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值班老师举起拿秒表的右手,高声喊道:“各就各位,预备——”
  孟行悠拉下泳镜,右脚脚趾抓住跳台的前缘,后脚放在跳台的后部,膝盖弯曲,脚跟抬起,手指稍微用力,轻拉跳台的前缘,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预备姿势。
  迟砚本来没想动真格比,可看孟行悠这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不认真比一场实在是对不起小姑娘。
  迟砚的习惯是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他弯下腰,目光含笑,侧头问孟行悠:“你这么想赢我?”
  孟行悠唇角轻勾,一张娇俏可人的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情绪:“不是想,是一定会赢。”
  迟砚轻笑了一下,八分不羁两分野,转过头去,眼睛看向视线所及范围内的最远处,启唇道:“拭目以待。”
  静候几秒,两人听见哨声的瞬间,双脚用力蹬向跳台,摆臂前伸双脚并拢,以抛物线小角度几乎同时入水。
  入水后,两人用腿部打水,动作柔却有力,像人鱼尾巴。滑行一段距离后,两人向上靠近水面,手臂配合腿部,在水中迅速前行。
  孟行悠还没使出全力,游过半的时候被迟砚甩出一个半身的距离,她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惊讶。
  果然人不可貌相,迟砚斯文的外表下原来还是有运动细胞的。
  孟行悠不敢自负,她看迟砚也是在用心比赛的样子,一口气使出全力,加快打水速度咬牙追上去,视线范围内很难看出谁快谁慢,两人咬得很死,不分伯仲。
  两个人把游泳馆的气氛点燃,周围看热闹的学生纷纷停下来,给他们加油。
  一圈结束,孟行悠看见池壁就在眼前,双手双腿并拢,头朝下,朝头部向下翻滚。翻滚过来侧身的一瞬间,双腿朝上迅速下水,蹬池壁,完成转身。
  借助腿部瞪池壁的动作,在水下滑行了一段时间,这时候男女主的差异显现出来,迟砚的腿长,转身这个动作,直接甩开孟行悠一个身位。
  孟行悠不服气,卯足劲往前冲,却还是落后迟砚一臂长,这时候第二圈距离快过半,孟行悠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放弃换气,憋着气一口气往前拼命冲。
  极限状态下,氧气供应不足,肺被挤压得很难受,孟行悠满脑子都想着不能输,绝对不能输,愣是一口气游到了重点,触壁的一瞬,她已经耗尽力气,双手抱住旁边的浮线,顾不上去擦脸上的水珠,喘着粗气大声问值班老师:“老师!谁快?”
  值班老师蹲下来,把秒数给她看:“你一分四十八秒,他一分四十九秒,你赢了。”
  孟行悠手臂砸向水面,难掩兴奋叫了两声。
  值班老师算是对孟行悠刮目相看,称赞道:“小姑娘,你挺厉害啊,一般女生能游进两分就不错了。”
  孟行悠挠挠头,这时候倒谦虚上了:“没有,运气好而已。”
  值班老师挥挥手:“胡说,实力就是实力,现在的年轻人可了不得哟。”
  迟砚双臂搭在浮线上,胸膛随呼吸上下起伏。
  他神色还正常,倒是孟行悠因为没换气憋红了脸,脸颊两团小粉红,泛着水光,眼睛像是住进了星星,眼尾向下,尽是笑意。
  看见孟行悠笑,迟砚忍不住也想笑,虽然他并没有赢。
  孟行悠从胜利的喜悦里钻出来,看向迟砚,对他伸出自己的小拳头,笑容灿烂,宛如一个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求表扬的小孩儿,简单而纯粹:“迟砚,我就说我一定会赢你。”
  迟砚靠着浮线,嘴角漾起慵懒的笑,伸出拳头跟她碰了碰,少女的皮肤白如雪,连指背也是软软的,迟砚的呼吸乱了几秒,把拳头收回来,眼神晦暗不明,声音低低沉沉:“你好厉害。”
  孟行悠垂眸,双手捧住脸,试图给自己降降温,小声嘟囔:“你也很厉害,我还以为你是运动白痴来着。”
  迟砚松开浮线,双脚踩到泳池底部,往前走了两步,抬头揉揉孟行悠的头:“没我同桌厉害。”泳帽不牢固被带下来,孟行悠挽的丸子头经过剧烈运动已经垂下来,碎发垂在脸颊两侧,头发虽乱,但有一种不施粉黛的干净,瞧着仍是好看的。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样一个小女生,身体里蕴藏着那么强大的爆发力。
  孟行悠没料到迟砚会摸她的头,整个人傻傻地愣在原地,手没抓稳浮线,险些栽进水里,迟砚眼疾手快,直接用手肘勾住她的脖子,稳住她的平衡后便松开,手撑在池边,手臂发力,人从水里一跃而起。
  迟砚蹲在岸边,朝孟行悠伸出手:“大赢家,请客吃个宵夜呗。”
  孟行悠心里在尖叫狂奔,脸上勉强维持淡定,伸手握住迟砚,被他拉出了水面。孟行悠取下泳镜拿在手上,尽量自然地问:“行啊,你想吃什么?”
