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一百四吧好像,三室。”陈妄说。
  孟婴宁顿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大声了,她咧着嘴仰着头哭,边哭边口齿不清地说:“那得多少钱啊……你买那么大的干啥,你不是穷吗……我住现在这个也行啊……”
  “……”
  陈妄哭笑不得:“也没这么穷。”
  孟婴宁嚎啕大哭:“旁边还有商圈,还离市中心近……你这不是挺有钱的吗……”
  边哭边把戒指给自己戴上了。
  陈妄:“……”
  孟婴宁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丢人了,人别人家小姑娘被喜欢的人求婚,虽然基本上也都会含蓄地哭一下,这是感动得实在忍不住了。
  但还是会哭得特别美,眼眶红红,唇边带着幸福的笑意。
  她这确实也是感动得忍不住,哭得涕泗横流,人都抽抽了。
  等终于哭完,两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陈妄把苹果玫瑰挞捡出来了几个放在盘子里,给她放茶几上。
  孟婴宁看了好半天,一个也舍不得吃,最后小心翼翼地捡了一片儿眼看着就要掉了的苹果片儿,慢吞吞地吃了。
  一件正事说完,差不多得开始说第二件正事。
  陈妄想了挺久也没想出个结果来,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看着慢吞吞地揪着苹果片吃的小姑娘,叫了她一声:“宁宁。”
  孟婴宁抬起头,眨巴着哭得有点儿肿的眼睛,嘴里还叼着苹果:“唔?”
  “这几天你先回家住?回叔叔阿姨那边儿。”陈妄说。
  孟婴宁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可能要走一趟。”陈妄说。
  孟婴宁垂手,抿了抿唇:“是关于之前那个……”
  “嗯,”陈妄说,“可能要走几天,去一趟岑北,也就几天。这边陆之州会看着,上下班他也会接送你。”
  孟婴宁没说话,眼神里带着一点儿不易察觉的抗拒。
  她完全不想让陈妄走,但这话不能说,她也不能表现出来担心什么的,因为这事儿没有别的办法。
  实在不是她撒撒娇,或者任性一下就可以的事情。
  客厅里一时间没人说话,一片有点压抑的沉默。
  半晌,孟婴宁长长吐气,鼓了一下嘴巴,语气故意放得很轻松:“那你要快点回来,不然我就戴着你的戒指跟别的男人跑了。”
  陈妄好半天没说话,忽而侧身,抬手将她抱到自己身上。
  孟婴宁跨坐在他身上,勾住他的脖颈,顺从地贴上去,很缠绵地吻他。
  喘息和微弱的水声交织,空气在升温。
  小姑娘细白的手指迷迷糊糊地伸过来,被男人扣住手背摁住。
  孟婴宁软在他身上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小口喘气,眼神有点茫然和不解。
  陈妄亲了亲她的唇,按着她的手,掌心灼热:“不许找别的男人。”
  孟婴宁手指缩了缩。
  男人呼吸滚烫,声音低哑压抑:“必须等我回来……”
  陈妄第二天把孟婴宁送到公司,转头去了刑警队。
  林贺然人在办公室里,正跟陆之州说话,进入到工作状态的男人脸一板,很有几分肃杀气,挺像那么回事儿。
  陈妄推开办公室门,一进去,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
  陈妄在旁边沙发上坐下,手往沙发扶手上一搭:“怎么样。”
  “安排得差不多了,先提前几天过去看看,就咱们俩,人不能多,汤城这孙子鼻子贼灵。”林贺然说着,一顿,视线停在他手上。
  林贺然挑眉:“你是问我这事儿怎么样,还是你这戒指啊?”
  陆之州闻言扭过头来。
  陈妄指尖扣着木制沙发扶手轻轻一敲,无名指上的戒指狂刷存在感,在阳光下折射出极度嚣张的光,彰显着主人此时此刻心中的得意和飞扬。
  陆之州也有点儿惊着了:“速度还挺快。”
  陈妄略一勾唇:“怎么着,嫉妒?”
