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梅嫣第一次在健身房里跑步摔倒了。
  跑步的时候,她杂乱的心思太多,分神了。
  今天下午,从周晔车上下来,她没敢道别,径直回到家。
  靠着门她缓缓地坐在地板上,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说不难过是假的。
  只是成年人的难过不需要别人知道,大部分都是自己默默消化掉。
  她起身后什么都没干,跑到窗口,偷偷地掀开窗帘的一角,想目送周晔离开。
  周晔的车子一直停在原地没动,直到半个多小时后,来了个看起来稳重厚道的司机。
  隔得有点远,她看不起周晔下车时候的表情。
  她一直偷偷看着,直到周晔的车子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周晔一走,她就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像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心里感到异常疲倦。
  抬手试了试额头,竟然出汗了。
  她起身去洗了个澡,然后睡了一会儿。
  睡着的时候还做了可怕的噩梦,醒来后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这个时间点,她本该去夜跑才对。
  觉得有点饿的梅嫣给自己简单煮了碗素面。
  满满的一大碗面吃完,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吃了太多,她心里颇有负罪感,还是想出去跑步。
  于是她换好衣服准备出去,却发现外面在下雨。
  最后她选择去了附近的健身房。
  不知道为什么,跑步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直冒出周晔的身影。
  他怎么有脸怪自己不去找他叙旧?
  他怎么还有脸嫌弃自己有众多男友?
  那些男朋友哪个算是是正经深入谈的?
  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回国后没见过他?
  她回来没几天就在一个商场的儿童乐园里见到过他。
  当时的周晔,正满脸幸福地在哄一个约莫五岁左右的小萌妹。
  小萌妹抱着他的脸蛋,左边亲一个,右边亲一个。
  当想到那是周晔跟他女儿在亲密互动的时候,梅嫣的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涌现出了。
  她都忘了自己出来是要买东西的。
  那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明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和自己早该了无瓜葛的,她的心本不应再起波澜。
  可是,真的做不到。
  好在,她是一个挺能装的人。
  算算时间,自己离开后他应该是如约结了婚,他结了婚之后一点没闲着,马不停蹄的,第二年就有了宝贝女儿。
  梅嫣没敢找哥哥问询。
  她不知道哥哥是不是真的了解周晔。
  或许周晔结婚了又离婚了。
  反正不管怎样,梅嫣都不允许他再踏足自己的世界。
  周晔,是她不敢再招惹的男人。
  脑子里很乱,脚下的步伐也乱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摔在了地上。
  还好保护措施做得好,只是膝盖碰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健身房的教练黄彬看见她摔倒了,急得不行,立马当先地冲过去,抱着她去了旁边的休息区,也不管大家关注过来的目光。
  黄彬特别小心地给她上药。
  梅嫣看着远处投来的嫉妒目光,赶紧对黄彬说:“黄教练,我没事,你快去招呼你的教员,当心她们等着急了。”
  “没事。”黄彬不为所动。
  “我真不需要您的帮忙。”梅嫣尴尬地笑了下,伸手想推开黄彬,“您工作要紧。”
  黄教练揉着她的脚踝,语气温柔地说:“没关系,都没你重要。”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冲她放光。
  梅嫣尴尬地笑着。
  黄教练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吧?
  她今天来这里健身,纯粹是因为外面下雨,不是因为黄彬在。
  黄彬一副我要对你负责到底的态度,道:“你待着别动,我去交待几句,一会送你回家。”
  梅嫣:“……真的不用。”
  黄彬已经跑过去跟自己的那些付费会员沟通了。
  梅嫣:“……”
  她才不敢让这位被冠以行走的荷尔蒙的黄彬教练进自己家门的。
  那些觊觎黄彬的女生会在背后朝她吐唾沫的。
  趁着黄彬被他的会员纠缠的时间里,梅嫣赶紧拿上东西溜走了。
  走出健身房的时候,她好像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回头查看的时候,又没发现。
  回到家,梅嫣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后,洗漱入睡。
  其实她刚才的感觉是对的。
  从她开始跑步到她离开,一直有人偷偷地盯着她,而且还拍了视频。
  程子礁看了看自己刚拍下的视频,为了防止自己认错,他还特意截图问了毛问勤:“大毛,你猜我看见谁了?”
  毛问勤看到微信里发来的照片,原本疲惫无聊的表情瞬间来劲了。
  他指了指门口,让自己旁边陪酒的公关女郎出去,然后点上烟,翘起二郎腿,斜眼看着旁边正在喝酒的周明晖。
  周明晖见他突然安静了,凑过来问:“你中邪了?不盯美女改盯着我了?我脸上是有花啊还是有金子啊?”
  毛问勤缓缓吐出一口烟,“晖哥,程子礁拍了张美女照片。”
  “呵,他不一直爱干这事。”周明晖轻哼一声,也掏出烟。
  旁边陪酒的女子立马给他点烟。
  周明晖呼出一口烟,捏了捏女子的脸颊,“上回不是说想跟你小姐妹去巴黎看秀?明天你找小宁要机票。”
  女子笑得开心:“谢谢晖哥。”
  “乖。”周明晖轻轻拍了拍女子娇嫩的脸蛋,“自己旁边玩去吧。”
  周明晖接着问大毛:“他又看上哪个良家妇女了?上回那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不追了?还是已经玩腻了?”
