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定厥家
  建平十一年二月二十七日凌晨, 东京城仍旧是万家灯火,各闹市的瓦子里传来喧嚣声昼夜不停。
  至四更,热闹逐渐退却,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一匹御马飞奔入城,马上的士卒抬手举着金符,停在拱辰门前大喊道:“永兴紧急军报!”
  黑夜里宫门大开, 士卒骑御马入内一路狂奔, 马蹄声回旋在宫廊。
  还在睡梦中的皇帝被赵慈唤醒, 听是紧急军报便匆匆披了衣服召见驿卒。
  赵慈将军报转呈, 皇帝拆开后, 瞪圆了怒红的眼珠子覆身将座前的桌子一把掀翻, “朕不是早早就让人防备了吗?怎么还会失守, 你们这些守边将领都是做什么吃的?”
  “西夏不宣而战,扮作商队趁夜偷袭边城,李将军战死,我军连丢三城, 敌军已逼至庆州, 守城不利,臣等罪该万死。”
  皇帝疾步走出,“鸣钟, 让军政二府所有宰相即刻进宫。”
  大内传来金钟之声, 万赖俱寂的夜里, 钟磬之音格外清晰,城内不少人家又重新亮起了烛火。
  “自陛下登基忙于收复故土, 这才让夏国有了喘息之机, 魏国公故去后, 夏人几番试探, 此次突然进攻,想必是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城池失陷是戍边将领守城不利,未能察觉敌袭是守城将领玩忽职守失职之罪,这永兴军...”
  “守城的将领已经战死,枢相难不成要将尸体抬出来问罪吗?”皇帝阴沉着脸将陈煜的话打断。
  陈煜合起紫色的袖子躬身,“臣不是这个意思,边境军务一向归枢密院,边务出了事情臣难辞其咎,但是西夏人这般大的动作永兴军路的边将早该察觉才对,为何臣从来都没有收到过消息,是不是有人故意隐瞒了军情呢?”陈煜冷着眼看向诸臣。
  “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庆州在死守十万火急,当务之急是早做准备应对,也请陛下做决断,是否派军支援?”
  “萧元帅不是在熙州吗,他手中可是有我朝十万精锐。”
  与政事堂对立而站的陈煜则冷哼了一声,“熙州萧显荣手里只剩五万了,另外五万还留在雅州镇守西南呢,拿五万精锐去是想送给敌人做见面礼吗?当下之势应当速速调集各地常备军应战。”
  “枢密使是什么意思,正因为是精锐,以一当十先阻挡一阵子...”
  “他们是兵,不是神仙!”陈煜斥道,“西夏不宣而战,必然是做足了准备,没有雄师也敢犯我上邦,几位宰相怕是还没睡醒吧?”
  “陈煜,你。”
  “够了,传朕令旨,调集秦凤路、永兴军路、河东路、西京路西北四路...”
  陈煜又提醒道:“西京路不可调,北十六州收复才不过十余年之短,民心尚不稳,今契丹人又卷土重来,不得不防。”
  皇帝摸着胡子,倒也没有斥责陈煜这快人快语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转而道:“西京路的军队不动改调禁军,那么诸卿以为,谁可以挂帅?”
  二府宰相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荐谁挂帅都有结党的嫌疑,于是想到了祖制,“我朝凡遇出征,天下兵马大元帅皆由亲王担任,如今太子已立,只剩楚王一位亲王。”
  “不可,兵马元帅持虎符领兵,权位极重,而且党项人凶残至极,楚王从未上过战场,怎可领军御敌?”
  “那赵王如今已是储君了...”
  “够了,让你们商讨,不是让你们来拌嘴的,暂先调各路兵马支援,”皇帝看了看天色,已快至五更了,“让萧显荣率轻骑务必一夜内赶到,先扛着吧,朝议时再选出出征的将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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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王府内的卧房才至四更就掌了烛,楚王将一封密信烧毁。
  “这么晚了,谁给你送的信?”
  “西边来的,两天前的事,御马要跑的更快一些,估计此时大内的灯也亮了。”楚王侧头看着萧幼清,“姐姐可知我朝防武将专权便以亲王担任兵马元帅征讨四方,太宗是如此,陛下也是如此...”
  萧幼清轻轻挑起眉头,急切的问道:“边境起战了?”
  楚王点头,“夏国有一个很善战的将军,是夏王的妻弟,此人年轻时曾以少胜多大败契丹,隆德公也说过他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从前隆德公在,他们不敢猖狂,如今...”楚王眉头紧蹙,“我想此时,庆州已经失陷了吧。”
  萧幼清盯着她,“你是知道的,我想问什么。”
  楚王抬起头眨了眨眼,叹道:“我倒是想挂帅拿到兵权立威,但以我的年纪,以及从来没有打过仗,即使我想领军,那些大臣也断然不会同意让我挂帅的,陛下分了泰山的兵权,此次定然也不会让泰山担任征讨元帅。”
  “那就只剩一个殿前都指挥使了。”
  楚王按着额头轻叹了一口气,萧幼清极少见她这般,于是走上前轻轻握着她的手,“凡事总有应对之法,否极泰来。”
  ——哐!——哐!——大内传出晨钟,几匹快马急停在楚王府门前。
  禁卫纵身一跃从马上跳下,示出腰牌后府卫让行,于是疾步走入王府宣召,“奉陛下口谕,急召楚王入朝参议,大臣们都已经到了,还请王爷快些。”
  “今日四更时本王听到了大内的金钟,这是出什么事了?”
