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节
  安景明笑道:“想什么啊!方霞根本没嫁出去,现在是朱明辉住到他们家里去了。因为这事,方x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好像白得了一个儿子。”
  “朱明辉搬到他们家去了?”林蔓犹记得吃冷面的时候,朱明辉曾说结婚以后,方霞会搬进他现在住的干部楼。怎么会……
  安景明补充道:“对这事,方x长以前跟朱明辉提过几次,朱明辉都委婉拒绝了。但是昨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x长又提了一次,x长夫人也哭着说舍不得女儿,朱明辉就当场答应下来了。”
  小张在桌前等得急了,小声地问林蔓:“林副科……”
  林蔓猛地抬起头,又想起了小张的事。于是再一次,她又急着要挂断电话。安景明那头,赶在林蔓挂上电话前,抢着问了一句:“还记得你以前欠我一个债吗?”
  林蔓怔了一下,重又拿听筒到耳边,笑说道:“那要看你想我怎么还,还有我想不想还了。怎么,你想好了?”
  安景明笑道:“那倒没有,我就是想要确认你还记得这事。”
  啪!
  这一次,倒是安景明先挂断了电话。
  林蔓有些一头雾水,想再多问两句,可谁成想,这次安景明很难得不跟她多言,痛痛快快地结束了通话。
  回想安景明所讲的没头没尾的话,林蔓忍不住对着话筒喃喃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副科!”小张再又提醒林蔓。
  赶紧收回思绪,林蔓帮小张解决了几处小问题。
  午休时间到了,科员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出了科室。
  忙完单子的事,小张和段大姐也一起走去食堂。
  林蔓在等王倩倩那边的事完,中午一起吃完饭后,她们还要去红楼开科级干部会议。
  百无聊赖中,她听见了三两句段大姐和小张的对话。
  “听说副厂长夫人过段时间要在家里请客。”段大姐道。
  小张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段大姐道:“前两天我去供销社买东西,碰见了给他们家做饭的余大妈。她说副厂长家这回请的人不少都有来头,特别是一个叫李荣世的医生……”
  事情忙完了,王倩倩起身叫林蔓一起去吃饭。
  段大姐的话只在林蔓的耳边匆匆而过。
  林蔓并没有多加留意,唯记住了李荣世这么一个名字。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林蔓和王倩倩遇见了卫生科的郭科长。三人找了一张空台坐下来吃饭。想到秦峰的病需要一个好大夫治,林蔓向郭科长打听道:“江城有什么不错的医生能看心理疾病吗?”
  王倩倩从旁关心地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事,家里有谁病了?”
  林蔓有意隐瞒秦峰的病情,随口胡诌道:“我一个朋友家里有这方面的病人,想找靠谱的大夫好好看看。”
  郭科长道:“病到什么程度,伤人不?”
  林蔓吓了一跳,听出郭科长当她说的病人是疯子了。
  她连忙解释道:“没那么严重,就是有些抑郁,整日神神叨叨。”
  其实林蔓倒也心里明镜似的,秦峰的人格分裂要是说开来讲,更是让人没法理解,甚至觉得恐怖。比那些精神分裂的疾病,更让人难以理解。
  由此,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决意除非碰到一个可靠的医生,否则坚决不能把秦峰的情况说给人听。
  一听只是神神叨叨,郭科长摆了摆手道:“唉,要是就这么一点小毛病,还是别去看医生了。万一像以前那个政治科一组的徐伟一样被确诊成了精神病人,那可是要被送进疯人院的。”
  王倩倩不解道:“有这么严重?要是不伤人,还是能留在家里慢慢恢复吧!我听说有人一时刺激,也会突然精神不正常,难道要把那些人都送精神病院。精神病院可没那么多床位吧!”
  郭科长讳莫如深,笑说道:“这事可难说,要看给那病人看的医生地不地道了。有些医生不错,碰到这类病人也就开一些药,慢慢开导一阵,像那种一时受了刺激想不开的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好了。可要是碰上坏一些的大夫,那可就倒霉了,有些人明明没多大毛病,开解一下就能好的事,他非把那人说的很严重。个别情况,当场就能绑进精神病院。”
  王倩倩气道:“怎么能这样?像他那么瞎弄,没病的人也弄成有病了。”
  郭科长叹道:“唉,可不是么?”
  “那……”林蔓有些打退堂鼓,但还是想尝试着再问问郭科长,万一他有好大夫推荐呢?
  察觉到林蔓的犹豫,郭科长主动说道:“这样吧!林副科,你那个朋友要实在想去看病,那就让他去江南中心医院挂精神卫生科的王怀义大夫。那个大夫可实诚了,医术也还不错,你可以让那人去看看。”
  “精神卫生科,王怀义……”林蔓把名字牢记在心里。
  回家后,林蔓把郭科长推荐的人告诉秦峰。谁成想,秦峰也正想对她说,原来他在局里问过了,同事们也都一致推举这个王怀义王大夫。
  “要不然,我明天跟科里请个假,陪你去看看?”林蔓道。
  秦峰点了下头:“行!反正我明天上午也没什么事,那就明天早上去吧!”
