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这种别人求而不得的好婚事,她说是因为性格不合和离了,那谁会信?她说是婆母不慈,继女不孝,有证据吗?嘴里积德的还能说点儿什么一别两宽之类的话,但嘴上不积德的,就要各种猜测是不是她这个人有什么毛病了。
  不守妇道,或者水性杨花,她自己倒是不在意,可楚瑾能不在意吗?
  但要让她将楚瑾单独留在侯府,她能放心吗?
  在刚回来的时候,她想的是和离。怀孕的时候,她想的是析产分居。可现在,她发现,这路,她都是走不通的。既然走不通,那就只能将这侯府,变成自己的领地了。
  那以前对待楚侯爷的态度就得改变一下了,之前是可有可无,现在,不说讨好了,至少是不能让楚侯爷厌弃了。
  乔柔有些烦闷的将枕头往地上扔,有了孩子的女人,和没孩子的女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孩子是女孩子的时候,世人对女人尤其严苛,名声这种东西,几乎是保命的东西了。
  她不是嫌弃楚瑾是女孩儿,她是烦恼这世情太恼人。女人活的就好像是个物件,尤其是出嫁之后,简直就是个摆件了,值钱了就会被夫家好好对待,不值钱了说不定就要扔掉了。
  她自己都活的如此艰难了,若是再不能给楚瑾一个好的出身,那楚瑾的日后,是不是会更艰难?
  “这是怎么了?”乔柔扔完了枕头郁闷了一会儿,又不得不自己起身去将枕头给捡起来——不然一会儿睡觉就没得用了。她向来脾气好,又不想惊扰了丫鬟。
  刚弯腰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乔柔脸色顿时僵住了,赶紧伸手揉脸,这才抬头:“侯爷怎么回来了?前面事情处理完了?”
  “嗯,担心你生气,过来看看。”楚侯爷说到,顺手帮她捡起来枕头,仔细看了看她脸色,挑眉:“看来我是来对了,果然是生气了,这脸都僵住了。”
  真不是生气僵住的,是刚才在肚子里臭骂了楚侯爷,猛然听见他声音,心虚之下僵住了。
  “那丫鬟可不是我主动招惹的,你就是生气,也不能迁怒到我身上来了,我这一年多,可是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楚侯爷将枕头拍干净放到床上,再顺手将乔柔给塞到被子里:“我可没忘记你之前吓唬我,说要过的不顺心就和我和离的事情呢,所以没你允许,我是从不敢胡来的。”
  乔柔心里微微一动:“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啊?”
  “是啊,吓死我了,我都一把年纪了,你要再和我和离,我上哪儿再去找个如此温柔漂亮,贤淑可人的妻子回来?”楚侯爷笑着说道:“你看今儿晚上,这不是事情一发生,我就赶紧让人去找你了吗?日后你可不许再觉得我对你不好了。”
  乔柔这心里,真是什么滋味都有。她这边想着和离,想着析产,那边楚侯爷竟然被吓住了,连睡个通房都不敢——难怪她觉得这一年多那两个姨娘都没作妖呢。
  传出去,别人该以为她是河东狮了。
  不不不,不能将这名头揽到自己身上来,男人的话怎么能相信呢?说不定就是因为楚侯爷这一年来太忙了,看看这朝堂上,一出出的都是大戏,楚侯爷早出晚归的,哪儿有的时间去睡姨娘?
  就算有时间,一整天忙下来,沾到床就恨不能立马睡过去,哪儿来的精力?再说,小三十的人了,男人嘛,只要到了这个年纪,基本上想的都是建功立业养家糊口的事情了,不可能再和小年轻一样夜夜想做新郎了。除非是那种特别好色的,一辈子就只看重女色的,但楚侯爷不是这一种。
  男人能成功,可不是睡女人睡出来的。楚侯爷那官位也不是闲差,他受皇上看重也不是一句瞎话。
  所以,她可不帮楚侯爷背这个锅!
