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燕燕 第41节
  苏纯钧便笑了,欣慰不已。
  他说:“不过上午没事,他们中午才开始使唤人。”他走到桌子前,把放在最上面的一个盒子拿起来,递给她:“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杨玉燕打开盒子,是一条羊绒围巾,非常可爱的是上面竟然绣了一只青蛙。
  “哇!”她忍不住惊呼。
  苏纯钧小声说:“我在服装店结账时看到的,就让他们也包了起来。”
  杨玉燕又喜欢又是心跳,不由得也压低声:“这样干行吗?”
  苏纯钧便叹气:“都这么干。我不干反倒显得不够合群。”一包火腿哪里够呢?他不多贪一点,怎么显得与大家是志趣相投的一伙人呢?
  所以从上回到现在,他已经替自己找了不少好处了,显然他这么做十分令人放心,才会有这许多大佬都愿意叫他去付账。
  像他这种高材生,把他放在财政局是不会只让他当个打杂的小兵的,但上面的大佬们就算想提拔他,也要先看一看他是什么人。为了让大佬们放心用人,他才不得不如此牺牲。
  杨玉燕担心苏老师是不是堕落的有点快?这让她就不太想要这份礼物了,她这么想,眼神与表情也透露出来了。
  苏纯钧发现了,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愧疚,他拿起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放心吧,这是我用自己的钱付的账。”
  不过拿到祝家的其他礼物就不是了。
  听到是他自己的钱买的,杨玉燕就不排斥了,任由苏纯钧把围巾在她的脖子上系成了个花,他还整了整蝴蝶结的边,让它自然的展开。
  苏纯钧欣赏了一会儿,不经意的开口说:“対了,一会儿,吃过早饭,你要不要跟我出去散个步?”
  杨玉燕才得了一条新围巾,听到去散步自然心动了。
  “那……”她照着姑娘们的惯例是要矜持一下的。
  苏纯钧已经快速的说:“一会儿吃过早饭我先下楼等你。”
  杨玉燕恍然发觉,这个散步,不同于普通的散步。
  是啊,他们之间不再是单纯的师生了。那一次眼神相対让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这让她的心也开始骚动起来,仿佛有一种期待,不能说出来,只能悄悄的意会,静静的等待。
  不等两人再说点什么,张妈换好衣服了,祝颜舒打开门,将张妈挽了出来,笑嘻嘻的说:“你们看,张妈这样好不好看?”
  祝颜舒找了一件她自己的旧长袍让张妈换上了,深蓝色的丝绸稳重大方又高贵,披着正红色的披肩的张妈看起来简直像哪一家的太太。
  杨玉燕非常捧场的连声夸道:“张妈穿这个颜色真好看呀!衬得人特别白!”
  苏纯钧也说:“高贵、典雅、大方。”
  张妈开始僵硬的动也不敢动,被夸的脸都有些红了,要不是祝颜舒非让她换上,她根本不敢穿这样的衣服,太漂亮了,也太值钱了。
  张妈:“哎哟,这样我还怎么干活呀?我去把它换下来!”
  祝颜舒按住张妈:“我就说这样穿好看!别换了,大过年的,穿着也蛮好的嘛!”
  张妈苦笑:“太太,我穿着都不会走了,怎么做事啊。”
  不过张妈也确实喜欢打扮得很好看的自己,人都像是年轻了许多岁。祝颜舒坚持要把这件衣服送给她配披肩,她推了两次就答应下来,然后回屋换了衣服,珍惜的把那件深蓝色的丝绸长袍挂起来,再出来以后,脚步更加轻快了。
  她把早饭摆上桌子,还特意开了罐头煎了一盘子肉片给苏纯钧,叫苏老师真是受宠若惊。
  祝颜舒此时看着桌上、地上的盒子与提袋,笑着说:“苏老师真是客气,这是发财了?”
