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王桂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卷成卷的纸币放在炕上,一张一张捋的平整。四张一块的,两张五毛的,一共是五块钱。
  第29章 奇怪的哭声
  冯大库伸手就要去抓那些钱,被王桂英一巴掌将他手打开。
  刘晓丽不敢相信的问:“娘,那一篮子香椿芽到底是卖多少钱啊,不仅买了布,买了果子,还剩下这老些钱!”
  王桂英笑着道:“果子和布一共花了一块九毛五分钱,这还有五块。一篮子香椿芽买了六块九毛五呢,娘真是没有想到香椿芽会这么贵。你舅舅做厨子的那家红日饭店收的,九毛一斤。你舅舅饭店的经理还说了,以后香椿芽有多少要多少。”
  刘晓丽激动的搓着手:“天啊,那山上长的那棵不是香椿树,而是摇钱树啊。”
  铁蛋立刻显摆的道:“我姑姑厉害呗,是她找到的香椿树。”
  铁球又道:“我姑姑老厉害了,今天还抓了一只大兔子。”
  兔子!
  哥几个眼睛都亮了,王桂英也很是意外。铁球带着他们去看了筐里的兔子,哥几个都说兔子好肥啊,又能大吃一顿了。王桂英摸摸兔子的肚子:“这是一只带崽子的母兔子,你们看,肚子都好大了。”
  沈月一听是带崽子的母兔子,立刻生出怜悯之心:“娘,要不我们就别吃这只兔子了,就让她生小兔子吧。我和铁蛋割草喂兔子,等小兔子长大,我们就能吃到更多的兔子肉啊。”
  王桂英有些为难:“兔子不好养,尤其是野兔子。栓不得,一不留神还就跑了。”
  沈月想起现代社会养动物都是用笼子的,不占地方又十分安全不会跑掉。就说道:“要不做一个木头笼子吧,给兔子关笼子里,每天给它水和草,它吃饱喝足想跑也跑不掉。”
  王桂英看看那哥四个,铁蛋铁球就抱着冯大财的腿撒娇:“爹,你就让我们养兔子吧,我们不想吃兔子肉,想养小兔子。”
  冯大财被两个儿子晃悠的为难,转头跟冯大有道:“要不大哥做个兔笼子?大哥以前学过木匠的,虽然爹不在后你就不学了,但家里的这桌椅板凳都是你做的,也很是像模像样啊。”
  冯大有抿抿唇角:“我能做兔子笼,但前提是你们要先去山里找些木头回来。”
  那哥仨没有反对的,都说没问题。
  本来要下锅的肥兔子就因为沈月的一句话活了下来。也因为沈月的一句话,四个哥哥就要用休息的时间去找木头,去做笼子。他们是糙汉子不会说好听的,但他们都用行动在无言宠着这个捡来的小妹妹。
  刘晓丽见一家人都宠着沈月,就连比沈月小的铁蛋铁球都句句不离姑姑的。心里有被冷落的不自在,但是想想今天吃到的果子,儿子的新衣和实实在在的五块钱,她就是心里不自在也没有以往似的刺上两句。
  王桂英将炕上的钱收起来,拿出两个五毛的给刘晓丽:“这一块钱小丽你拿着,平时买个针头线脑什么的。剩下的钱娘存着,看看能不能攒够钱给你大哥娶房媳妇。”
  冯大有摆着手:“娘,我都三十了,快别想给我娶媳妇的事了。您攒着钱给大进娶媳妇吧,大进才二十二,岁数正好呢。”
  冯大财看看三弟,叹口气:“大进,你说你长的一米八大个,模样也不差,怎么就不爱说话呢。就凭你这模样,嘴巴稍微甜点,还怕娶不到媳妇?”
  冯大进囧的不行,不知道说什么了。刘晓丽旁边笑一句:“大进那是稳重,谁像你,狗掀门帘子,全靠一张嘴。”
  冯大财呵呵笑两声:“我要不是全靠一张嘴,现在能有老婆孩儿么?”
  沈月看着家里两个适婚青年,问王桂英:“娘,娶一个媳妇要多少钱?”
