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看我干嘛?”她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拿起了一旁的杯子,刚站起来想要去拿桌子中央的冰柠茶,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扎在她面前被沈一泽拿去了,她伸手示意想要,沈一泽摇了摇头,指了指她手中的杯子。
  黎冉冉将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看着他满满得倒了一大杯,放在桌子上的转盘上转了过来,停在了她面前。
  颜瑟笑盈盈地看着沈一泽和黎冉冉的互动,笑着说,“冉冉,在国外一个人还适应吗?”
  “挺好的。”黎冉冉拿起来转盘上的杯子,轻抿了一口,笑着和颜瑟说话。
  “外国人也没那么难相处,我身边的朋友都特别好,都很照顾我。”
  “是吗?”颜瑟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笑着说,“还是咱们冉冉人缘好呀,到哪儿都受人喜欢。”
  黎冉冉忙着摆手,没想到颜瑟并没有看向她,而是,“是不是儿子?”
  沈一泽挑了挑眉,默默地点了点头。
  黎冉冉:“......”
  “国外的留学生氛围还是很好的。”她弱弱地还想再解释解释,不知道到底是为了替她的外国朋友们正名,还是想要解释她其实...也没那么好吧...
  “我们大家都挺相互照顾的。而且总会聚在一起,过一过各自国家的节日,这样算起来,一年里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过节呢!”说起这个,黎冉冉变得有些兴奋起来。这是他们朋友之间一个很特别的习惯,她喜欢和别人分享这些有趣的人和事。
  “吃的喝的还都习惯吗?”和沈一泽、颜瑟相比,沈浩宇的问话让黎冉冉舒服了不少,“还都挺习惯的。颜姨和叔叔不知道,我出国之前,我妈教了我好几道中国菜,我就算是不爱吃了那些生肉沙拉什么的,还可以自己给自己做菜吃。而且,”她回味似的舔了舔唇,“德国的香肠还挺好吃的。”
  沈浩宇赞赏地点了点头,心里不免暗暗夸赞黎冉冉这个早就已经尝试着独立了的小姑娘。他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深觉这门娃娃亲订的甚好。
  就是不知道人家小姑娘的意思啊。
  他暗自替儿子叹气,打心眼里希望沈一泽能够追妻成功。
  沈一泽在一旁一直专心听着黎冉冉说话。她好像一说起自己的经历就口若悬河,话多了都不自知。他无意识地把玩着手机,细细地记下了她重复了好几次的国家和美食,甚至是几个外国友人的名字,不经意地皱紧了眉。
  “冉冉是不是过了这两个月假期还要回去?”颜瑟瞟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儿子,向黎冉冉问道。果然,她家不争气的儿子一眨眼就坐直了,耳朵都竖起来了。
  “是啊。”苏然忍不住插嘴,“我好不容易把冉冉留在家里两个月,这都差点留不住。”
  她真是有一肚子的牢骚要发:“现在想想,当初真后悔送她出国,自己去闯荡,看看现在,一点儿都不念家。”
  “谁说的。”黎冉冉笑着挽住了苏然的手,“不是说好了,等我念完了,就回来工作,绝对不会留在万恶的资本主义世界。”
  苏然哼了一声,一点儿也不相信黎冉冉此时此刻的论调。
  几年之前,她还口口声声地说读完了大学就回来呢,骗子!
  苏然现在是真的有些想念之前那个在机场泣不成声的小女孩儿了。
  “出去闯闯也好,”沈浩宇笑着看着黎冉冉,“冉冉年纪小,多见见世面,以后对孩子有帮助。”
  “别像我们阿泽似的,连个外省的大学都不愿意考,非要留在家里,天天吃他妈妈的。这回要走了,说不定要怎么闹呢。”
  “沈一泽也要出国吗?”黎冉冉抬头,有些惊讶。
  她这两天是从苏然那儿听来了不少沈一泽的近况,然而并不了解详细,只知道四年大学已经念完了,别的一概不知。
  “是啊,就去你们邻校。”沈一泽懒洋洋地坐正了身子,不大好意思地朝着苏然笑了一笑,才把视线转移到黎冉冉的身上。看她惊讶的表情,他心里有些堵得慌,原来这么久了,她在他的事情上还真是什么都不打算去了解啊。
  “邻校?”黎冉冉暗暗盘算了一番,“w大学?”
  “对。”沈一泽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攥了攥拳头,“我读生命科学,这个学科还好吧?”
