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不知多少茶肆,都在传唱苏定方的赫赫战功。另一些人,惦记的却不是这个。
  一处院落中,有个带着启明镜的青年,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报纸,边看边连连颔首:“这正声共振,还是梦溪生说的明白啊!福顺,快取我的琴来!”
  书童莫名其妙,却也不敢怠慢,立刻取了琴来。那士子饶有兴趣调准了音阶,随后剪了纸人,放在弦上。弹动宫弦时,少宫上的纸人就会随着颤动。弹别的弦,纸人就不动。
  “为之调瑟,废于一堂,废于一室。鼓宫宫动,鼓角角动。音律同矣。夫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动。这可比《庄子》所言,更进了一步啊。”那青年喃喃道了一声。
  这同音共振的说法,早在《庄子徐无鬼》中就有记载。说是诸瑟共处一室时,只要弹动宫、角等音时,位于同一室内的瑟,相应的弦也发生振动。而若是改了一弦的音,使它和五调中的任何一声都不相同,弹动时,另一个瑟上二十五根弦都动了起来。
  这故事,他不仅学过,还亲自演示过,却没有梦溪生这法子如此清楚明白,连正声应弦的共振都演示的一清二楚。上一篇的木塔摇晃,就逐层钉上木板的故事,也极为有趣。不知下一期,又会写些什么?
  心痒难耐,那士子在屋中踱步,终究还是忍不住,坐在了书案前,提笔写了起来。这小报,还有一点与旁人不同。报页最下方,写了一行地址。说是韩家玻璃镜铺旁,设有一个木制的“信箱”。若想投稿,可以把放入信箱中,一旦小报录用,就会发给润笔费。
  他倒是不在乎那几个钱,但是自幼博览群书,也知道不少旁人不知的事情。若是能刊在报上,岂不也能博个名声?
  ※
  “老爷,饭好了。”
  门外传来呼唤,王安石只“唔”了一声,也不起身。眉峰紧锁,又在纸上写了百余字,他才放下笔,走出了书房。来到桌前,对妻子微微颔首,王安石也没看桌上都有什么菜,举筷便吃。边吃,还边想着明日要上的奏折。
  他也是刚刚听说,韩琦竟然向天子进言,说要发行国债。由朝廷出面,向民间借贷,这可大大出乎了王安石的意料。他曾经在韩琦手下任事,知道此人性情,怎么会突然献这么个法子?话说回来,当初开市舶司、提高商税,也不似他的作风,难不成背后有人指点?
  这国债,王安石也说不出是好是坏。在他眼里,能抑制兼并,让钱财重归朝廷手中的,才是上上之选。这国债,非但不能敛财,反而三五年后要给出利息,以田亩诱之,更有鼓励兼并之嫌,着实称不上良法。但是能快速筹到钱,推进河湟之战,却是不争的事实。他读过王韶的《平戎策》,也见识过神威炮的厉害。有此两样,河湟唾手可得。再花上数年时间,变法筹钱,会不会错失良机呢?
  这可是关乎国运的大事。饶是王安石心志坚定,也难决断。正因此,这几日他在书房待得时间更长了,只盼能早日理清思路,写好奏章。
  飞快吃空了碗里的饭和面前那盘菜,王安石捡起帕子随意擦了擦嘴,就想回书房。谁料刚走了两步,他足下一顿,望向了旁边小桌。就见桌上放着一页印了文字的纸张,吸引他的,倒不是那虽显青涩,却风骨绝佳的“日新报”三字,而是下面小了一号的标题。
  “复河湟方安边陲?”王安石捡起了那份小报,飞快看了起来。这篇文,写的是竟然是河湟对于大唐的意义所在。为何唐宣宗登基之后,要率先收复河湟?占了河湟,又对稳定国朝有什么重要意义。八百来字,片刻就看到了底。王安石的眉峰却皱的更紧了。
  这文写的不差啊。王安石本人最善写论,文笔挥洒,气畅意达,乃是不逊于当世文宗欧阳修的大宗师。能得他“不差”的点评,可见写文之人的水准。可是这样的文,怎会登在个小报之上?
