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相信哪一个
  低气压逐渐侵占了正屋,炎热的气氛更添几分焦灼。刘大年不语,罗英久不问,话题倘若僵持在这儿,便是浪费时间。乌桕无措地搓着手,恰在这时,阿伊莎的母亲带着女仆们上前奉茶,打破了凝滞的气氛。uju0
  精致的陶瓷小碗自托盘一一呈上,茶水不同中原的清澈见底,深褐色的水面似有一层很小的漩涡。浓郁的奶香自杯中散出,甜腻到醉人,五颜六色的可口小点心也被一一摆上,阿伊莎的母亲很恭敬地向众人行了礼,最后看向刘大年,眉眼间尽是愁色。
  “大年,你告诉他们。”良久,她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
  刘大年抬首,阴冷的神色褪下,却增几番怅色。
  “十年,你早知他在此失踪,为何现在才来找?”蓦地,一声质问,竟是为了无涯打抱不平。
  罗英久惊讶之余,不禁多看了刘大年几眼才道:“我若说我有苦衷,姑娘可信?”
  刘大年认真地盯着他良久,哼了声,“我信与不信有什么要紧,你又不是找我。”
  “那无涯……”
  “都十年了,一个人十年没出现,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
  刘大年语气嘲讽,这与往常的她太过不同。乌桕他们虽然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但此刻真正听到,还是略感震惊。他们不约而同望向罗英久,那张惯常只有笑容的脸上终于换了其他神色,寂静,却含着几分落寞跟无奈。
  刘大年静静看着这样一张脸,脑中缓缓浮现出曾经那个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她活到现在,经历太过苦楚,遭遇太多不公,她几乎要以为生活便是如此,直到遇见那个人,她才知道,人若是想换一种方式活,除了自己努力,别无他法。
  “十年前他就走了,在幽灵山。”末了,刘大年补充了一句。
  眼看气氛更是沉重,乌桕不由道:“那他的尸首……”
  刘大年摇头,“到现在我也没见过,说起来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那有没有可能他还活着?”蔺瑟也小心翼翼道。
  颜琼宇当即否定道:“十年,就算真活着,只怕也……”
  在修真界,人失踪数年再出现的情况不是没有,但他们不是飞升就是走上了邪路。无涯放弃齐罗谷弟子的身份就说明他与飞升无缘,那剩下的只有一种情况。
  “这附近没有滋生灵怪的条件。”很快,颜歌一句否定,虽是断了最后的念想,但也否了最糟糕的情况。
  众人不禁再度看向罗英久,只见他长出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刘大年见状也不禁侧开了目光,她顿了顿,才道:“无涯的确是通过花鸣草找上我们的,不过当时情况特殊,与其说他是来找我们做生意,倒不如说他是来救我们。”
  祁欢微微蹙眉,“为何?我记得因为花鸣草,你们当时应该还不至于如现在这般……”
  她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词,刘大年也不计较,只自嘲笑笑,“花鸣草的确给我们生活带来了改变,可也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乔子安便按捺不住,“都跟你们说了蛮荒城的人是没有良心的,刘大娘跟大年姐给了他们花鸣草的配方,他们却……”
  乔子安话没说完,刘大年已经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示意他闭嘴。
  乔子安甚是不服气地哼哼着红了脸,他不住地跺脚却不敢再多说一句,乌桕他们见状,也不禁探出了其中微妙。
  “其实,是因为我父亲。”这时,阿伊莎低弱的声音响起。
  当年花鸣草的确给蛮荒城带来了不小的财富,他们也不蠢,知道对于功臣刘大娘得改变态度。但就在刘氏母女收获越来越多的好评时,阿迪勒却越发不满,他一边责怪刘大娘没有将这等技术先传授给自己,一边又恨蛮荒城诸人没有原则。
  “所以他后来……后来在花鸣草上动了手脚,导致那一批货出现了差池……”
  “说得好听!差池?明明就是害死了人!”乔子安不服气道。
  阿伊莎低头不语,对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她虽然不满,却从未去阻止,便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帮凶了。
  乌桕看着两个小孩又快要掐起来,急忙从中斡旋,尴尬咳嗽道:“所以,因为花鸣草害死了人,你们又成了众矢之的?然后无涯路过的时候挺身而出,救了你们?”
  乌桕在说完后,接受了来自各路目光的洗礼。其中刘大年那仿佛看着怪物一般的眼神,令她略感无措。
  ???她说错了什么?这英雄救美难道不是正常人的正常桥段?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四下张望想要得到支持,可一众躲避的目光却让她无比受挫,甚至连颜歌都露出了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表情,乌桕想这要不是自己太怂,她绝对要拍桌子跟他们搞事情!
  “乌姑娘,无涯是个商人,商人,没有良心这种东西。”这时,罗英久淡淡一句,算是回答。
  乌桕一怔,有点想鼓掌说,你好棒棒哦,对自己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她因此偷瞄了眼刘大年,见她面上三分嘲色七色冷意,竟不知是对罗英久,还是对他口中的商人无涯。
  “当年阿迪勒因为私心往花鸣草里加了一味甘露,导致药效改变,可那批货却阴差阳错没有送出去,反而送进了城里的药铺。药铺的小伙计偷拿药草回家研究,却不小心服用了些许,之后出现了浑身青紫发黑的中毒症状,一日后暴毙身亡。”
  刘大年轻描淡写道:“族长带人层层往下查,在就要查出真相的时候,阿迪勒站出来,指认了我跟我母亲。”
  “卑鄙!”祁欢当即喝道。
  乌桕急忙拉住她,下巴一点阿伊莎。女子垂首内疚的模样当真可怜,但眼下这一切的确皆是她父亲所造成,即便他们不加指责,旁人也会指指点点。
  “那……后来呢?”蔺瑟眼看气氛不对,急忙又问道。
  “后来?还能怎么样?”却是乔子安抢着嘲道,“蛮荒城这群人什么德行你们不也见识了,一边是当地人,一边是中原人,你说他们会相信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