  王桂英叹口气:“现在年景不好,娶媳妇的彩礼却是不少的。给女方的彩礼二十,新媳妇的衣裳要五六块,再加进门改口钱,差不多要三十块。”
  三十块钱,一个媳妇。
  沈月想起那个世界,三十块钱就是自己的一顿汉堡,一次游戏币的充值,一张电影的门票。而现在,却是一个媳妇。
  三十块钱容易的,多跑几次山就有了。沈月想或许年前还能让大嫂进门。
  外面下着雨,屋里一大家人围坐在炕上热热闹闹的说着话。日子虽然穷,虽然苦,可是他们的幸福指数却丝毫不比别人差。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才停。但就算是晴天,刚下完雨也是不能去田里做工的。哥几个便趁着不上工的空闲,踩着泥泞去山里找做兔笼子的木头。刘晓丽则在家拿出木头做的尺子给三个孩子裁剪衣服。
  “我昨天进城,看见城里好多小女孩都穿着连衣裙。裙子到膝盖,袖子到肩膀头可好看了。晓丽你看这些布够给月月做个连衣裙的么?”
  王桂英见儿媳妇趴在炕上要裁衣服就过来提一点建议。说这话的时候,还将昨天分剩下的半袋果子放到刘晓丽的手边:“我瞧着铁蛋铁球爱吃,就都给他们拿来。”
  刘晓丽知道婆婆是个聪明的,怕自己给月月做衣服不乐意,就提前用果子堵住自己的嘴。其实她心里还真是有一点想法,给癞头做新衣服就不错了,婆婆居然还要给她做裙子。做裙子可比做衣服费布多了。但现在婆婆拿来了果子,她就是有想法也说不出口的。
  “娘,铁蛋铁球爱吃,你也不能都给拿来啊。月月也是小孩子,得给她留一些。”刘晓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对方强横她也横。可是对方给她软石榴,她反而变得通情达理起来。
  王桂英道:“我要给月月留一些的,但是月月说都给铁蛋铁球拿来。那孩子懂事呢,这不又去割草喂兔子了。”
  沈月越是懂事,越是显得刘晓丽不懂事。刘晓丽有些讪讪的干笑两声:“娘,那我知道了。月月的尺寸我知道,上次给她改衣服时量过了。我琢磨着看看能不能做出个连衣裙来。”
  “能,肯定能,晓丽手巧,全村人都知道呢。”
  王桂英的夸赞让刘晓丽心里美滋滋的,送婆婆出门后,回头收起那半袋果子就去琢磨沈月的连衣裙。心里也没有什么不痛快了,反而憋着一股劲儿一定要给连衣裙做好。到时候癞头穿着自己做的连衣裙去村里玩儿,村里人就更知道自己手巧了。
  哥几个上山找木头回来,就在院子里设计制造兔子笼,用了一天时间兔子笼终于做好了。宽半米,高半米,长一米半。全是硬木做的,这样兔子即使想啃木头越狱也是不可能的。
  沈月将兔子欢欢喜喜的放进笼子里,也将早就准备好的嫩草放进笼子。兔子在笼子里蹦来蹦去,蹦了一阵出不去后,就去吃东西。
  王桂英将那块碎红布拼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往外走。
  “娘,你弄啥去。”沈月问。
  “我去你荷花婶子家找个鞋样子,你荷花婶子家有两个女孩子,鞋样可多了。”王桂英招招手:“月月要不要跟娘一起去玩儿?”