  “挺好的。”黎冉冉这时候才稍稍注意到了沈一泽语气中略带的一丝敌意,她不知为何,思索了一下w的实力,能考上这个大学的确不简单,看来沈一泽这些年也并不是那么不学无术。
  她在自己心里把这几天建立的对于沈一泽的观感默默地打了个叉。
  “我记得,w的生命科学是有世界排名的,别的我就不大清楚了。”她抱歉地笑了笑。
  “不清楚那是正常的。”颜瑟就坐在沈一泽的旁边,几乎以肉眼就可以看到沈一泽情绪的低落轨迹,她余光中看到了菜品一道一道地端了上来,招呼着说,“谁也不能什么都清楚啊,是不是?阿泽,你去接一下姐姐手里端着的菜;冉冉,你看看你都不怎么长肉,得多吃一点!”
  黎冉冉笑了笑,重新拿起了手边的冰柠茶。而沈一泽也依言站起了身,去接过菜。沈家和黎家教养都极好,吃饭的时候并不多话,一番下来,几人吃饱喝足,结了账,就准备回去了。
  这场给两个孩子的接风宴,大家吃的都很开心,除了一个人。
  颜瑟跟在自己的儿子旁边,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神色,悄声笑着说,“阿泽,你自己在这儿别扭什么呢?”
  “我没有。”沈一泽低头,暗暗把情绪收敛回来,可看在颜瑟的眼里,走在自己的身旁的,还是一大团委屈。
  “还没有?”颜瑟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看看,这委屈从内而外得散发了个透...啧啧啧,冉冉都回来了,你还委屈些什么?”
  “喜欢就追嘛,真是的。”颜瑟忍不住叹气自己怎么教了这么一个傻儿子。
  “你都没看到人家根本就不怎么在意你儿子?”沈一泽撇了撇嘴,“你自己都说了,黎冉冉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有那么那么多的外国友人一起玩儿,欧洲国家随便挑一个就有一个国籍的朋友,人缘好到爆表......”
  他抬眼看了看前方在等车的纤瘦背影,“长得还不错。”
  颜瑟嗤笑了一声,“我可记得听说过谁老是拽着冉冉娃娃脸这个话题不放的。”
  她认认真真地歪头看他;“是不是你?”
  “是我,是我!”沈一泽努了努嘴,“我又没说过圆脸不好看。”
  “你啊!”
  颜瑟嫌弃地推了一把自家儿子的头,疾走了几步到了苏然和黎冉冉中间,一边一个,好姐妹似的互相挽起了手,有说有笑。黎冉冉见到颜瑟就像是另一个妈妈一样,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一泽就站在后边,看着他们三个亲亲热热的,不定时还会接收到来自自家娘亲得意的小眼神,他就觉得心塞。
  好不容易等到了沈浩宇开了车过来,他急忙喊道:“爸!你可算是把车开来了。”
  一声呼喊叫回来了三位女同志的注意力,依旧是齐头并进朝着沈浩宇的车走去。
  沈一泽虽然一直在他们后边,但他走得快,不过几步,就已经超过了他们,直接拉开了副驾坐了进去。
  沈浩宇坐在驾驶座上,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家儿子的臭脸:“怎么了?吃个饭怎么还不高兴了?”
  “没什么。”沈一泽抽出了自己的手机,连上车里的电源,自顾自地玩了起来。方才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一直在摆弄着手里的手机,耗尽了电他才意识到自己出门之前准备不周。
  他一边翻着手机的通讯录,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后边那娘仨的欢声笑语。终于过来,一声轻响,沈浩宇打开了车锁,笑着对几位女士说,“吃饱了还想去哪儿逛逛?”
  “不用了。”苏然笑着,指了指黎冉冉,“冉冉说要回去看书呢!再说染染自己在家,我也不太放心。就都回家吧。”
  “好。”沈浩宇调了调后视镜,踩下了油门。
  一听见苏然家的那条狗的名字颜瑟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然然,冉冉都回来了,你就不能给你家狗换个名字?”
  “那可不行。”苏然握了握黎冉冉的手,“我们家冉冉哪,现在可是家里的失踪人口,说不定哪天就又找不回家的方向了。我这不得在家里每天叫着她,她才能记得家里还有爸爸妈妈?”
  颜瑟轻笑着打了苏然一下:“孩子还在呢,你别胡说。”
  “没事儿,颜姨。我都习惯了,我妈每天叫吃饭的时候,我家的冉冉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我妈都说效率高了不少呢!”
  前面偷听的沈一泽嘴角偷偷掀了起来,打着右转向的沈浩宇分神看了他一眼,内心忍不住腹诽自己的儿子实在是不行。
  连个小姑娘都不会追...哎呀。
  第7章 第七颗
  车开到了两家的小区,到了黎家楼下,黎冉冉和苏然就要下车了。
  颜瑟坐在了后座中央,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儿子偷瞟着后车门的眼神。
  她一边心里叹气,一边伸手挽住了正要下车的苏然。
  “然然,上回我那本画册是不是放在你家了?”