  毛文勤摇头,笑道:“借他俩胆,他也不敢对这女的动心思。”
  他把手机递给周明晖。
  周明晖看到截图,手里的酒杯瞬间落地上了。
  正要去一旁待着的女子也看到照片,没敢多问,赶紧俯身收拾碎玻璃。
  周明晖直接在她屁股上踹一脚,“当心手,不用收拾了,出去。”
  他拿着毛问勤的手机,回了条语音:“你他妈的在哪儿看见她的?”
  程子礁听到是周明晖的声音,忙把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在哪个健身房?”周明晖问。
  “锦泰花园小区旁边的健身房。”
  “什么锦泰花园?”
  “就是胶阳路东川路这儿的小区。”
  “哦。”周明晖对这种普通的住宅小区没什么概念,“你怎么会去那儿?”
  毛问勤替程子礁回答:“现在他看上的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家就住那儿附近。估计他小子想去那儿制造点偶遇。”
  程子礁叹了口气,“别提了。”
  才毕业的女大学生家境普通,人很单纯,有一个交往中的男朋友。
  他现在有点儿犹豫要不要上手。
  “视频发过来我看看。”周明晖拿起红酒瓶,喝了一大口。
  毛问勤劝他,“悠着点,你今晚喝了不少。”
  周明晖道:“没事,今晚庆功宴。”
  程子礁道:“视频太大,微信发不过去。”
  毛问勤道:“傻比啊,你就不会其他的软件啊?”
  “得了,我放网盘,自己下载去。”
  周明晖并没有立刻下载,默默喝掉一瓶红酒后,让司机先送自己离开。
  毛问勤倒是开着车去找程子礁开启第二轮。
  程子礁一见他就骂他:“你是个大傻逼吧!喝酒开车你不要命了?你他妈的叫个代驾会死人吗?”
  毛问勤道:“嗨,我之前就喝了两口,待会回去一定叫代驾。”
  程子礁警告他:“再敢喝酒开车,我就举报你,让你进去蹲个十天半载的。”
  毛问勤在这件事上不敢和程子礁对杠。
  程子礁的网红女友三年前酒驾过世,这是他心结。
  两个人找了个安静的酒吧。
  程子礁打开手机,让毛问勤看了视频。
  “六七年过去了,她还是他妈的这么好看,怎么一点都没变老啊。”毛问勤都不知道自己为啥脱口而出这句话,看着那个帅气的肌肉男教练过去照顾梅嫣,禁不住感慨,“这女人真是的,到哪都有男人上赶着去倒贴她。”
  程子礁呷一口酒,“晖哥看了视频什么表情?”
  “他没看。”毛问勤回答。
  程子礁道:“估计是不想当着我们的面看。”
  毛问勤道:“鬼知道他怎么想的。”
  “要我说也这梅嫣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长得好。”程子礁发自内心地感叹,“她就是个妖艳贱货,谁碰谁倒霉。”
  毛问勤不这么认为:“周晔不算倒霉吧。”
  程子礁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也对,要想不倒霉,除非你比周晔还牛逼。”
  比周晔还牛逼的……
  他们两个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能有谁。
  “你说周晔知不知道她回来了?”毛问勤问。
  程子礁摇头,“这哪儿知道去啊。人周晔本来跟咱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
  “我估计他知道。”毛问勤冷哼一声,“他跟梅子期不是还认识的。”
  “大毛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程子礁举起酒杯,同毛问勤碰了碰杯。
  毛问勤一饮而尽,砸吧着嘴道:“过去式,不提,都在酒里。”
  程子礁叹了口气,看着外面。
  每个人都有些得不到的遗憾啊。
  那个学姐邱语……估计快生了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啊!
  说来道去,都怪当年他们给周明晖出的馊主意。
  “你说当年咱们是不是煞笔?”程子礁问,“为什么会撺掇晖哥做那个傻逼测试?”
  毛问勤感叹道:“太傻逼了!”
  “妈的!”程子礁感慨,“要不是咱们几个自作聪明,或许也没那么多事。”
  “说不定,晖哥的儿子就是那个梅嫣生的。”毛问勤摇头叹息。
  “算了,别说了。”程子礁道,“我们顶多是感慨,最难受得肯定是晖哥。”
  “也许晖哥放下了呢。”毛问勤觉得晖哥都结婚生子了,应该没那么在意。
  “谁知道呢,也许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就是他心头放不下的白月光。”程子礁摇头。
  摇曳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借着酒劲儿聊着当年的旧时。
  而他们嘴里的主角周明晖,正坐在车上一遍又一遍地看视频里的女主角。
  那个让他爱恨交织的女人——梅嫣。
  夜很深了。
  周明晖让司机送自己回别墅。
  别墅主要是他老婆袁旖芊和儿子周沐辰住,平常他很少回来,一年回来个三四回吧。
  进门了,准备洗漱的周明晖发现家里好像有点不一样。
  都说女人有第六感,其实男人也有。
  他发现保姆房前有灰,应该很久没人住进去了。
  周明晖关掉灯,小心翼翼地脱鞋皮鞋,悄咪咪地上楼。
  拧开主卧,床上干干净净,没人睡在上面。
  他走到儿子的房间,发现儿子睡得很香。
  最后他走到最左边的一间比较大的客卧。
  之前,他回来的时候,不想看见袁旖芊的时候,就会来这间卧室睡觉。
  他拧开门锁。
  屋里黑漆漆的,厚重的窗帘挡住了窗外的月色。
  但他能看出来床上有人,而且是两个人。
  他觉得,或许,可能,是老婆的闺蜜也说不定。
  周明晖打开灯。
  灯光一亮,把他最后一点理智也照没了。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