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珍珠
  公孙三羊,是大雍有数的名医,但性子桀骜古怪,不肯受朝廷招揽,反而惯常在市井中游历,所谓大隐隐于市,所以他的踪迹向来难觅,据说献王容野昱找了他一年多了,还没有找到人。
  周行却答的干脆,“属下遵命。”
  仿佛对他而言,完全不是问题!
  堂堂暗卫,最不缺的就是傲气!
  容珩颌首,转头看向赵七,“以燕儿的身手,没有理由避不开,燕儿的死因,交给你还是刑卫?”
  刑卫是暗卫中诊问一组的统领,最擅医术,也最擅验尸。
  赵七脸色微微变了变,下意识搂紧怀里女子,她已经死的凄惨,尸骨还要再要受人摆布,他不忍!
  容珩微微叹了口气。
  情之一物,本就让人迷了心智,乱了衷肠。
  垂眸替怀里孟初一敛了敛鬓边乱发,他淡声道,“赵七,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逼你什么,只是你该明白,若是你真的为燕儿好,就该让她走的甘心。”
  “主子,您说的我都明白,可是……”赵七声音一哽,说不下去了。
  容珩了然,不由喟叹了声。
  “既然你做不了决定,就等宁缺回来决定吧,他是燕儿的师兄,本就该送燕儿一程。”
  “……谢主子。”
  容珩点点头,回首,望向不远处葱茏绿影中红袖招的主楼,主楼静默在绿影之中,没有一点动静。
  是刻意无声,又或者,根本不在意?
  凤眸微挑,眸光森凉如铁,浸浸寒意!
  ……
  “公子,我们现下是……”罗通开口问。
  天色刚蒙蒙亮,街道上已经颇为热闹,来往行走的商贩沿街叫卖,起早的人们或急色匆匆,或懒散行走,别有一番烟火气息。
  愈发衬托着他们这一行人,怪异而特殊。
  苏扶望着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街道,温润眸里多了些感怀的意味,做出的决定却很快,“京都。”
  罗通一怔,“京都?”随即意会到什么,迟疑了下,“可主子不是说要趁这段时间,要好好查查央州这边的底么?”
  “不需要了。”苏扶淡声道,目光落在懵懵懂懂的韶华身上,她正盯着路边卖糖葫芦发呆,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温润眸里一瞬凛冽寒芒,“这里乱的很,想管闲事的人,也太多了些。”
  “啊?”
  罗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才想问问清楚,突然转身,凛然看向身后那道黑沉的巷子,“谁在后面!”
  另外两个暗卫立刻护住苏扶,警惕盯着那边!
  罗通就要过去查看。
  “不必。”
  苏扶却突然开口,薄薄的唇角掀起一抹极淡的笑容,笑容冰冷淡漠,隐隐含着几分杀意。
  “既然鬼祟行事,何必去见?我虽然不是善人,却也容不下这种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罗通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明白苏扶肯定是猜出巷子里的人是谁,却不太明白,为何苏扶这般震怒。
  苏扶虽有逆鳞,但秉性温润淡雅,就算再生气,也不过淡淡训斥几句便也算了,今日这么生气,一定是出了什么他们不太明白的大事。
  巷子黑沉如洞,没有半点动静!
  苏扶眸色微敛,冷然依旧,却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罗通几人慌忙跟上。
  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中。
  又过了许久,一个男童蹦蹦跳跳的接过糖葫芦,没留意脚下石头子儿,咚一声趴跪在地上,手上一个大子儿买的糖葫芦也摔了出去,沾了一层灰,他身上又痛,又心疼糖葫芦,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男孩子家家,哭什么呢?”
  一道慈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男童茫然抬头,一抬眼就看见眼前竖着的糖葫芦,眼睛一亮,随即才看见抓着糖葫芦的老妇人,老妇人穿的干净朴素,脸上笑容温温暖暖,像极了家里最疼他的阿嬷,他哭声也不由自主的止住了,抽抽噎噎的道,“婆婆,我疼。”
  “男子汉,苦在心头,也不该流泪的。”老妇人将糖葫芦塞进男童手里,像是回忆起什么,脸上露出缅怀的宁静笑容,“我看着长大的男孩子,可没有你这么爱哭。他若是摔了跟头,掉了糖葫芦,只会闷着头找原因,还会想法子让人给他再买一串。”
  男童嘟囔,“我娘会骂的……”
  “他爹也骂他啊,可他总是说一堆理由,驳的谁也说不出反对的话。”老妇人笑意更浓,“他爹恼的罚他,他却口口声声的喊着,‘嬷嬷,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那模样,可真是可爱的紧。”
  男童小脸上全是歆羡,“真好……那他现在还这样么?”
  老妇人怔了怔,笑意凝在唇角,半晌,不知是叹气还是感慨,“他长大了,心思重了,也不爱听婆婆唠叨了,婆婆做了些事,他就恼了。”
  “好事还是坏事?”
  老妇人一愣,定定看了眼眼前眉眼干净机灵的男童,不觉多了几分欢喜。所以她拍了拍他的头,“好事坏事谁能说的准呢,婆婆只知道,只要婆婆觉得该做的,就是好事。”
  这番话明显绕晕了小男童,挠挠头,一副懵懂模样。
  老妇人笑的更开怀了,又揉了揉他的头,头也不回的道,“去查查,这孩子什么来历,若是他的爹娘肯,就让他跟着我。”
  “是。”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出现。
  “说起来,姑娘也快回来了,央州这边事情也该收拾利落了,别让姑娘看着烦心。”老妇人又道,抬头发现身后人欲言又止,不由挑眉,“怎么,你怕姑娘回来恼怒?”
  身后人迟疑了下,“公子好像是真的恼了。”
  “恼便恼了,改日我便向他负荆请罪去,总不会让姑娘为难的。”想起什么,又笑了笑,“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什么脾气我还不知晓,他若真的生气,便不会执意带走韶华郡主,还不是怕容珩从韶华郡主口里探知出什么来,那孩子眼尖,总会看见些无人注意的小东西,也亏得他记得。”
  身后人默默的将捡回来的珍珠递过去。
  珍珠圆润光泽,却微微发黄,像是经年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