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奴婢那里敢,伺候太太也是妾的福分。奴只是担心老爷不习惯而已,毕竟魏妹妹和宋妹妹都没有伺候过老爷用膳。”苏姨娘也不怕高氏黑脸,反正她都是仗着老爷撑腰的。
  “你,放肆!”高氏明显被这行为气到了,说话声音都加了几个分贝。
  胡俨瞪了苏姨娘一眼,呵斥道:“行了,伺候个早膳多大点事儿,还不快听太太的吩咐过去。”
  老爷都发话了,苏姨娘不敢再多事,只好幽怨的看着胡俨,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高氏身边。
  宋娇被苏姨娘造作扭捏的样子弄的鸡皮疙瘩掉一地,她到是不介意跟苏姨娘换换,但在她刚有意动时,就被瑞秋一个眼神制止了。宋娇也回过味儿来,想来这事儿关系到高氏作为当家太太的威信,容不得谁来造次。
  但太太这事儿实在是做得败笔啊,没看到老爷虽然表面上是站在太太这边的,但眼神看着苏姨娘都是怜惜嘛。
  太太这性子……也怪不得老爷那么宠爱苏姨娘了。
  宋娇又看了看站在身边的魏姨娘,脸上倒是没什么特别情绪,得了太太吩咐也乖乖巧巧的伺候这老爷用膳,刚刚发生的一切没在她眼里留下半点波澜。
  唔,这怕也是个厉害的!宋娇如此般得出结论。
  早膳过后,高氏打发妾侍们都退下,胡俨今天休沐,正打算出门会一会多日不见几位故交好友,高氏拉住他问道:“前段时间我看老爷对娇娘还有几分心思的,这都还没有圆房呢,老爷真的就这么厌弃了她吗?”
  瞧高氏一脸认真,胡俨搂着高氏的腰坐到塌上,笑道:“这小宋氏还真是入了你的眼呢,其他姨娘你都是叫着姓氏的,就她,你是左一个娇娘右一娇娘的叫得亲热。别人看了还当是这宋氏不是给我纳的小妾,反倒是专门纳进来伺候你的了。”
  被胡俨打趣儿,高氏粉面泛红,拍开他的手道:“老爷说什么荤话呢,妾不过是看着她精心伺候我一场,我总得为她考虑一二吧。”
  胡俨见自家妻子最近脸色红润了许多,确实比之前气色要好了,心里也高兴。他摆正了脸色握着高氏的手说道:“那宋氏反正是都是爷的人,晚两天也没关系,现在最要紧是先稳住那魏氏。”
  高氏闻言担心道:“老爷是真的准备要跟知府大人那边……”
  胡俨连忙捂住高氏的嘴,制止了她后面要说的话。四下看了看,见丫鬟婆子早就规矩的守在外面,屋内只有她夫妻二人,才放心的松了手。
  胡俨又拉着高氏的双手,郑重的对她说道:“证据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但是现在还不宜动作,那魏氏是知府那边来的眼线,咱们要先好好的稳住她,这几天家里都有劳你多费些心思,等过了这段时间,咱们在宜州这里就不会再像前几年那样束手束脚了。”
  高氏十分明理的知道,这些外面的事情才是老爷的正事,她要好好的辅助他管理好家宅,不让她为后方担忧。她连忙跟胡俨点头保证道:“老爷且放心忙外面,如今我这身子也大好了,宅子里的事情都有我呢。”
  胡俨安抚的拍了拍高氏的手,然后转身出了门。
  待胡俨出门后,高氏看到马上就要入冬了,便叫来各房管事,开始处理后院杂物,也将宋娇的事情放到了一边。
  第11章 魏紫
  苏姨娘回到妙然居又是一通闹腾。
  这次连刘妈妈和连枝的劝慰也不管用了,想她进府的时候,可是连顶轿子都没有,直接坐着老家的马车进了妙然居,就住了下来。
  苏姨娘发了一通脾气,直言道:“我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那贱人点颜色瞧瞧。”
  刘妈妈劝了半天,让苏姨娘别急,连枝将两个小的带到苏姨娘跟前也不管用。
  刘妈妈是看着苏姨娘长大的,几乎把苏姨娘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的,见她闹成这样也心疼道:“姨娘别急,咱们已经在想办法了,您看着不出三日,老奴保证,那魏氏不敢在您面前嚣张了。”
  苏姨娘哭了半天,见刘妈妈说有法子了,才松口问道:“当真有法子了?”
