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威6
  石主任嘴里喊着“让开, 让开”,两臂犹如蛙泳般先往前伸、然后向外扒拉, 他人高力气大, 一下子把前面阻了他道路的人,扒拉的东倒西歪。被扒拉到的围观者就有张嘴想骂的, 可是才骂出一个字,见扒拉人的是石主任,立即捂住闯祸的嘴。有那反应快的人就笑着招呼:“石主任, 你来啦。”
  看到石主任的人都配合着往边上挤挤给他让地方。所以石主任三下俩下地就挤到了人群的最里面, 看到圈中的事儿,他开始发傻了。
  场中的俩女人一个他认识:是内分泌科的罗主任。另一个也穿着白大衣,壮硕的身体、脸上带着巴掌的痕迹, 不仅被看起来有点儿瘦削的罗主任扯住了、而且还被扯得东倒西歪。那壮硕的女人看起来根本不是罗主任的对手, 哭喊着、叫着、扎撒着一只手被罗主任架着、抓挠不到罗主任的脸和头发。
  罗主任嘴里还在教训那女人:“会不会说话?啊?你没有爸妈还是没有儿女?你爸妈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你就是这么给儿女做榜样的吗?”
  石主任赶紧过去把俩人分开。不想那壮硕的女人脱离了罗主任的钳制, 反而像没挨够打似的往上冲, 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你八辈子没见过男人啦。别人家的男人, 你也往自己屋里拉。你爸妈住院还不是要给你这个卖屄的腾地方。还手术呢, 怎么不一下子磕死了。”
  饶是石主任这些年下乡支农没少去基层,听了这话也都皱眉, 这也骂的太难听了。
  于是就说:“你哪科的,让你们主任来。”
  可罗主任是干过妇女主任的人啊,丝毫不因为芬姐骂的难听就会气得说不出来话。她声势更胜地逼问道:“证人证据呢?你今儿要是拿不出证人证据、空口白牙地诬陷我、诅咒我爸妈, 我不会轻饶了你。说啊, 昨晚谁看到我在单身宿舍、往屋里拉男人了?”
  芬姐这人从来是先高声混骂一通、再扑上去不管头脸地抓挠几把, 就能在家和以知识分子为主的省院占上风的,如今打不过罗主任、叫骂也无效,她就没了后手了。如今在罗主任的逼问下,只梗着脖子喊:“反正有人看见了。不然我也不会听说了。”
  “谁看见了?你又听谁说的?咱们带着证人去院长跟前对质去。”罗主任步步紧逼。
  芬姐吱吱唔唔地说不出来人名。供应室那些人的话,她听不出来真假吗?她过来就是想骂一顿、出出在供应室受的窝囊气而已,没想到罗主任是她平生未遇过的硬茬子。
  她往后这么躲了,罗主任却不依不饶了。
  “我不管你是谁、是哪科的什么人,你这样造谣污蔑我、到我父亲的病床前撒泼,我要不为自己找个公道,我就不做这内分泌的主任了。走,你跟我去院办去。”
  罗主任越过石主任拽住芬姐的一只手臂就要拖她走。
  石主任猜测这眼前的女人应该是杨大夫的前妻,他不仅不去拦着,还对边上的几个陪护说:“你们把路都让开、要是愿意帮忙呢,就给罗主任写份证明材料,不然就回去病室吧。”
  十二楼的这四个外科大夫,李主任老、陈院长忙、李大夫是女的又太年轻,石主任虽人高马大的,但总是笑呵呵的模样,是这病房的患者和陪护好接近也好说话的人。他发话了,立即就有患者陪护答应写证明的,就是没出声的顾着看热闹的,也很听话地开始三三两两地回各自的病室。。
  芬姐见自己没占到上风还挨了打,如今罗主任不依不饶地要拖她去院办,立即如死狗一般地要往地上坐,嚎哭着开始耍赖了。
  “我不活啦,你抢了我男人还要打死我啊。”
  罗主任双手加力,拖着打坠的芬姐往前蹭,嘴里厉声地呵斥她:“你活不活的我才不管,你跟我去院办说明情况。起来不起来?你不起来走就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芬姐不理不睬、闭着眼睛嚎哭、往后撅屁股欲坐地上。
  “你想我打晕你、用平车推去院办吗?”
  芬姐下意识地忘了挣扎,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肥硕的身子害怕地缩了缩。
  罗主任一看有门,索性不去拖她了,一手如铁钳子般紧抓着芬姐的手臂,一手点着芬姐的鼻子冷笑:“你想和我撒泼?我在‘铁姑娘队’当队长的时候,你在干嘛!想和我耍赖?我做妇女主任的时候,谁家再泼辣的媳妇放刁,我都能收拾得老老实实的。这二十年我还没遇过那个泼妇敢跟我呛声找茬的。你起来不起来?”