  又看了眼那意气潇洒的“日新报”三字,他忍不住继续翻了起来。小论之后,是一章话本,讲的是苏定方平突厥的故事。文字平平,但是摆在“收复河湟”的论调下,就别有一番味道了。王安石心中隐隐有了些想法,继续翻看,却发现后面变成了游记和杂文,还有些市井逸事,之前的猜测,顿时落到了空处。
  这跟寻常小报,有些不同啊。又翻回了首页,看了半晌,王安石突然问道:“夫人,这小报是哪里来的?”
  王安石的夫人吴氏,此刻还没吃完饭呢。听丈夫问,看了一眼,就笑道:“这是我从韩家香水铺里买的。小报写的有趣,还有促销的招帖,三日一出,买的人不少呢。”
  吴氏有些洁癖,自从来了京城,就爱上了韩家铺子的皂膏。而且不买那些应季花香的,就爱无色无味的肥皂和手油,时时会去转上一遭。前两天去到店里,看到了这小报,就随手带了一份。开始只是为了后面的招帖,想要记下铺子里的促销时间。后来又发现有市井逸闻和游记杂文,就留在了房中,闲时看上两眼。没想到被丈夫瞧见了。
  “三日一出?还有其他的吗?”王安石立刻问道。
  “有啊。”吴氏闻言,就命丫鬟取了其他的报纸。王安石接过,飞快回到了书房,研究起来。
  这报应当是刚刚发的,不过五期,篇篇刊首,都是写河湟。而紧跟的,则是《苏定方传》。为何选苏定方,而非旁人。恐怕是因为他“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主”的赫赫战功吧?就算李唐一朝,也罕有苏定方这样外战未尝一败的名将。征东西突厥、灭百济、定吐蕃……他收复的地方,岂不皆是朝廷面对的心腹之患?至于刊首言必谈唐宣宗,心思更是一目了然。
  若是市井百姓,看了这报,会生出什么样的念想?趁着群情激奋,以河湟为名卖些国债,又有何难?
  印这报的,定然跟提出国债的,是同一个人。目光落在了页脚那一行小字上,王安石思量许久,终于还是提笔,飞快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报和新闻这两个词,都是宋朝出现的。
  卢纶那首诗写的确实是苏定方,但是不是这场战争。而是二十年后,攻伐西突厥部的事情。当时阿史那贺鲁率部十万,围困苏定方一万兵马。他临危不惧,力挫强敌不说,还展开了反攻,“贼遂大溃,追奔三十里,杀人马数万”。西突厥大溃,阿史那贺鲁逃跑时,天降大雪,苏定方力排众议,趁雪追击,在金牙山大破西突厥,活捉阿史那贺鲁。
  第102章
  自凌霄子兴致勃勃跑去制铅活字后, 李格非就打起了精神。三日一出刊的好日子, 怕是不能坚持多久了, 一定要尽可能多的攒稿,避免陷入无稿可用的窘境。
  话本的问题,并不用愁。王圆子的《苏定方传》大受好评, 连带他的彩棚都客满为患。顿时几个东京有名的说书人都找上门来,西州瓦子的张七胜甚至放言,只要能登他的《卫公李靖传》, 不要润笔费都行。如此多的话本, 约莫能登到明年了,根本不用忧心。
  而市井逸闻, 来处也简单。只要去开封府或是大理寺寻两个刀笔吏,各样的奇闻应有尽有, 也不愁断了稿件。
  但是自己写的刊首和苏颂、沈括的杂文,就不是那么好处理了。三日一篇还好, 若是改成一日一篇,自己都难写的过来,何况公务繁忙的苏、沈两位大员。好在还是韩官人想的周道。在小报头两期, 就刊登了告示, 言明韩家玻璃镜铺前设置了投稿的“信箱”,一经录用,就会发给润笔钱。
  韩家的玻璃镜铺,如今在士林也是大大有名了。在李格非想来,京城首善之地, 士子们都要进京赶考,少不得也要赶赴文会,宣扬文名。若是有肯屈尊小报的才子,未必不能寻得佳作。