  沈月笑呵呵的跟上:“好啊好啊。”
  冯村的环境很好,背靠大山,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村边。村里有一百来户人家。大部分人家姓冯,小部分人家是别的姓氏。沈月想着既然以后要在这儿生活了,那就该多多了解这个村,多多认识这个村的村民。
  荷花家住在村边,正好挨着那条小河。河上有一座很老的石头桥,桥上石头缝隙里都长出绿色的苔藓。
  王桂英叮嘱道:“以前这河水流很小,还清澈,常常有人在这边洗衣服。但是最近雨水频繁河水浑浊涨了很多,所以以后不要在这边玩儿。”
  沈月点点头走了几步停下来:“娘,好像有人哭。”
  王桂英狐疑的侧耳听听,好像还真有哭声,嘤嘤婴的,但左右找找也没见有什么人。忽的想起前几年也是河水涨了,村里一个疯女人痴痴傻傻的不小心掉进河里淹死了。这会儿不见人却见哭声,莫不是……
  王桂英心里突突的,伸手扯了沈月就大步的走:“哪里有人哭,一定是你听错了。就是流水的哗哗声。”
  沈月抓抓头,真是自己听错了么?
  到了荷花家,荷花娘王翠娥很热情招呼王桂英进屋,看见王桂英手里扯着的沈月,上下打量一番,啧啧两声:“去挑水的时候听村里人说桂英姐捡的孩子是个癞头,长得还黑瘦奇丑。可我看这孩子白白净净,头上也没有癞,倒是个聪明乖巧的好孩子。”。
  “月月刚来我家的时候头上是有几块癞,但现在都好了。黑瘦也不是大毛病,吃几顿饱饭就好了。谁说我家月月奇丑,是那些长舌妇见不得我捡了个闺女,满嘴喷粪的胡说。”
  王桂英说着话将月月抱起来,就差得意的举高高了:“月月,叫婶子。这婶子好的很,是阿娘娘家的同村,都是小王庄的。”
  沈月对着面善的王翠娥脆生生叫声:“婶子好,我叫月月。”
  王翠娥摸摸沈月的后脑勺:“可真是一个好孩子,桂英老了老了得一个闺女,是好福气啊。”
  王桂英越发笑的开怀,放下沈月:“月月去找你荷花姐姐玩儿,我和你婶子说说话。”
  荷花带着月月去玩杏核。农村的孩子将杏子吃了后就把核晒干,在地上弹着玩儿。那时候还没有玻璃弹珠,小孩子弹的都是杏核。小孩子在一边玩儿,王桂英就和王翠娥在炕上边扒鞋样子边唠家常。
  “听说大王庄闹起了瘟疫。咱们小王庄距离大王庄最近,今天队里不上工,我让妮儿爸带着春桃去那边看看了。桂英姐没打听打听那边的亲戚是不是安好?”王翠娥关心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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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有新角色道
  王桂英摇头:“那边爹娘早自然灾害的时候饿死了。剩下几个兄弟见我拖着四个大儿子都不敢来往,怕我去刮他们的,慢慢的就断往了。”
  “富在深山有远亲,人穷近亲都怕上门。不来往就不来往,桂英姐现在一家人过的也挺好。”王翠娥挑着鞋样子又道:“听闻昨天月月和铁蛋抓了只兔子回家,村里那些厚脸皮的女人上门去抢,被你家二媳妇挡在门外了。”
  “嗯,昨晚听孩子们说了。之前觉得二媳妇有点娇气,想不到遇见事儿了还挺硬气。”王桂英对刘晓丽一直是褒奖的多。
  “晓丽就是嘴不好,其实心眼是好的。隔壁吴招娣昨天去你家抢兔子,害的石头没看好掉井里了。回家后这让石头爸给打的啊,哭爹喊娘叫了半夜。要是别的事我怎么也要去劝劝的。但是这是她自己作的,我便就听着了。”
  “那是吴招娣活该。她生了三个姑娘才生了一个石头。冯军一家当这孙子是眼珠子似得疼着。若是因此出了闪失,吴招娣还不得被打死啊。”
  沈月和荷花一边玩着,她听王翠娥说吴招娣被打了,然后就想起了石头桥边的哭声。
  吴招娣被她男人打了半宿,该不会想不开去跳河了吧?虽然那个女人是个泼辣的臭嘴货,但毕竟也是一条人命啊。
  沈月玩不下去了,借口出去小解一口气跑到石头桥上。仔细听听,还有嘤嘤很小声的哭声。到处找,居然看到桥底下有个抱成一团扎大辫子的女人。吴招娣是短头发,明显不是她。
  石头桥下的水面已经涨很高了,在水面和桥的夹角处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而就是这样狭小的地方,女人蹲坐在夹角里嘤嘤的哭,只要她一个想不开,河水就可以带走她的命!