  罗主任的手掌立起来,芬姐吓得立即缩脖子。
  “孬种,怂货。刚才的威风哪儿去了。起来,自己走。”罗主任把芬姐拽的直踉跄。
  马主任气虚喘喘匆匆赶过来。其实她可以到的更早一点儿的。但她在大热的天,居然是爬了十二层的楼梯走到创伤外科的。芬姐太事儿了,她不想留她在供应室了。
  “哎呀,罗主任,这是怎么了?”
  罗主任回头见是马主任,认得这是前不久求自己办过事的,就点点头、甩甩手里拽着的芬姐胳膊说:“你认识这人?”
  马主任满头满脸都是汗、带着点不好意思说:“是我供应室的。我听说她过来就急忙在后面追,电梯都往上走,我就只好爬楼梯上来了。这是怎么了?”
  罗主任尴尬但很气愤地说:“我爸妈住院了,我这不没事儿就过来看看嘛。这泼妇不知道是谁家倒血霉娶进门的,进了监护室就说我抢她对象了。我还不知道他们俩口子都是哪路神明呢。我得拽她去院办好好说道说道。”
  马主任张张嘴刚想说话,就见石主任在罗主任身侧竖起手指到唇边,摇晃着不让她说话。
  “这个,这个,芬姐你赶紧向罗主任认错道歉。”
  芬姐这辈子就没给人认错、道歉过,她见马主任这么说立即梗着脖子往一边看,咬着嘴唇不说话。
  马主任很生气地说:“芬姐,你不道歉我就不管你了。我早和你说过,再来创伤外科闹,你就去后勤那边,是去扫地还是去洗衣班,反正你已经离婚了,医院不会因为外科大夫倒班再照顾你、留你在供应室的。”
  马主任数落了芬姐几句,自觉把该说的话都透露给罗主任、而且还满足了石主任的不说破。她朝罗主任歉意地笑笑,又对石主任点下头,干脆果断地转身离开了。
  *
  马主任走了,罗主任也把手里拽着的女人对上号了:原来这就是杨大夫的前妻!什么东西!就这样的人,居然是横扫省院女大夫和护士无人敢惹的?是能打啊、还是能骂?刚才要不是看着石主任过来、自己要维持个形象,单凭她那句卖屄,自己就会再扇她几个耳光。
  罗主任忘记了她可是跟男人一样干活的“铁姑娘队”队长,芬姐虽然在农村长大,但从来就没有正经下地干过农活,属于“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那类人。
  哪里打得过她!
  芬姐以前在家次次占上风,那是杨大夫不还手;在医院是女大夫和护士怕丢人、不和她对骂对打;且芬姐骂一句脏话,罗主任就扇几个耳光的打法,是省院的任何女大夫和护士都做不到的。
  而供应室那些和她相仿的,无论是谁也都是背着马主任嘀嘀咕咕扯闲篇、谁也不敢在供应室动手撕扯打架。
  因为马主任领命上任时对护理部和院办就一个要求:供应室的职工要是不听话,她有权利把人踢出去,且医院再安排的工作不能比供应室好。
  供应室的那些职工不好管理,是院办和护理部挠头很久的事儿。能说通马主任转岗,院里是给她提了一级行政待遇的。只要她能按住那些女人、不影响了临床工作,保证供应室的的正常工作,这要求也不算过分。
  供应室比起同样是长白班的洗衣班、食堂,是长白班里上岗条件要求低、工作环境好的岗位,安置的都是走了关系、有点背景的、一线倒班大夫们没什么文化的家属。供应室的职工不仅拿的是平均奖、还能照顾到家里,一直是家属争夺的热门俏活儿。
  对马主任来说,多一个早已经离婚的芬姐,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可供应室少一个芬姐,却能空置出来一个定编的岗位。不论费院长想安排谁的亲属进供应室,自己都不会得罪了费院长。
  再则马主任觉得从自己到了供应室后,没见芬姐和谁走的亲近了,拿芬姐做吓猴子的那只鸡,不用担心会引起什么不良反应。
  *
  罗主任见拽不起来芬姐,就让护士给院办章主任、医务科秦处长还有护理部廖主任打电话,把他们请下来说话。
  芬姐见护士真去打电话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走。
  罗主任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拎得踉跄着又坐地下了。很不屑地呵斥道:“闹完了就想走?你当这省院病房是你们大队啊。你乖乖地等着医院领导来处理。你不是很有理吗?”
  石主任始终站在走廊里看着俩女人撕扯。李敏写完两个手术记录出来,见他还是那幅抱肘看热闹的神态,心说这人怎么这么闲呢?她哪里知道石主任的心理是想帮自己的舍友一把、助罗主任一次解决芬姐呢。
  可是石主任也没想到,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不见院办来人,医务处、护理部也都不来人。陈院长到底在院办开什么会,罗主任打电话都请不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