  “藕粉吧,那大爷周末还来吗?”
  “不知道,出去看看吧。”
  迟砚伸手从脑后把泳帽和泳镜一起扯下来,攥在手里,头发顺着脖子往下滴水,泳衣沾了水更贴身,前面微微映出腹肌的轮廓,孟行悠思维开了小差,偷偷数了一下,一共有八块,搞不好连人鱼线都有,虽然她没看到。
  孟行悠别过头,顺便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跟迟砚拉开一丢丢距离,心跳声有点大,让人听见多不合适。
  所以男生游泳到底为什么要穿背心呢。
  多余。
  太多余了。
  *
  月考过后,清明节收假回来,迎来这学期一大重要活动,春季运动会。
  这是六班第一次大型集体活动,贺勤非常上心,自掏腰包给大家做班服,还腾了一节自己的数学课出来,留给参加运动会的学生去操场训练。
  每年运动会开幕式各班级入场向来是重头戏,各班都在服装上下足了功夫。
  班委明察暗访,把高一年级的服装摸了个底,什么汉服、民国校服、jk制服全都有班级搞了,重复的东西没有新意,班委和贺勤商量之后,决定就用日常服饰,至于衣服上面的花样,由班上同学来设计。
  几轮筛选下来,孟行悠的点子被全班投票通过。
  服装很简单,黄色帽衫白色背带裤,帽衫背后有孟行悠画的小图案。
  男生是墨镜,女生是冰淇淋,都是简笔画,图案在正中位置,图案下方各写了三个q版字体,呈半圆形,视觉上来看图案和文字浑然一体,文字装饰了图案。
  男生的帽衫写的酷盖,女生的帽衫写的可爱多。
  后来几个班委觉得不太对称,孟行悠便给男生多加了一个字,变成了酷酷盖。
  背带裤本身自带可爱效果,陶可蔓觉得既然男生都这么可爱了,不如可爱到底,提议每人再加一个发箍,把全校的人给可爱死。
  男生不情不愿,女生呼声却高,最后贺勤拍板同意,加了经费任由这帮学生去折腾。
  陶可蔓给女生选的粉色兔耳朵,男生是黑色.猫耳朵。
  运动会项目里,长跑一直是大难题,孟行悠见八百米一直没人报名,主动补上了空缺。
  女生这边有孟行悠,男生那边谁也没有,一千米没有一个人愿意上。
  大课间做完广播操回来,体委拿着报名表来到迟砚座位上,满脸愁容:“班长,咱们班一千米没人上,这怎么弄?”
  迟砚接过报名表快速翻了一遍,心里有谱,对体委说:“我来弄,下午你把表交上去。”
  体委点点头:“行,交给你了。”
  上课前五分钟,迟砚拿着报名表走上讲台,打开多媒体,问了一声:“男生一千米,谁来补个位?”
  意料之中,没有一个男生有反应。
  迟砚拧开笔盖,在一千米那一栏写下赵达天的名字,写完走到他的座位前,说:“都没人去,赵达天你去跑。”
  赵达天玩游戏玩得正带劲,听见自己被参加了一千米,猛地抬起头,瞪着迟砚:“凭什么我去?我不去,谁想去谁去。”
  迟砚淡然自若,回答:“没人想去。”
  赵达天好笑地看着他:“那就你去呗,你不是班长吗?”