  第362章 庸医(下)一更
  第二天一早, 天不亮的时候,林蔓就跑去王倩倩家, 告诉她当日要请一天的假。
  王倩倩答应了, 并且还体贴地说:“就别按事假算了,今天市政厅有个会, 用不着签到留名。别人问起我,我就说你去开这个会了。”
  从王倩倩家出来,林蔓快往回赶, 因为听说找王怀义看病的人很多,所以她和秦峰都想早一些赶到医院, 早一点挂到号。
  万一上午没看到, 就不得不要等到下午。
  一旦这样,岂不是一天都要在医院里过了。
  林蔓莫名不喜欢医院, 总觉得那里太丧气, 各种人在那里生老病死, 几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愁眉不展。要是碰上流感季节,甚至门诊大厅里会咳嗽声连天。那一股子病体的味道,无论用多少消毒水都压盖不住。
  在往江南中心医院去的路上, 林蔓一再对秦峰说道:“看完我们就出来。”
  秦峰每每都笑回道:“那当然了, 我也不喜欢在医院里待太久。”
  为了能早些到医院, 秦峰这天骑上了他的三八大杠自行车。在江南的街道上,他带着林蔓一路风驰电掣。
  经过工人文化宫,骑过江城火车站,从郁郁葱葱、满是游人的人民公园门前扬长而过……
  春风拂面, 林蔓觉得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可比乘铁罐子车要舒服多了。正当她闭上眼睛,享受金灿灿而暖洋洋的阳光时,秦峰忽然在前面说道:“其实有一个地方,我觉得比医院还要让人不舒服。”
  “哪里?”林蔓睁开了眼,发现原来已经到中心医院门口了。她跳下车,等着秦峰把车子停进车棚。
  秦峰道:“就是省城那个关徐伟的精神病院。”
  一片幽幽暗暗又阴森森的场景猛地浮现林蔓眼前。同一时间,林蔓隐约觉得耳边重又响起了那些凄厉的哀嚎。
  秦峰说的对!
  精神病院可比医院要恐怖多了!
  用力地甩了下头,林蔓将那些瘆人的记忆全数抛去。
  上午9点,江南中心医院正是一天之中人最多的时候。
  跟在秦峰身后,林蔓加紧了脚步,快步走进了门诊大楼。
  “同志,挂精神卫生科。”秦峰递钱进窗口。
  不多会儿功夫,一张蓝票子被从窗口里扔出来,伴随着机械的女人声音道:“三楼左拐走到底。”
  根据收银护士的指示,林蔓和秦峰找到了精神卫生科所在。
  精神卫生科诊室的门是一个玻璃门,门上挂着淡蓝色的帘布,遮住了里面医生为病人诊治的情况。
  诊室的外面有一排长凳,凳子上坐满了来看病的人。
  这些病人多是两两成对,有老人带着儿女,也有丈夫陪着妻子,个别病情重一些的人,皆是由双亲陪着。
  林蔓和秦峰面面相觑。
  怎么说呢?
  来精神卫生科看病总觉得比去其他科室看病尴尬,其尴尬程度不亚于去生育科看不孕不育症。
  “你们两个小年轻是谁来看病啊?”一个穿灰布衫的老太太好奇地问林蔓和秦峰。
  “我们……”秦峰尴尬地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接过秦峰的话,林蔓答道:“我们来替家里亲戚的一个孩子问问,他因为工作不顺利,最近老是神神叨叨。”
  有一对母子从诊室里走出来,护士让坐在长排木凳最靠近门的一对老夫妇进诊室。于是,长排木凳上的每一个人都往前挪了两个位子。长排木凳的最后两个位子空出来了,林蔓和秦峰坐了上去。秦峰坐在外面,林蔓坐在里面,正巧挨着之前问他们话的灰衣老太太。
  灰布衣老太太百无聊赖,便拉着林蔓闲聊:“你们来看哪一个医生?”
  林蔓道:“王怀义王大夫。”
  “王大夫啊?”灰衣老太太转头看向诊室的门,皱眉道,“今天没看见他进来啊!”
  林蔓和秦峰同时一惊,异口同声地问老太太道:“怎么?他今天没出诊?”
  旁边另一个患者家属插嘴道:“王大夫好像不在这医院了吧!前两次来都没见到他。”
  再远一些,另一个陪着妻子来看病的中年丈夫也插话进来:“我原来也是在王大夫那里看,现在王大夫不在了,就只好改看他的学生赵大夫了。”
  “那他学生怎么样?”林蔓问道。
  又有病人走出诊室,中年丈夫陪着妻子走进诊室,无暇回答林蔓。
  灰衣老太太接过了话头,对林蔓说道:“既然是他学生,医术总不会差到哪里吧!”
  转回头,林蔓与秦峰四目相对,小声问他的建议:“怎么办?王医生不在这里了,那我们还看不看。”
  秦峰道:“反正已经过来了,就找他徒弟问问好了!”
  不断有人从诊室里出来,长排木凳上的人两个两个、三个三个地朝前挪着。渐渐的,林蔓和秦峰右侧的人越来越多,左侧的人越来越少。当到临近11点时,灰衣老太太扶着老伴走进了诊室,林蔓和秦峰挪坐到了门边。终于,再要不了一会儿,就会轮到他们了。
  一个圆脸小护士从诊室里出来,懒懒地倚靠着墙休息。
  想起刚才有人说王怀义已不在中心医院了,林蔓有些不甘心,于是决定干脆找小护士问个清楚。走到小护士面前,她好声好气地问道:“请问,王怀义王大夫现在还给人看病吗?”
  小护士道:“王大夫已经不在我们医院了。”
  林蔓道:“那他是转到别的医院了?”
  小护士眼神略有些闪烁,支支吾吾道,“这事嘛!唉,我也不清楚,反正你还是找别的大夫看吧,王大夫以后都不回来了。”
  林蔓又道:“那王大夫的学生赵大夫怎么样?”
  “他啊?”小护士忍不住尾音上挑,撇了下嘴,露出一脸的不屑。
  灰衣太太扶着老伴出来了,有护士紧跟在他们后面,对坐在门边的秦峰说道:“轮到你了,进来吧!”
  林蔓和秦峰一起走进诊室。
  想起林蔓之前问起王怀义,灰衣老太太好心地转回头提醒他们道:“王大夫的学生赵大夫就坐在靠窗边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