  刘妈妈保证道:“有的有的,姨娘等着瞧吧。”
  劝好苏姨娘后,私下里连枝担心的问刘妈妈:“妈妈真有什么法子惩治那魏氏吗?”
  刘妈妈四下看了看没什么人,才小声悄悄的跟连枝说道:“其实咱们姨娘什么也不用做也是可以的,咱们老爷跟知府老爷一向有些隔阂,那魏姨娘是知府太太认的干女儿,肯定心是向着知府老爷那边,我估摸着老爷纳这魏姨娘不过是给知府老爷面子罢了。”
  连枝道:“妈妈此话可当真,那咱们好好跟姨娘说道说道不就好了,何必白花那些心思,别到时候弄巧成拙,被老爷太太那边抓住些什么首尾可就不好了。”
  “可是这些也是妈妈的猜测而已呀。”连枝想了想又说道:“那魏姨娘生的年轻貌美不比咱们姨娘差,再说了男人本性贪花好色,那魏氏眼看着也是个会勾人的,可指不定老爷就被那妖精给勾引了。”
  刘妈妈连连点头:“这也是我不跟咱们姨娘说清楚其中利害的原因,咱们姨娘虽然一向掐尖要强的,但心思浅,很容易就让人看明白了,我担心把这些事情跟她说了,她心里藏不住,被人看出什么来坏了老爷的事情,肯定会被老爷厌弃的。而且就算我跟姨娘说清楚了,姨娘定也不肯依着咱们的想法来。”
  “所以我还是想着,咱们弄点手段,压压那魏氏的气焰。”
  连枝道:“想着也只能这样了,那妈妈可有法子了?”
  “别说,我还真有个法子。”刘妈妈看着连枝,得意的一笑。
  那魏氏虽然长的勾人,但是这后宅生存之道,可不是光长得好看就有用的。就像之前清风苑里面的那朵牡丹花,美得跟天仙一样,还不是被她们踩到了泥地里。
  一晃又过去半月,天气愈发寒冷,通判府里都开始换上了厚厚的冬衣,宋娇也渐渐适应了名为小妾,实为厨娘的日子。通判府的厨房经过宋娇改善过后,膳食有了量的变化,连新进府的魏姨娘都觉得府里的膳食好吃。
  这日有高氏老家的亲戚途径宜州,给通判府送来了些家乡特产,其中就有条特别粗壮的火腿。
  高氏最近胃口好了很多,今天一看从老家带来的这条火腿,顿时嘴里的唾液分泌就特别旺盛了。
  瑞秋做为跟了高氏二十多年的贴身仆人,看到自家主子盯着火腿两眼放光的样子,十分贴心的将火腿交给了宋娇。
  宋娇从瑞秋手里接过那条粗壮的火腿,二人眼神交流,心照不宣。宋娇拿着火腿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厨房,然后挽起袖子,大干了一场。
  这日厨房的晚膳就受到了各方各院的高度欢迎。
  这日晚膳,魏姨娘因觉着好吃,就多用了些,不觉竟是吃撑了,饭后带着贴身丫鬟出来散步。可能是通判府今晚的晚膳特别丰盛,大家吃得开心,这会儿好多人都没有休息,院子各处都人来人往的,一路上也有不少下人坐在院子里闲话聊天。
  陆府西侧莲花池里的莲花早已干枯,只残留些许垫底的池水,露出了里面湿软的泥巴土,几支早已风干的荷叶仍旧坚韧的残留在枝干上。魏姨娘觉得这样的景色也有些趣味,便在池边找个石凳坐下赏景歇息。
  丫鬟坠儿连忙拿出手里抱着的毛毯给她垫上。虽说今天天气比较好,但毕竟入冬了,石头上还是很冷的。
  魏姨娘才刚坐下没一会儿,就有两个小丫头嘻嘻哈哈的往这边来了,她和坠儿刚好在一颗大树后面,遮挡了来往的视线,两个小丫头也没看到她俩,自顾自的坐到池塘边嗑起瓜子来。
  两个小丫头明显是来这里闲话玩闹的,她们坐下后,从怀里摸出不少瓜果点心,一边吃一边聊着。
  “小鱼姐姐,现在老爷这么宠魏姨娘,那苏姨娘是不是就要失宠了?”