  “我倒不是生你的气。”乔柔面色到底是缓和了下来,也露出了几分笑意,招手示意楚侯爷也上床:“天冷别站着了,我今儿生气是为了老太太,如玉到底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闹出这种事情来,不处置吧,难保以后不会有人有学有样,那家里的风气可就全都坏了,处置吧,又怕老太太伤心难过。”
  她叹口气,也不瞒着楚侯爷:“正巧我今儿也说了府里丫鬟小厮们婚配的事情,明天我和老太太说一声,将如玉先嫁出去吧。”
  楚侯爷也沉思:“不处罚是不行的,今儿这事情,可不是没人看见,再者,她摸到前院来,她同房的丫鬟会不知道?准备鸡汤的厨房会不知道?瞒是瞒不下去的,只老太太那边也得顾着些。”
  乔柔点头:“所以我这才生气,这事儿可真是个大难题。”
  “行了,别气恼了,你这脾气若是气着了,还不得一晚上睡不着?”楚侯爷揉揉她脑袋,笑道:“她去书房的事情,你就不用和老太太提了,只说那婚事就行,回头我自会和老太太说的。”
  一两句话的事情,就不用乔柔为难了。
  乔柔眼睛一亮,忙点头,不用自己出头那可就太好了。
  但心里又有些不太舒坦,果然,她之前的做法,是猜对了楚侯爷的心思了的,算是做对了。到底是亲娘,楚侯爷还是要护着她的颜面的。
  乔柔不过是在心里叹两声,她可没为楚侯爷的这种行为生气。若是楚侯爷不顾及老太太的颜面,她乔柔才该担心呢——连亲娘都不顾的人,还能指望他顾及妻女?
  两个人就此歇下,第二天一早楚侯爷要上朝,天不亮就起了。这种大冷天,对乔柔来说,起床都是一种折磨,老夫老妻了,索性她也不起来伺候了:“厨房有准备鸡汤面,你吃一碗再去,若是中午不回来,可用给你送饭菜?”
  衙门其实是提供午饭的,但天冷了,有时候这当差的人吧,不一定能准时去吃饭,耽误那么一会儿,饭菜就成冷的了,衙门的消耗也是有规定的,饭菜冷了肯定不会再给热一遍儿的,除非是给银子,自买炭火。
  但一来衙门的饭菜不算丰盛,二来你自己热饭吧,那能看着同僚吃冷饭吗?可这点儿炭火钱,也不好算太明白。一个衙门,总有出身好的和出身不好的,总不好都强迫大家吃一样的。
  于是,有人就愿意去外面买,有人就不愿意麻烦再生火愿意吃冷的。
  楚侯爷一边梳洗一边说道:“不用让府里送了,今儿估计不太忙,我中午回来吃。”
  乔柔点头应了,窝在被子里看了一会儿,眼皮子就忍不住打架,昨儿还是睡的有些晚了。楚侯爷过来帮她拽了拽被子:“天色还早,你继续睡着,我这就走了。”
  乔柔摆摆手,楚侯爷转身出了房门。
  但乔柔也没能睡成回笼觉,如玉的婚事,该怎么配呢?又得让人知道这爬床的事儿不可行,又得让如玉以后给她卖命,还得给老太太个面子……轻不得重不得,难办。
  就算是愁的快要掉头发了,乔柔还是得按时去给老太太请安。
  “如玉昨儿去找你了?”问过安刚坐下,老太太就来了一句,乔柔也知道,如玉既然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那如玉闹出来的动静,老太太不可能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不过是知道多少的问题。
  所以也不隐瞒:“嗯,大约是昨儿我说起这婚配的事情,如玉有些着急了,她以为是说她自己呢,怕的晚上来求我,说是想要伺候老太太一辈子。”
  老太太笑眯眯的:“她倒是个忠心的,既然如此……”
  怕她说出再留两年的话,乔柔忙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此忠心,倒是不好耽误了她,若是老太太舍不得,日后多叫她回来说说话,或者干脆让她进府当个嬷嬷也行,老太太如何的如何?”
  老太太脸色沉了沉:“你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到底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我不敢随意安排,还是看老太太的。”乔柔很是恭敬,她这边是想不出来了,索性就推给老太太吧。至于那惩罚,等楚侯爷和老太太透过底了,她再来说这事儿,免得现在就得罪了老太太。
  第50章
  “夫人,如玉姑娘过来了。”乔柔从老太太这儿出来,没多久就见喜春进来通报,她点点头,那边如玉就被领进来了。没了夜色遮掩,如玉显得有些慌张和尴尬,身体不自在的有些抖。
  当丫鬟的,觊觎男主子,从而被当家主母打死的事儿也不算少。
  “有事儿?”乔柔直接问道,如玉再次哆嗦了一下,然后噗通跪下,略有些讨好的看乔柔:“奴婢前段时间,听陈嬷嬷说,夫人您想知道护国寺那天的事儿?”