  “好像是。”苏然思索了一下,说,“你还是拿回去吧,放在我家都有些日子了,别哪天让我们家染染给不小心咬了,回头我可没法赔你一本一模一样的。”
  “行。正好我这两天正要看呢。”颜瑟看了看沈一泽,张口道,“阿泽,陪妈妈上去?让你爸爸先把车开回家,早点休息。”
  “好。”
  沈一泽不动声色地下了车,正好和黎冉冉站在了一起。
  苏然给颜瑟找出来了画册之后,又留了他们娘俩坐了一会儿。
  黎健川还没回家,颜瑟也乐得多陪一陪苏然,而沈一泽更喜欢在黎冉冉家待着而不是自己家。
  染染一见到沈一泽还是特别的喜欢,跳上跳下地吸引他的注意力,甚至咬着他的裤脚就往它的小窝那里引。
  沈一泽没养过狗,看染染的这些动作都觉得特别稀奇。
  “你干嘛?”他失笑,蹲下身来挠了挠染染的下巴,听它轻轻地呜咽一声,乖乖地伏在了他的脚边。
  正好路过要去厨房的黎冉冉:“它喜欢你,想领你去看看它的家。”
  “这儿不是它的家?”沈一泽环顾四周。
  黎冉冉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型房子,里面铺着各式各样的狗玩具:“那儿呢,染染想邀请你去它的家里坐坐,你快去吧。”
  沈一泽嘴角抽了抽,看了看几步开外的狗窝,又看了看一直在自己的脚边撒娇呜咽的狗,转身抬脚就跟着黎冉冉进了厨房:“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黎冉冉从冰箱里拿出来一听可乐,啪的一声打开,她享受似的深呼吸,抬起手腕示意沈一泽:“可乐喝不喝?”
  沈一泽瞄了一眼:“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可乐。”
  黎冉冉耸了耸肩:“喜欢这种事,本来就很难戒掉的好吧。”
  她没注意到的是,沈一泽眸色暗了暗。他抿了抿唇,也从冰箱里挖了一听出来,手指一碰那冰凉的金属就是一抖,“太凉了,还是少喝点儿吧。”
  “好。”黎冉冉深深地喝了一大口在嘴里,享受地眯了眯眼睛,敷衍地应他。
  两人一人一听,站在厨房的角落里,一时无言。门口,是一只大狗在探头探脑着。厨房是染染的禁地,它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苏然给它立了死规矩,要是它敢没有允许私自进来,这一周的小零食都不要吃了。因此,它只能龟缩在门口,偶尔探头看看沈一泽在什么地方,呜咽几声,委屈巴巴地趴下来把下巴搁在了肉爪子上。
  沈一泽出神地看着门口若隐若现的狗,突然觉得憋闷。他思路转了几转,终于想起来可以谈论的话题。
  “你这次回来,就待两个月?”
  黎冉冉点了点头,小心地喝掉了最后一滴深色的液体。沈一泽看着她仰着脖子,细白的脖颈修长,一看就是长年累月待在房间里不出去运动的人。
  “你干嘛这么看我。”黎冉冉收回脖子,一眼就看见了沈一泽皱着眉头的样子。她摇了摇手里的易拉罐,喝的很干净,一滴都不剩,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嘛他要用那种十恶不赦的眼光紧紧地盯着她瞅。
  沈一泽摇了摇头,问说,“你和耿润竹还有联系吗?”
  耿润竹是他们这一小撮的玩伴之一,是仅次于沈一泽的黎冉冉另一个小跟班,一个从小就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她是黎冉冉在小学的第二个同桌,直升入了初中以后也没有换,因此和黎冉冉的关系一直很好。
  “没有了。”黎冉冉遗憾地扯了扯嘴角,“我初中搬家了以后,你们几个都跟约好了似的,都不联系我。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人转身就把我忘了呢!”
  她睨了他一眼,“你问耿润竹,你咋不看看你自己?不还是一样,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我以为你不想知道。”沈一泽低声说道。
  黎冉冉正忙着拆易拉罐,稀里哗啦的,并没有听清楚沈一泽那特意压低了嗓子吐出来的话。她“嗯?”了几声,最后注意力还是被易拉罐扯去了,等到她把易拉罐拆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早就已经忘了要问方才沈一泽到底说了什么。
  沈一泽就这么注视着她手上熟练的动作。敲敲打打、一拍一掰,一个圆滚滚的圆柱体就变成了一个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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