  沈月手脚并用的从石桥下爬过去,问:“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在这儿?”
  哭声戛然而止,红玲头从膝盖里抬起来,看着快到身边的小女孩惊的瞪大眼睛。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居然没有发现有人已经到了身边。
  “你是谁家的妮子,这儿危险!”红玲急声催促,嗓子沙哑干涩的厉害。
  沈月瞧着女人虽然哭肿了一双眼睛,但是眉清目秀还很好看。她身上的衣服是潮湿的,即使紧抱着双肩也是瑟瑟发抖的厉害。脸色苍白,嘴唇也是苍白的。看着她身体透支厉害,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姐姐,我也知道这儿危险。”沈月又往里爬了爬:“但姐姐不出去,我也不出去。”
  红玲打着哆嗦的摇头:“我……我不能出去。”
  沈月终于爬到红玲身边,慢慢的转身要坐下,脚下一滑,鞋子就沾了下边的和河水。要不是红玲伸手拽一下,她都有危险掉进河里去。
  红玲心惊胆战的很:“你谁家孩子啊,怎么非得到这儿来。”
  沈月紧紧靠着红玲坐了,伸手攥住她的手,她的手就好像石头蛋子一样冰冷。
  “我听见姐姐哭,姐姐定是一个人在这儿害怕。姐姐不能出去的话,月月就来这儿陪姐姐。”
  红玲见沈月这般暖心,忍不住眼泪又流下来:“姐姐不是害怕,姐姐是难过。”
  “那姐姐能跟月月说,姐姐为什么难过么?有些事憋在心里才是难过,说出来就不难过了。”沈月眨着无邪的眼睛,猜到这女人一定藏了一个秘密。
  红玲也想找人倾诉,于是忍住抽噎,把心里憋着的事说出来了。
  “我叫红玲,爹爹是个酒鬼,母亲说的不算。家里只要有钱,就被爹爹拿去买酒喝了。后来家里实在穷的没有钱买酒,爹爹就给我许配给后村的一个傻子,换了二十块钱的彩礼去买酒。说是许配,其实就是卖。我不愿意嫁给傻子,可是我爹已经把二十块钱都花光了,根本就没有钱退给人家。再过两天那傻子就去我家娶我了,我娘不忍心看我进火坑,就让我连夜跑了。我跑了一天一宿,又饿又冷又下雨实在跑不动了,就躲在这桥下避雨了。我……我不能出去,我爹肯定在找我,那傻子家……也肯定在找我。”
  沈月听完这个事气的牙根痒痒:“女儿都是爹地的小棉袄,是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小宝贝。你爹是怎么回事啊,居然将你许配给傻子换酒钱。在他心中,难道酒比女儿重要么!”
  “……”
  沈月没听见红玲的回应,转头去看,红玲居然歪倒在一边昏过去了!
  这桥底的夹角里本来就不大,还又湿又潮,随时都有涨水的危险。但沈月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能将红玲给拽出来,只好爬出去往家跑。
  昨天下一夜的雨,王桂英家本来就歪斜的东墙倒了,哥几个正在合作默契的将墙砌起来,就见沈月一溜烟的跑回来。
  冯大财问一句:“月月,你不是跟娘串门子去了么?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
  “我有事。”沈月随口回一句,错过冯大财,拽上冯大有:“大哥走,跟我走。”
  “月月什么事啊,我这两手泥呢。”冯大有一边跟着走一边问。沈月也来不及解释,就是拽着冯大有走,一路到了石桥下弯腰一看,人还在,松口气的指着里面道:“大哥,快救人。”
  冯大有跟着沈月弯腰也看见桥底下昏倒的人了,忙钻着进去将人给拽出来。红玲的脸在夕阳下苍白苍白的,好像死人脸似得没有一点血色。冯大有着急的二话没说抱起来红玲就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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