  然而等他真正打开信箱,从里面取出一叠又一叠的信时,才发现自己想的岔了。来信的,可不都是投稿的,更多的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催话本的,大骂逸闻败坏风气的,点评刊首语句不佳,狗屁不通的。甚至还有几封,问写刊首的那位才子可有婚配,想把爱女许配给他的。
  李格非简直目瞪口呆,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是好在,有用的稿件也是有的。被苏颂的游记勾起乡愁的,很是不少,亦有受到沈括的杂文启发,冒出稀奇古怪的点子。当然,还是仿照刊首,点评时事的最多。不过这种文,通达精炼的就少了。还有些憋不住非要议论朝政的,更是不会录用。
  倒是有些指出刊首不足,或是深入探讨的唐朝边郡局势的小论,很是精要。李格非都在想,要不要过些时候,专门辟个栏目,放上些论点,让他们相互驳斥,读来应当也颇为有趣。
  不过就算繁琐,对于这些来信,李格非还是颇为受用的。这可不是参加文会,或是同窗好友间品评诗句。互不相识,大多还都用了笔名,说起话来自然酣畅淋漓。而那些表示认同,乃至击节赞许的,更让人心情愉悦,如寻到了知己。
  刊登文章,为的不正是这个嘛?李格非看的开心之余,少不得也要整理下寄给其他撰稿人的信件,送到沈括和苏颂手上。谁料今日拆信,只看了两行,他眼皮一跳,起身就去寻韩邈。
  “文叔怎地来了?”见到李格非,韩邈笑着打了招呼,“正想同你说,日新报如今印量已经涨到了四千,怕是东京周边,也能销些呢。”
  这小报才办了一月,就有这等销量,实在让人惊叹。而且因为价钱太便宜,就算是别家书坊想要盗版,也未必能压到同样价格。既然如此,东京周边的郡县,也就能顺带买卖了。河北道和应天府都有韩家商铺,已经纳入了韩邈的考虑范畴。
  至于在日新报上刊登招帖之事,同样有人意动,前来问询。若是能把这块也做起来,估计要给李格非再安排几个手下了。
  李格非今天来找韩邈,却不是为了这个。取出了一封信,他有些忐忑的道:“韩官人,今日我收到了一封信,似是王临川亲笔……”
  会用临川指代的,满朝也就一人。韩邈讶然挑眉:“让我瞧瞧。”
  把那封信递了上去,李格非忍不住又说了句:“临川先生可是文章大家,莫不是对小报不满?”
  信,他自然是看过了的。正因为看过,才让李格非更为忐忑。王安石成名已久,文章冠绝天下,笔锋雄浑,文字直截,已经不逊于当世文宗欧阳修。之前又在乡野养望数载,如今刚刚出任翰林学士,就能入对天子。这分明是要大用的啊!
  一位文宗,又将任宰辅,突然来信问国债的事,简直让李格非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小报创办的本意,是为河湟之战鼓吹,以便韩相公推动国债创立。可是王安石突然冒出来,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想要阻扰?这可就要命了!只论文笔,他是远远比不上王安石的啊,要是被公开骂上一骂,简直无法招架。
  韩邈却不动声色,展信看了起来。过了片刻,他轻叹一声:“临川先生,真大儒也。”
  韩琦之前跟他提过数次王安石,无不言其拘泥执拗,不堪为相。这些韩邈并不放在心上,然则看了信,却不得不感慨一声。这位治学之严,见闻之广,乃至眼光思虑,只言片语可见一斑。国债会导致兼并,会让豪门得利,甚至有一定可能,让收复的河湟大半落入高门手中。这些,他不是没想过。但是让恶狼转头看别的食物,总好过从它口中夺食。更何况,兼并之家是狼,朝廷又是什么?放任朝廷逐利,怕不是比狼口夺食,更为可怖。
  “我会亲自回复临川先生,文叔不必担忧,此事背后还有韩相公在,你只管办报便好。”韩邈笑着安慰了一声。
  听到这话,李格非才稍稍定下心神。是啊,这报纸是韩相公让办的,说不定天子都会过目。这等大事,根本没有他插嘴的余地,还是专心手头事务为好。