  苏纯钧笑着摇头:“一点点外快而已,也就是过年时才有这样的好机会占些便宜。”
  然后他就把其他的礼物一一拿了出来。
  他送给祝颜舒的是一盒燕窝,雪白的燕盏摆在精致的木盒里,里面还衬着绸子。
  祝颜舒平时也吃燕窝,可不会去买这种包装的,她一见就笑起来:“这必定是哪位大人买来送给上官的姨太太的。”
  苏纯钧笑着点头:“您最圣明了。”与祝女士说的相差无已,是个宪兵队的队长送给上司的姨太太的,不过这个队长也不愿意自己掏钱,他这个才进财政局的小人物就被队长传唤过去了,他当然要积极的替队长排忧解难了,不然难道要与宪兵队的大兵们练拳头吗?于是队长有了燕窝送上司,他也得已跟着队长一起占了一点便宜,反正都不必他们自己掏钱。
  送给杨玉蝉的就中规中矩了,是一个皮面笔记本,有点高档却又不会太出格,黑色素面,送给学生最合适了。
  杨玉燕的礼物是早就围在脖子上的了。
  祝颜舒看到就说:“挺好看的呀,正合适你这个小丫头。”
  杨玉燕摸了下柔软的围巾,心里也觉得这件礼物是今年收到的礼物中最喜欢的了。
  吃早饭时,杨玉蝉没有出来,是由张妈送进去的。苏纯钧也没有多嘴,只是把笔记本给杨玉燕,托她转交。
  一顿早饭吃完,苏纯钧慢吞吞的站起来,慢吞吞的与祝女士告辞,再与张妈告辞,再与杨玉燕告辞,然后杨玉燕送他到门口,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后,苏纯钧才下楼。
  杨玉燕又磨蹭了一会儿,刷牙、洗脸、梳头、换一件与围巾更相衬的衣服,然后出来说:“妈,我出去散个步啊。”
  祝颜舒看了一眼表,苏老师刚走不到一刻钟。她盯着杨玉燕看了许久,看得杨玉燕的背上都开始发毛,才说:“行,去吧。”
  杨玉燕大松一口气,蹦蹦跳跳就往外走。
  祝颜舒:“天冷,别散太久,二十分钟就上来。”
  杨玉燕根本没听懂,推开门就说:“好,我知道了!妈,我走了!”砰的一声关上门跑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咚咚咚跑下去,祝颜舒气呼呼的呼出一口气。
  一个女儿是这样,两个女儿也是这样!
  第41章 散步半小时
  苏纯钧站在街上,心中又平静又焦急的等待着。
  这是他人生中最漫长也最快乐的时间。他不为浪费这段时间而焦虑,也没有在这段时间里再去思考那些复杂又难以完成的任务,一切负面的东西都离他远去,只剩下他与冬日的阳光在这里。
  他先走到了街对面,宽阔又繁忙的马路上车来车往,于是他又走回来,在祝家楼前这一段路上来来回回的走着。
  他大概走了有一百遍才看到一个身影像小鹿一样蹦出来,他马上走了过去。
  杨玉燕发现街上的人还挺多,应该说车很多,汽车喇叭嘀嘀嘀的叫,很吵人。她左右张望着找苏老师,怕她下来的太晚,他等烦了。她往左边走,后面突然有一只手拉住她。
  她回头,一个比平时看起来更不一样,更大一点的苏老师出现了。
  “我在这儿。”苏老师说,他的手往下滑,牵住了她的手,带她穿过人群与车流,很快走在了更宽敞的路上。
  “我们往这边走。”他说。
  他跟她的距离比以前近多了。
  这是她第一次走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原来他这么高,她才到他的肩膀。原来他还是挺壮的,肩膀很宽,手很大,不像她以前以为的那么瘦弱。原来他身上还有香味。
  她深深嗅了一下,他马上发觉,低头看她。
  她问:“你喷香水了吗?”