  禁卫摇头,“下官也不知,只知陛下发了火,四更时召见了所有宰相,如今朝议不仅喊了六王您,也召了太子殿下。”
  “六子,把马牵出来,不坐车了。”
  “是。”
  萧幼清转身从屋子里拿了一件裘衣替她披上,“你是不参政的亲王,如今又赋闲在家,此时召你,我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楚王轻轻摸着她的脸,“姐姐放心,我自出生起遇到的坏事还少吗?”她又笑道:“除了你。”
  楚王裹紧裘衣从小六子手中接过马鞭,才跨上马便听见北侧传来一声客气的呼唤。
  “赶巧,六王怎也起这么早?”
  楚王扯了扯缰绳坐正,“韩都承旨也会骑马么,本王还以为都承旨只是个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
  韩汜微微低头,“下官是文弱书生不假,但也还没弱到手不能提,适才四更时下官听见了大内的金钟,怕赶不到这才骑上了马,六王可知朝中发生了何事?”
  “都承旨在朝,应当比本王更清楚吧。”
  “下官只是个替陛下转呈诏书的脚力,朝政那些个事情下官也不知道呢。”
  “哦,是吗?”楚王只是浅浅一笑旋即扬起鞭子打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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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拱殿内,皇帝命人将凌晨西边军情奏出,一夜间连丢三城,举朝震惊。
  “党项人狼子野心,如今隆德公刚去没多久他们就敢来犯,真当我朝无人了吗?”比起文臣的恐慌,右侧武将则一腔热血。
  “一夜间连丢三城啊,敌方领兵的莫不是那个...”
  皇帝端坐在明台之上,沉声道:“敌军元帅正是卫慕单喜。”
  “臣听说这个卫慕单喜二十岁的时领百骑从辽军万军之中杀出,以三万军破三十万军,是党项的猛将。”
  “可他最后还不是败在了隆德公手中,自此撤出延安府再不敢来犯。”
  “陛下,敌人来势汹汹,拖延一日百姓便受苦一日,当务之急是要选出一个御敌的领军主帅。”
  “既来,则战,西夏不宣而战,是藐视朕...”
  “陛下若要亲征,枢密院第一个不答应。”陈煜站出。
  “枢相是觉得朕一把年纪不堪用了?”
  陈煜当即跪下,“臣不敢,但陛下是天子,后方需要陛下坐镇。”
  “朕不仅要御敌,朕还要西讨,否则日后这朝会大典朕还有脸面见诸国使臣吗?”
  “陛下膝下有子,亲王皆已成年,可任命为西讨元帅。”
  太子站在明台下,诸臣却朝站在文臣之首的楚王望去,皇帝当即沉下了不满的脸。
  议论一出,有大臣出来反对,“太子殿下乃是国本,故不可涉险,而楚王又太过年轻,也没有上过战场,战争不是儿戏,怎么可草率任命。”
  “这是太.祖高皇帝所定的规矩,陛下年轻时第一次出征不也是出任的兵马大元帅吗,就连当初百战百胜的隆德公都未曾任过。”
  “报!”
  “庆州禁急军报!”
  “念。”
  “庆州失守,渭州知州不战而逃,敌军逼至凤翔。”
  皇帝从座上站起,旋即伸手揪着胸口的衣服,怒瞪着奏报的士卒从座上翻滚了下去。
  明台下的太子见状连忙跑上台,“陛下,陛下!”皱着眉头焦急道:“快宣太医,快啊!”
  御医没来前,内侍只得扶着皇帝躺在御座上,半刻钟后翰林医官使孙鸿达火急火燎的赶到,查探了一番后道:“先将陛下抬到偏殿。”
  皇太子挥手,旋即又吩咐道:“轻些抬。”
  原本有序的垂拱殿内当场乱作一锅粥,太子焦急的与太医一起去了偏殿,唯独楚王无动于衷的站在殿内一动不动。
  同平章事走上前,“六王身为人子,即便不情愿好歹也表示表示,否则...”吕维向后瞧了瞧诸位大臣。
  “表面功夫,本王已经不需要了,右相,出征人选是不是已经定了?”
  吕维点头,“朝议前陛下就已经召见了军政两府的宰相商讨。”
  楚王便冷冷的看向偏殿,没过多久后通事舍人被唤进偏殿,紧接着是同平章事,一刻钟后,通事舍人拿着皇帝的手诏走出。
  “诸位臣工勿要担心,陛下已经没事了。”通事舍人将手诏打开,“陛下有诏。”
  令旨一出,垂拱殿重归宁静,诸臣齐跪下,“请圣躬安。”
  “朕膺昊天之眷命,边境贼寇,屡犯边疆,滋扰边民,历代先祖驱赶皆未得,此朕之心疾,今又来犯,令朕夜不能寐,故命殿前都指挥使为西讨元帅,朕本欲亲征,却突感身体不适,故命六皇子楚王代之,取枢密院虎符,兵马调空皆由兵马大元帅沈易安指挥,云麾将军萧显荣支援不利,故命其为兵马副元帅戴罪立功,其弟萧显符暂撤皇城司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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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里的设定几个国家的实力是旗鼓相当的。
  那啥,小六读过兵书但是根本不会带兵打仗啦(他真是个书生,不是全才。)所以需要学习学习!累积经验~
  陛下为什么喜欢亲征,只是为了把军权拢在自己手里,士卒与将领见过皇帝,就不会造成士卒只听将领的话。(古代儒家思想为什么延续这么久,诸位细品~)感谢在2020-04-01 19:08:36~2020-04-02 15:3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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