  ※
  寄出了信,王安石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不论办这报的人是谁,都少不得知会韩琦一声。说不定到了最后,仍旧要他跟韩琦对付朝堂。若论辩才,他自诩不逊于任何人,就算面对韩琦,也不在话下。
  然而没料到的是,转天,他就收到了回函。那是封用词极为平直的信,分毫没有日新报刊首的风度,然而信中的话,却让王安石的眉头越皱越高。
  “钱势如水,动而养人……四民司职,不可妄代……兼并之家,亦分大小……”
  信中之言,并非是以士子的身份说出,而是以商人之口,阐述了钱财运转的过程。工农劳作,产生财富,商人买卖,流通财富,士人牧民,分配财富。就像一条大河,钱财流动的过程,也使得个个阶层得以滋养,存活。若是掐断了某一点,让这条河断流。那截在水库里的水再怎么多,也是死水一滩,无法济养百姓。
  同样是兼并,有良田千顷的高官巨贾,也有家中不过百来亩田,几头牛羊的富户。若是严厉遏制兼并,受害更重的,会是哪个?这群富户,难道不是国朝子民,不是靠辛勤赚来的钱财吗?想要救济贫民,不能只靠盘剥他们的财富,而是要想别的法子,让那些穷苦之人多一条活路。
  还有最重要的一句。
  “利如猛虎,朝廷逐利,可能掌控?若无圣君贤臣,必要择人而噬。先生只观眼前,不计后世乎?”
  王安石叹了口气。这番话,不是他身边那些人会说出口的。太直白,太粗鄙,连一句典故都不曾用。但是,有些话说得不假。变法是件难事,他又何尝不是慎之又慎,不敢妄动?只是王韶那篇《平戎策》摆在眼前,实在让人难以放手。富国而强兵,平定辽夏,收复故土,又何尝不是他的毕生夙愿?
  为了这念头,哪怕是天子,他也是不惧的。只是这姓韩的小子,有一点没有说错。就算他能掌控朝政,也不过是数载罢了。若是人去政息,这一番变革,还能改变国运吗?
  也许,当更谨慎些才是。
  只是,这姓韩的小子再有见地,能够生财,韩琦也不能再留于任上了。王安石同样也是了解韩琦的,此人刚毅果敢,亦有强国之心,但本质,还是个世代为官的高门。身为兼并之家,怎能甘冒风险,决意变法?也正因此,范仲淹才会毕生无法归朝,而他却当了整整十年的宰相。
  若不遏制冗官、冗兵,真正动刀割疽,如何能让积重难返的国朝,重现生机?若是用了国债,怕是韩琦的相位,又要稳固上一些时日了……
  正想着,他的身体突然摇了摇。一把扶住了桌案,王安石面色一变。这是地震!去岁不是刚刚震过吗,怎么又震?好在这震动,只是须臾就平息了下来。王安石也没管惊慌失措的家人,信步走到了窗边,遥遥向外望去。
  只盼京中没有房屋倒塌,伤及黎庶吧。
  ※
  “又震了!亏得我早有准备啊!”甄琼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长长吁了口气。他的宝贝丹房,可是最怕地震的。万一震倒了瓶瓶罐罐,烧起来都是轻的,炸上天也不是不可能。
  好在前两天地震的时候,他就做了准备。不但把自家道观里的瓶瓶罐罐都收好了,还派人叮嘱了苏颂一声,让他看好火药作,别惹出乱子。苏颂还不信呢。也不想想,地震这种事情,怎会一次就完?总要有些余震的嘛。这不,刚叮嘱完,就又震了!
  “恩师,难不成还会地动?可是上天有甚警示?”清风可是下水渠里出来的,最怕的就是地动了。听说还会震,他脸都吓白了。
  甄琼哼唧了一声:“这谁知道呢?不过大震附近,总会有连续小震,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人睡醒了,还会在床上翻几个身呢,莫说地龙了。”
  哪有这么说话的?清风简直哭笑不得,却也更担心了些:“可是这动静也不大啊?难不成还有更大的地动,在后面等着?”