  苏纯钧心中喜悦,为他的这一点小小的心思被她发现而喜悦。他为了来见她,特意喷上了一点香水,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还是他特意跑去买的呢。
  “只喷了一点点。”他说。
  杨玉燕又用力闻了一下,夸道:“真好闻啊。”
  他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伏身小声说:“其实我也给你买了一瓶。以后再给你。”
  现在送的话太露骨了,他怕送了香水以后,祝女士就再也不许他登祝家的门了。
  杨玉燕两辈子也没用过香水,但是祝颜舒用,用的还是娇兰的香水,香得人头晕。在她眼中,这是成熟女性的标志。
  “给我?是什么?好闻吗?”她顿时好奇起来,又有点小兴奋,好像在做什么大人不许的坏事。
  苏纯钧:“我觉得很适合你。”
  但他不肯现在就把香水送给她,一定要等到她十八岁。
  杨玉燕不服气:“那要到明年六月!”
  苏纯钧实在不敢将自己的小心思公诸于世,因为只要告诉了杨二小姐,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而他也想警省自己不要越雷池一步。等到她十八岁时,就是成年人了,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她了,到那时再送出香水,展示追求之意,才更加合适。
  无奈杨二小姐不肯配合,显然既然已经得知会有一件礼物是自己的,那就不可能愿意等到明年六月。
  苏纯钧自己作孽,只好想办法补救,刚好看到前面有一个卖花的摊子,连忙过去买了两枝贵得吓人的红月季,双手捧给她:“难得看到,拿回去簪头吧。”
  旁边卖花的姑娘也笑着说:“我们这花都是暖房里栽出来的,我出门前才剪下来的,姑娘拿回去梳好头簪上,一天都不会败,晚上养在水里,能簪两三天呢。”
  大冬天的能手捧香花,实在不能让人再保持怒气了。
  杨二小姐捧花一嗅,大方的放过了苏老师:“那好吧,这次就饶了你。”
  苏纯钧听到这话,依稀仿佛有些耳熟,记得以前常在堂兄身边听到女娇娥如此说话,今天终于自己也听到了,心中感慨万千。
  不知当年堂兄听到娇娇们的这句话时是不是心情也与他一样?像被搔了一下痒痒,又想抱住眼前的娇娇好好亲近一番,可惜眼前的二小姐不能抱,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苏纯钧再次牵上杨二小姐的手,两只手再次握到一起时,一只大,一只小,一只骨头硬,一只柔若无骨,一只皮肤略略有些粗糙,一只香润滑。
  他把二小姐的手包在手中,全拢在手心里,脚下轻快,眼前一片坦途。
  但杨玉燕心中系着祝女士,出声搅局:“妈妈让我散二十分钟就上去的。”他们这已经走过一条街,要走到另一条街上去了,再往前走,时间可能就不够了。
  苏纯钧从心底尊敬祝女士,此时也不免想耍点小聪明,多走一段时间。
  他说:“我刚好听到了一件事想告诉你。”
  杨玉燕一听就道:“是什么?”
  两人便继续向前走去。
  家里,祝女士盯着钟表,双手抱臂,脚在地板上哒哒哒的打拍子。
  张妈出来进去的做事,布置客厅等客人到访,见她这么紧张,也转头看了一眼表,说:“二小姐出去也有二十几分钟了,她也不嫌冻。”
  祝颜舒从鼻子里哼出来。
  张妈把果盘、糖果、瓜子都拿出来重新摆好,说:“你也不必担心,苏老师跟她在一块呢,两人在外面转一转,也不会出什么事。”
  祝颜舒:“燕燕还不到十八!”
  张妈把果盘摆正,把桌巾拉平整,道:“也不差这几个月,算虚岁已经十八了。”
  祝颜舒:“那也不行!他把我姑娘带出去,谁知道会做什么?”
  张妈:“最多亲一亲,还能干什么?”
  祝颜舒瞪大眼,“张妈,我都不知道您这么开明!”
  张妈平静得很:“太太,我才来做工时还记得呢,你跟那个谁在客厅,大白天,就抱在一起亲,可把我吓得不轻,您当时是怎么对我说的?情之所致,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