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节
  丁芪俯首答道,“贵妃娘娘只是动了肝气,略伤肺理,待微臣开了药方,化去血痰,再精心调理一段,定可大好。”
  在床边伺候的凌兮,听完这话,几步上前,跪在雍正爷身前道,“万岁爷,我们家主子平时惯会调养身体的,怎知出门一趟,就平白糟了这么一起子罪。您刚刚是没看到,主子她胸闷难忍,气都喘不过来,要不是太医到的快,奴婢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凌兮哭的凄惨,年氏被用了针,眼下都还未醒,奴才们各个红着眼眶,一屋子的凄风苦雨。
  雍正爷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张保偷偷觑着他的神色,只觉得心里突突直跳。
  “苏培盛呢?”
  “回皇上,”张保微微顿了顿,“苏公公送十四福晋出了宫,眼下似乎去安置那个秀女了……”
  “万岁爷!”
  凌兮又哭喊着道,“苏培盛实在太过分了!我们主子好歹是您亲封的贵妃啊。他就算再劳苦功高,也不能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儿,公然斥责做主子的啊。这要是传出去,让我们娘娘日后如何自处?万岁爷,求您一定给我们娘娘做主,不能让我们娘娘白遭这番罪啊。”
  “凌兮姑娘,”张保出言打断了凌兮的哭喊,“娘娘还昏迷着,你也不要太夸大其词了。十四福晋好歹是皇亲,苏公公考虑的多了些,拦了贵妃娘娘一把。这有一说一,公然斥责又是从哪儿来的?你以为御花园里就你翊坤宫的人吗?”
  “御花园里当然不止翊坤宫的人,否则苏公公怎么敢从我们娘娘手底下抢人?”
  凌兮嘴皮子很利索,气势也不让人,“张保公公又不在当场,怎知奴婢就是夸大其词了?您口口声声说十四福晋是皇亲,可我们娘娘惩处的又不是十四福晋。就因为那个秀女跟十四福晋沾了亲,犯了宫规,我们娘娘就连处置都不能处置了?”
  “行了!”
  雍正爷一声怒斥,让整个屋子的人都闭了嘴。
  门外的奴才也恰巧进了门,冲雍正爷一行礼道,“启禀皇上,苏公公到了,正在外面请罪呢。”
  第516章 五十大板
  雍正元年
  五月初二, 翊坤宫
  贵妃娘娘寝殿外, 雍正爷对上低垂着头, 一声不吭的苏大公公,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爷上午对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是吧?”
  “又是老十四家的, 又是他们家!”
  “你想干什么?你也想逼我?你想代允禵来逼我!!”
  苏伟微微抬起头, 对上雍正爷的眼睛,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不解,从未有过的心酸,“不敢……奴才有错,请皇上处罚……”
  “你!”
  苏伟的话,连带他的神情,像把淬了毒的匕首, 光是泛起的寒光, 都能灼痛人的眼睛。
  雍正爷倏地转过身去,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几步走进了贵妃娘娘的寝殿。
  凌兮几个还在伺候着昏迷的贵妃娘娘, 眼见着雍正爷进来, 在床榻前来来回回地踱了四五圈,脸色越来越黑。
  “苏培盛, 你好大的胆子!”
  屋内传来一声怒吼, 外间候着的苏公公, 无声无息地跪了下去。
  在门口伺候的张保, 一颗心眼见着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求饶啊, 苏公公,求个饶吧……”
  张保几乎就要喊出声来了,可眼前这位主儿,像是全没听到似的,连个眉毛都懒得抬。
  “好,好……”
  寝殿内静默了许久,雍正爷似乎终于耗掉了最后一点耐心。
  “来人啊,给朕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凭空一声雷响,翊坤宫的侍卫来压人的时候,张保还有些呆愣愣的。
  苏伟仍是一句话没说,只在被押出门时,抬头往寝殿的帘子缝隙里看了看。
  那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苏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慎刑司的了,是被人拖来的,还是自己走来的?