  “也未必会是东京要震嘛,说不定是其他地方呢?”甄琼耸了耸肩。这种事情,他们那边的求知院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他又懂个什么?
  这话,当然是随口一说,谁料几天后,消息快马传来。河朔大震!
  第103章
  河北一个月前就有河决, 现在大震, 更是让黄河溃堤, 数万灾民流离。在拨给钱粮,救灾安民的同时。天象频频巨变,也必须找出根由才行。天子刚刚登基, 哪有错处?必然是朝中出了奸佞,引来上天不满。于是,出身河北, 为相十载, 如今还眷恋相位不去的首相韩琦韩相公,就成了攻讦的目标。
  雪片也似的弹章, 飞至天子案前。韩琦上表请辞,天子这次未曾挽留, 免去了相位,封他为镇安、武胜军节度使, 司徒兼侍中,并判大名府,准许便宜从事。
  如今河北受灾最重的, 正是大名府。以韩琦的手腕能力, 必能安置灾民,稳固边镇。最重要的是,被韩琦占据了十年之久的首相位置,终于空了出来。
  ※
  “老夫也未曾想到,河北会有大震。”看着面前青年, 韩琦也不由轻叹一声。可谓人算不如天算,天子刚刚下定了决心,打算筹备国债,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众议汹汹,百姓流离,他又怎么可能继续眷恋相位?
  “河北边郡,也当由叔祖这般的重臣镇守。”韩邈哪会不知韩琦心中所想,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旁的法子。迟疑片刻,他又问道,“那日新报,是否还要出?”
  “接着出。”韩琦立刻道,“此次继任的,乃是富彦国。此人曾与老夫和范文正一起主持庆历新政,为人身正,又有君子风度。然则主和,不主战。必不能久任。”
  一听这个,韩邈就明白过来。富弼当年主持宋辽谈判,避免了割地兴兵,却也使得朝廷岁币增加。由此不难看出,他还是偏向议和,而非动兵的。而现在天子心心念的就是河湟,又岂能容这么个主和派长久的担任宰相?
  那么推动国债发行,就成了当务之急。也唯有国债,能让韩琦这个首倡者,长久留在天子心中。
  韩邈郑重道:“小子必会尽心。”
  自己马上就要出京,继续办报,韩邈可就无人依靠了。他还应允的如此痛快,着实让韩琦在心中暗赞。此子果真胆大心细,是个可以信赖之人。满意颔首,他又补了句:“三司使唐介,此次也要入政事堂。有甚要事,也可与其商谈。”
  看来唐介是韩琦在朝中的奥援了。韩邈了然颔首,这位新任宰臣,跟琼儿关系不差,为人又素有直名,清廉刚正。韩琦看重他,怕是要用他来压制王安石,以其有朝一日,重回朝堂。现在发话,就是让他以唐介为靠山。
  “多谢叔祖指点。”韩邈微微一笑,看来韩琦对他还是看重的。不过就算没有靠山,这报,他也是要继续办下去的。毕竟这也是琼儿的依仗,岂能半途而废?
  ※
  朝廷一番动荡,两府更迭,真是数不清的麻烦。等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赵顼不忘寻来苏颂,问上一声:“苏卿,火药作的库房可还好?”
  炸药最怕震动。现在为了造炮开矿,火药作已经制出了不少炸药、弹药,都存在库房。若是出了问题,别说平复河湟了,怕是连造炮都要被朝臣抵制。他怎能不多问一声?
  “库房无事。”苏颂立刻道,“初次地震后,臣就听从凌霄子建议,对库房做了加固。还在火药罐周遭垫上了防震之物。罐子无一破损。”
  听到这话,赵顼皱眉道:“怎么震后才做的加固?”
  不该是地震之前加固,才没有出问题吗?
  苏颂也有心禀报此事,立刻道:“回禀官家,凌霄子有言,大震之后会有余震,臣也查了不少史料,果真如此。这才加固了库房,避免了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