  “这是已经领完了?”陆之州问。
  “还没,”陈妄说,“等回来吧。”
  “兄弟,快别说了,”林贺然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他妈现在能说这个的啊,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等我从战场上回来就娶你’,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陆之州开始笑。
  陈妄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情像是在说“你已经死了”。
  但这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是不怕他那一挂的,林贺然兴致上来了,忽然文思泉涌。
  林贺然严肃地看着他:“妄哥,证还是早领,就别等回来了吧,新婚快乐快乐一天是一天。”
  “夫妻恩爱恩爱一年赚一年。”陆之州叹了口气,接话。
  “横批,”林贺然说,“有去无回。”
  作者有话要说:  陈妄:无几把语
  第八十章
  走的那天陈妄没跟孟婴宁说,孟婴宁也没提这事儿,两个人非常有默契地闭口不谈。
  陈妄早上把人送到公司转头接了林贺然送到机场。
  汤城老家在岑北的一个县乡,地处江南,还没作为旅游景点被开发,经济虽然不发达但环境很好。
  越往南走体感温度就越暖,南方的十一月和北方完全不同,空气潮湿,凉得发粘。
  下了飞机以后转大巴,三个小时后大巴车停在了一片荒凉的岑北公路路口,又滚着黑烟咕噜噜开走了。
  沿着路口往里走,进了县以后景色一点点发生变化,流水潺潺青山环岸,屋舍建筑带着水乡特有的精致古韵,和帝都老胡同沉淀下来的厚重历史感截然不同的宁静悠然。
  接连几天阴雨连绵,泥土带着潮湿的咸腥味儿。
  “这儿的人防备心还都挺强的,不过混熟了知道你不是坏人也热情,都打听清楚了,汤城每年他哥忌日都会回来,往后山小吉坡那边儿走,”林贺然学着当地人的口音说,“坐轮椅的一个小伙子,长得俊的咯。”
  “明天能不能快点儿来,我等着这小城儿等得花都谢了,我想回去,”林贺然一手拿着电话,手里捧着盒饭蹲在临时租来的小平房里,嘴里叼着双筷子,满脸绝望的看着饭盒里的酱焖茄子,“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们这边儿连酱焖茄子都是甜的?这边儿有没有不甜的东西?”
  没得到回应。
  “我他妈这三天过的是什么日子……”林贺然一边叹了口气,一边说,说着又扭头看向窗外。
  天边乌云滚滚,雨却迟迟不肯下。
  林贺然记得三年前的那天也是差不多的天气,那会儿他负责后方支援,等了很多天,最后就陈妄一个人回来了,翻滚的惊雷里男人浑身是伤和血,整个人已经分辨不出是谁,只有一双眼睛是化不开的黑。
  扛着两个人,一个是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汤严,一个是血肉模糊的易阳。
  雨很大,很多人哭了,陈妄却没什么反应,他甚至表情都没变一点儿,平静地继续接下来要做的事儿,有条不紊地指挥部署。
  一直到挺久之后,汤严被判了死刑,行刑前一天,两个人坐在部队操场上,陈妄躺在冰凉的水泥台阶上,忽然说:“对不起。”
  林贺然愣了愣。
  安静了很久之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静:“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们。”
  “我他妈本来以为我很牛逼,我没什么不行的,结果其实我什么都不是。”
  林贺然本来以为自己是不会哭的。
  在他从小到大二十几年的认知里,就始终觉得男人是不能哭的。
  但在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活着对于陈妄来说真他妈的累。
  活着就得承担,活着就得坚持,活着的那个就得咬着牙品着所有走了的人留下来的苦,得一遍又一遍地感受自己造成的无能为力,得踏着漆黑一片的路告诉自己前面总会有光。
  活着就得适应罪恶感和孤独。
  那是林贺然第一次听见陈妄说对不起,也是最后一次。
  这事儿之后林贺然转职,忙考试,又进了刑警队,偶尔听以前认识的熟人说陈妄最近又去了哪儿,领了个多不要命的任务。
  每次听到这种事儿林贺然都很不耐烦:“他自己想找死谁能拦着?早死早利索。”
  就算这样,在知道陈妄退伍回来了以后,林贺然还是终于松了口气,高兴得一口气吃了三桶鲜虾鱼板面。
  陈妄走了以后,孟婴宁挺听话地搬回了家里来住,没回自己家,而是提着个行李箱一头扎进了孟父孟母两个人爱的小屋。
  她没拿太多东西,就带了点衣服,日常的洗漱用品家里都有,而且陈妄也说了,他就走几天,很快就回来。
  老孟对于她回来这事儿特别高兴,高兴之余还忍不住怀疑,孟婴宁回来当晚,拽着她往沙发上一坐,开始了家庭会谈:“说吧。”
  “说什么?”孟婴宁无辜的看着他。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这次回来,还一住住这么多天,是干什么的?目的是什么?”老孟指着她,严肃地说,“我告诉你啊孟婴宁,你不用讨好我,你爸我是软硬不吃的,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
  孟母在旁边咬着柿子翻了个白眼。
  结果第二天一早上班,孟婴宁听见门铃声房门一开,陆之州满脸笑容的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老孟又愣住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看着自家女儿被别的男人接走高高兴兴上班去了。
  当天晚上孟婴宁回来,又被叫到客厅开家庭会议,孟父一脸迟疑地看着她:“你跟陈妄这是分了?”
  孟婴宁正在喝水,差点没呛着。
  老孟试探性地继续说:“现在是跟小陆在一起了?”
  “不是,爸……”孟婴宁还没来得及说话。
  “宁宁,”老孟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小时候就特别听爸爸的话,你觉得爸爸不喜欢小陈,所以就跟小陆在一起了,是不是?”
  孟婴宁有些为难:“爸,爸爸……”
  “虽然小陆这孩子吧,性子确实更好点儿,从小就笑呵呵的也不见跟谁有个脾气,但他俩,你俩,你们仨——”老孟叹了口气,“咱们就算招人喜欢,也得专一,你们仨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说说这事儿你要是真这么办,以后是不是得有点儿尴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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