  乔柔挑眉看了她一眼,她确实是挺好奇的,老太太就算是受了惊吓,也不该是重病一场的,老侯爷死的早,老太太又不是拿不起事儿的人,再加上之后对楚瑶的态度也略有些冷淡——哦,现在倒是又好起来了,估计是楚瑶又做了努力吧。
  但乔柔让喜春去打听却没打听出来之后 ,她这好奇心就略微放了放,同时她也知道,陈嬷嬷那人,目前来说还是收买不了的,老太太威严还在,所以她这段时间做事儿还是挺小心的,不太愿意直接和老太太对上。
  “那你就说说吧。”看如玉那态度像是来投诚的,乔柔就点头了。
  “到了护国寺之后,大姑娘就带着丫鬟到处走动,然后巧遇了明瑜郡主。因着之前大姑娘去敦郡王府的时候和明瑜郡主也说上了话,所以这次见了面,就很是自在,两人约了一起玩儿。”
  到了晚上,护国寺的守院僧人发现外面不太对,然后就将寺里的贵人集中到一起来了。老太太自然也要带着楚瑶过去,这寺里其实并非是只有两家人的。有些呢,住宿的地方距离大殿远,再加上不太愿意相信乱军的事情,就不愿意跟着去凑合。
  寺院的武僧分散开,虽然一大部分是集中在大殿外面的。但既然成王是一心要将敦郡王妃拿到,那乱军冲的必然是比别处的更勇猛些的,一时之间,还真让乱军冲破了防线,进了大殿。
  乱军要捉拿敦郡王妃的时候,楚瑶推了老太太一把,正好撞在了乱军的刀刃上,这也是老太太受伤的原因。后来还是武僧尽力保护,老太太这才保住了性命。
  “那说大姑娘救了明瑜郡主,这是怎么回事儿?”乔柔听的一脸惊讶,难怪老太太刚回来的时候对楚瑶十分冷淡了,光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就觉得心痛的要死了——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孙女儿,关键时候竟然推了自己出去挨刀,啧啧,往日的心意喂了狗啊。
  再想到现在老太太对楚瑶的态度,乔柔又忍不住摇头,记吃不记打,这两次三番的,老太太竟还是没看明白楚瑶的为人吗?还是说,自家孩子就是好,臭老鼠也能当宝贝?
  “明瑜郡主护着郡王妃,因着武僧一时没顾上,被一个乱军给拽住了,是大姑娘撞了那乱军一下,明瑜郡主这才得了平安的。”如玉说道,这些事情都是她眼睁睁的看着的,绝不会有错的。
  乔柔在心里转一转念头就能想明白楚瑶分辨的话——她能连毫无相干的明瑜郡主都救,怎么可能会下手伤害祖母呢?只是没站稳……或者是吓着了手发抖了……再或者就是被身后的丫鬟乱军给撞了什么的。
  反正老太太背后没长眼睛,也分不清楚瑶这话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也得看老太太自己愿不愿意相信了。
  人嘛,总是会让自己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的。老太太活这么大岁数了,总不能承认自己是上了年纪瞎了眼,看错了人吧?
  “真是可惜了。”乔柔叹气,这话却没说出来,如玉虽说是来投靠的,但这样被抓了把柄然后出卖主子的,小心思实在是太多,乔柔可不觉得她能忠心于自己。
  之前是打算利用如玉在老太太那边埋个钉子的,但现下,她得再仔细想想这事情了。比起忠心来,如玉可是比陈嬷嬷差远了。
  “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你的婚事,不光是要看我的意思的,老太太那边也有考量。”乔柔摆摆手,示意如玉起身:“你若是有什么要求条件,自去和老太太商量,毕竟伺候了她老人家好些年了,她老人家心里也有数。”
  如玉胆战心惊的起身,瞧着乔柔不愿意再说什么了,只好告辞转身。
  楚侯爷中午回来用的午饭,随后就去了老太太那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老太太交代的,但下午,老太太就让陈嬷嬷来传话,说是已经给如玉挑好了人家了。
  这段时间呢,如玉就不用在她身边伺候了,只管在屋子里绣嫁妆就好了。这样一来,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就少了一个,陈嬷嬷的意思是还要尽快补上才是。
  乔柔应了下来,原以为陈嬷嬷要告辞了,结果陈嬷嬷嘴唇动了动,脸上也露出了些犹豫。
  “陈嬷嬷是还有事儿?”乔柔等了片刻,不见她开口,只好主动出声询问。
  “是这样的,奴婢有个侄儿,今年十九岁。”陈嬷嬷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这侄儿有些不太争气,府里的事情他做不来,再者,侯爷和大少爷身边也不缺人,所以他往日里都是在庄子上做活儿的。”
  乔柔点点头,陈嬷嬷接着说道:“往日给府里送果蔬粮食的,就是我那侄儿。每隔两三天就会来一趟,有一次,无意中见了喜夏姑娘。”
  喜夏是管着乔柔这边小厨房的,出了楚瑶的事儿之后,乔柔这边就设置了小厨房,一直到现在,因为楚瑾经常需要吃些辅食,这小厨房就一直没撤掉。
  庄子上送了果蔬,喜夏也会经常过去挑一挑,有想要的就直接带到了小厨房。
  “这事儿……”乔柔一听就明白过来了,略沉吟了一番,按说她身边的大丫鬟,配个管事庄头掌柜都不算高攀,宸默默的侄子不过是个来回送货的,定是配不上喜夏的。
  但一来陈嬷嬷有面子,老太太身边的第一人。陈嬷嬷的男人则是庄头,就管着之前陈嬷嬷说的那庄子呢。这两口子受重用,那侄子多少也得有点儿面子在才行。
  二来她也没见过,也不知道喜夏心思。所以倒是不好一口回绝了。
  “我尚未见过人,一时也不好评价。”乔柔笑眯眯的,很是客气:“嬷嬷若是不着急,等我几天?”
