气,抬起手扶着头上的凤冠,自己在房间找起清水来。
  一般新婚夜都会提前在房间备上水的。
  徽媛顶着原祚想把她扔出去的眼神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桶盖着盖子还有些余温的水。
  她暂时也不管原祚了,自己拿了脸盆和布巾,又在梳妆台翻翻捡捡拿了些东西,便自己打了水洗起脸来,直到换了三盆水,她才觉得洗干净了。
  期间还被那繁重的凤冠压的整张脸险些埋进脸盆里。
  不是她不想把凤冠取下来,而是当时发髻梳的复杂,又是为了能戴上这个凤冠特意梳的,所以凤冠和头发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徽媛曾尝试摘下来过,结果倒是把头皮都扯痛了。
  艰难的洗完脸后,她才扶着凤冠,重新用那张终于得见天日的脸看向原祚。
  原祚今日为了给人一种他对成亲这事不是很愿意的模样确实喝了许多酒,即使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当时喝酒的他了,但醉酒带来的影响却是共通的。
  他脑子其实已经不太清醒了,尤其是看见房中那个前一刻还丑的很的女人不过洗了个脸就变成了小表妹的模样,他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他伸出手指着徽媛道,“你,你到底是谁,谁,为什么要,要假装我表妹?”
  徽媛听着原祚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又闻着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也意识到他是真的喝醉了。
  到底是新婚之夜,徽媛心累的叹了一口气,扶住了想来揭开她脸上假面皮的人道,“我是徽媛,刚才不过是化妆了而已。”
  原祚酒劲上来,脑子越来越不清醒,他顺势靠在了徽媛身上,嘴里还问道,“为,为什么化妆?”
  徽媛本来就娇小,被高了她一个头还多的原祚这样一靠整个人差点倒下去,她把人扶稳了站好,才万分无奈的说道,“今日我们成婚,我自然是要化妆的,只是没想到把我化成了这副模样。”
  “胡,胡说。”原祚听了这话立即反驳道,“我们都成婚一,一年了,孩,孩子都有了,怎么会今日成,成婚。”
  徽媛没想到这位表哥喝醉了竟然会变成个大结巴,她听他说话都替他累的慌,何况他们成婚有孩子这事原本就是他臆想出来的,徽媛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胡乱说道,“好好好,不是今日成婚,我就是心血来潮想化个妆。”
  “哦。”原祚呆呆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像是犹豫了很久才说道,“以后不,不要化了,丑。”
  徽媛,“……”
  虽然今日的妆容确实有些重,但徽媛也明白这应该是每位新娘出嫁都该有的标准妆容,何况给她上妆的都是宫里出来的,虽然妆容把她原本的颜色盖住了,但也上升不到丑的地步,但现在原祚说什么……
  她简直想把人直接丢到地上去。
  但她忍住了,还是艰难的把人扶到了床上,又替他脱了鞋子,才自己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慢慢的拆头上的凤冠。
  其实徽媛此时应该喊锦绣进来帮她拆,但想到原祚刚才的惊人之语,和现在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徽媛知道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谁知道如果有一天原祚清醒了,会怎么处理那些知道他秘密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