  “我没空,我要念加油稿。”
  “那你叫别人去念。”
  “别人没空,都有项目。”
  一来一回,赵达天被惹毛,手拍桌子,“蹭”地一下站起来,就算横起来跟个螃蟹似的,还是比迟砚矮半截:“我也没空,我不跑。”
  迟砚“哦”了声,反问他一句:“我的墨水和钢笔,你什么时候赔我?”
  “……”
  赵达天理亏,瞬间安静如鸡,半天没憋出一个屁来。
  “不赔就去跑,我看过你初中的运动会记录,长跑是你的长项,初三还打破了校记录。”迟砚用食指推了下眼镜,眼底泛着冷光,怎么听怎么像威胁,“你跑不到前三,就赔我笔,一分钱都不能少。”
  赵达天:“……”
  算你狠。
  孟行悠路过赵达天座位旁边,听见两个人的对话,顺嘴说了一句:“加油,赵同学,你可以的。”
  赵达天看见孟行悠也来气:“你才是要加油,别跑倒数第一给咱们班丢人!”
  孟行悠不气不恼更不接茬,反而笑了,目光扫了眼他的球鞋,还是上学期那双:“这双鞋好,就穿这双三万的,你肯定跑得快。”
  “……”
  赵达天:?????
  你俩这么能说,一唱一和的,怎么不去演相声?
  *
  服装厂活多,贺勤在那边使劲催,总算在运动会前一天把班服发到了每个同学手上。
  运动会周五开始,周四晚自习结束后,班上的人拿着班服回宿舍试穿。
  孟行悠拆开包装,把自己那一份拿出来,尺码是对的,可图案是错的,帽衫后背印的是墨镜和酷酷盖,发箍也是黑色.猫耳。
  想来是服装厂赶制匆忙,出了小纰漏,穿着合身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孟行悠觉得将就一下也没什么。
  翌日一大早,大家换上班服来到操场集合。
  班牌由秦千艺来举,她穿得跟大家都不一样,百褶裙白衬衣,今天还特别有心给自己化了妆,看着是有几分明艳动人,惹得班上男生一个接一个往她跟前凑,献殷情。
  迟砚和他们宿舍的人站在旁边闲聊,孟行悠一眼就看见他,这次倒不是冲颜值,是冲他身上的衣服。
  今天大家穿得整齐,一眼望去他们六班都是黄白相间的一片,霍修厉打趣说这是香蕉色。
  这“一大串香蕉”里,只有迟砚在帽衫外面套了件黑色棒球衫,想一眼不注意到他都难。
  孟行悠甩着猫耳发箍走到迟砚身边,扯了扯他的外套,奇怪地问:“你穿什么外套,一点都不合群。”
  霍修厉看见她过来,毫不留情就把迟砚给出卖了:“他的帽衫印的你们女生的图案,今天我们太子就是可爱多。”
  迟砚目光一沉,一脚踢到他的屁股上,暗骂:“滚远点。”
  霍修厉被踢了一脚也不老实,绕到迟砚身后,直接把他的外套给扒了,又将藏在帽子里的兔耳朵拿出来,递给他:“太子,快戴上你的兔耳,下一秒你就是咱们班的头牌选手。”
  孟行悠转过身,指着自己后背的图案,转头笑着问:“原来是咱俩的衣服印错了,要不然我们换换?”
  钱帆在旁边默默补了一刀:“你的衣服穿在太子身上就是紧身衣,都可以变身了。”
  吴俊坤和霍修厉这个猪叫二人组不负众望,又露出了绝招,笑得满地找头。
  孟行悠被他们的猪叫般的笑声感染,脑补了一下钱帆说的那个画面,没忍住也笑了出来,只是憋得很辛苦,双肩直抖。
  迟砚:“……”
  孟行悠缓过劲来,从霍修厉手上把兔耳朵拿过来,冲迟砚勾勾手:“来吧,可爱多,让酷酷盖给你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