  “这是应当的,老奴这儿不着急,夫人慢慢看。喜夏姑娘长得好又有手艺,就是放出去当秀才娘子都使得,夫人向来看重喜夏姑娘,多挑挑才是对的。”陈嬷嬷忙说道。
  手艺人难得,尤其是会厨艺的。喜夏那一手厨艺,还是她家传的,放在外面当厨娘,一个月也至少有二十两银子了。
  乔柔这边送走了陈嬷嬷,就叫了喜夏来说这事儿:“你若是看得上呢,日后求侯爷给个前程,不说大富大贵了,小富小康肯定是能行的。但你要是看不上,咱们就另外找,万不用因着我就顾忌陈嬷嬷,你家夫人我,现下也并不用讨好陈嬷嬷呢。老太太那边的脸面,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喜夏慢吞吞的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奴婢再想想,一时半会儿的,这也不好决定。”人她是见过的,高高壮壮的,相貌也憨厚,天天傻笑,让人瞧着就乐呵。但自家夫人说的也对,一辈子的事情呢,得多想想才是。
  她自己没多大志气,就想做吃的做喝的,在侯府又能赚银子又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倒是也没想过要离开。
  哎,嫁人这种事情吧,为什么这世上的女人就总得嫁人呢?不嫁吧,左邻右舍就该猜测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再等到二十来岁就连朝廷也该催促起来了。可嫁人到底有什么好?在外面又得辛辛苦苦的做事儿赚钱,在家里又要伺候长辈男人,女人的一辈子,也过的是太辛苦了。
  喜夏愁眉苦脸的出了乔柔的房门,托着腮帮子开始考虑自己的亲事。
  从陈嬷嬷开了口,府里的小厮丫鬟,也多知道了要婚配的事情了。有门路的就亲自找乔柔,比如三夫人身边的嬷嬷,她家儿子看中了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没门路的就给喜春顾嬷嬷她们塞银子,连楚瑾身边的奶嬷嬷都收到了礼物呢。
  乔柔本来是借这事儿要卖身契的,结果卖身契没要到,这事儿还一件件的往上赶。无奈之下,她只好将府里的名册都拿过来,和顾嬷嬷她们一起研究。
  从年龄相貌开始配,再让人去问本人意思。
  再加上要过年了,一时之间,还真忙的顾不上卖身契这事儿了。
  幸好就是配成对了,也得来年才能成亲,要不然,光是一批批办喜事儿的,这府里就要缺人手缺的厉害了。
  过了腊八,陈家大夫人亲自来了一趟,一来是送年礼,陈大夫人并没有打算和侯府彻底的分开,所以这人情往来,该怎么走还是要怎么走的。
  老太太自然也不能和娘家断绝,就算她没了男人,侯府是她儿子的天下了,这娘家也不是说能断就能断的。真要是断了,世人就该戳她脊梁骨了。断亲这种事情,连男人做了都要被人胡乱猜测呢,更不要说是女人去做了。
  二来,陈大夫人也是为了接表少爷和表姑娘回去过年。
  大约是知道自己得罪了老太太了,这次陈大夫人对乔柔倒是客气了几分,还另外给乔柔准备了谢礼,多谢她这段时间对表少爷和表姑娘的照顾。
  难得陈大夫人识趣,乔柔就算心里不喜欢这人,面上也总算还能带点儿笑容出来。尤其是在陈大夫人另外提出条件的时候——楚瑶都一年多没去陈家了,她外祖母想她想的厉害,陈家想接她过去住一段时间,乔柔巴不得立马就给楚瑶收拾行李,可这事儿,她还真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