  只是在见到慎刑司的大门时,恍惚地想起,这么多年了,慎刑司的大门好像从没上过漆,都斑驳的不成样子了。
  “唉哟,苏公公……”
  慎刑司的管事钟全,两手揣着袖子,绕着苏伟稀罕地走了好几圈。
  “真是没想到啊,您还有再来这儿的一天。”
  苏伟被压在长条凳上,也懒得搭理钟全一句。
  钟全嗤了一声,满是嘲讽地道,“您说,您要是不急着把焦进朝调走,今儿是不是也能少吃些苦头?”
  是啊,是他自己把焦进朝调走的,调去了养心殿,好像就这几日才正式上差的。
  苏伟在心里想着,突然有点儿想笑。
  这么多年,他兜兜转转,结果好像是绕了一个大圈,又把自己绕回了原地。
  敬事房
  张起麟今天不上差,正跟一帮小太监闲扯皮,那边库魁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诶,你怎么过来了?”
  “快跟我走,张公公!”
  来不及解释一句,库魁抓着张起麟就往外跑。
  “你干什么啊,张保让我今天在敬事房等着放帐的!”
  “就是张公公让我来找你的,咱们得赶紧去慎刑司!”
  “去慎刑司干什么?”
  张起麟险些被门槛绊个跟头,“你慢点,把话说清楚!”
  “诶呀,来不及了,皇上下旨打苏公公五十个板子,眼下人已经带走了!”
  “什么?!!”
  慎刑司
  苏伟一直不搭不理的态度,激怒了钟全。
  他眉毛狠狠拧在一起,吆喝着周围的小太监们:
  “赶紧着!万岁爷亲自下的旨,五十大板,打得不够,小心你们的脑袋!”
  长条凳被人猛地一拽,苏伟闭上了眼睛。
  拿着板子的小太监,小声地道了一句,“得罪了,苏爷爷。”
  板子凌空落下,带着风声,带着火辣辣的痛。
  苏伟身上一颤,眼前有些模糊:
  “……你现在看起来是风光,但千万别掉以轻心,四阿哥再看重你,你都别忘了主仆有别,更不要忘了自己只是个奴才……”
  这是他师父贾进禄,曾经告诫过他一遍又一遍的话。
  “皇额娘,为什么要打苏培盛?”
  “因为他是个奴才,奴才犯了错就要打,主子若是一味地迁就,以后奴才就要蹬鼻子上脸,越发没规没距了。”
  这是承乾宫时,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挨板子。
  那时候的苏培盛,挨了打,还会哭,还会喊……
  “苏培盛,你是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真的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吧?你以为皇上的家事,是你自己的家事吗?”
  年氏的质问还赫然在眼前,苏伟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忘了什么。
  是啊,皇上的家事,是你的家事吗?
  皇上的弟弟,是你的弟弟吗?
  皇上的儿女,是你的儿女吗?
  苏伟,还是苏培盛?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一墙之隔的牢房里,梁九功悠哉地坐在木桌旁,他这儿虽然隐蔽,但离行刑的地方却不远,日常都能听到犯人受刑的声音。
  今天却有些不同,墙壁那一侧,似乎有人在挨板子,能听到很多奴才窃窃私语的响动,却听不到受刑人的惨叫。
  “真是奇了,或许是个硬骨头的。”
  梁九功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杯淡的看不出颜色的茶水喝。
  …… ……
  “苏公公!”
  这一声惨嚎,梁九功可听清楚了,他手上的茶碗一动,人已经贴到了墙壁上。
  “苏公公诶,我的祖宗啊。”
  张起麟一路磕磕绊绊地跑进来,那边库魁已经抢先一步,按住了钟全,狠狠给了两巴掌。
  “你们这帮混账羔子!”
  计板子的小太监差点被张起麟掀飞了帽子,整个人都懵了。
  “你们是活够了!也不看看这是谁?打了多少下了?”
  歪帽子的太监懵里懵懂地道,“回……回张总管,打了二……二十六板了。”
  “滚开!”
  张起麟一脚踹开行刑的太监,扑通一声跪到长条凳边上,“我的祖宗啊,您什么这么实心眼儿了,还真让他们打啊!”
  养心殿外
  从翊坤宫回来,雍正爷就遣走了所有奴才,自己一个人闷在东暖阁里。
  张保心里打着鼓,一直在外面等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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