  魏紫嫌两个丫头吵闹,本打算离开的,但没想到她们居然提到了自己,刚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她倒是想听听府里的丫鬟们平时都怎么议论自己。
  那个叫小鱼的丫头听到自己的小姐妹这样说,一脸嫌弃的看着她,“你这丫头可真是蠢,要不是咱俩是同乡我都难得提点你。你且记着,咱们府里谁失宠了,妙安居那位都是不会失宠的。”
  “为什么呀,难道是因为苏姨娘有孩子吗?但又不是嫡子,而且咱们家爷这么年轻,以后应该还会有很多孩子的呀。”
  小鱼老神在在,一脸高深莫测。“错!这不过是其中之一,小少爷和小小姐自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姨娘和咱们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亲,是有感情的,而且呀……”
  “话也不能这么说呀,”不等小鱼说完,听着的小丫头马上不服的反驳:“苏姨娘和老爷再有情谊,但她毕竟年纪大了。这新来的魏姨娘就不同了,鲜花一般的年纪,人又漂亮,我觉得老爷肯定喜欢更年轻,更漂亮的魏姨娘。不然为什么咱们爷连着好几天都宿在如意阁呢?”
  “哼,你懂什么,你是来咱们府里来得晚,不知道前几年清风苑里的那位牡丹姑娘,当时老爷差不多快把她宠到天上去了,结果呢,苏姨娘才哭闹了几回,老爷就心软了。你是不知道,那位牡丹姑娘可是真的美啊,苏姨娘连那位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但老爷还不是宠两月就放一边不管了。所以说啊,”小鱼一副高人指点江山的样子,点评道:“最厉害的还是妙安居的苏姨娘,你看府上谁不人不知,连咱们太太都要让着她几分,我看着这位魏姨娘也怕是受宠不了多久。”
  “这……为什么呀,姐姐快跟我说说,这苏姨娘到底都有什么本事,居然可以让老爷这么喜欢她?”
  “这自然靠的就是情分了,咱们爷呀,别的不说,可是个最重感情的人,你看咱们太太,嫁给老爷都快八年了,没有生下嫡子,爷还不是一样护着、爱着,那怕是再疼爱苏姨娘,也从来没有真正让太太为难过。就连那位没跟老爷圆房的宋姨娘,靠着太太也把日子过好了……”
  见天色不早了,魏氏也没有继续听两个丫鬟闲聊,便带着坠儿回房休息。
  回去的路上坠儿愤愤不平,“姨娘,这些嘴碎的也太大胆了,连府里的主子们也敢编排,等晚上爷来了咱们告她们一桩,看她们以后还敢嘴碎!”
  “然后呢,你看咱们爷是会处置后院丫鬟的人吗?到时候这事儿还不是要到太太那里,等太太理清了缘由,最后没脸的还是你家主子,你个蠢丫头!”魏紫恨铁不成钢的说着,用力敲了一下坠儿的小脑袋瓜。
  魏紫的父亲是知府衙门一七品府吏,官小,家里也不富裕,她又是家中庶女,以前在家的时候,身边是没有贴身丫鬟的,坠儿是她临出门前买的,这丫头干活手脚麻利,人也忠心,就是有些蠢。
  就她这样的身份,要不是因为知府夫人认她做干女儿,她根本不够资格给胡俨当贵妾。
  她也是庶出的,她家里虽然人口没有通判府这么多,也没有通判府的富贵,但是作为一个姨娘生的庶女,妻妾争斗她从小看到大,她若是就这么直接跟胡俨告状,那不是明摆着在老爷面前说太太没管好家,让府里的下人乱嚼舌根。
  到时候得罪了当家主母,最后吃亏的肯定还是她,况且,他们这位通判老爷对太太还很尊重。
  “为什么到了太太那里还是咱受罪呀?”坠儿想不明白,但看了看姨娘的脸色她也不敢再问,只得抱怨道:“那咱们就这么算了吗?任由她们这样胡乱编排。”
  算了!当然不能这么算了,虽然只是被下人胡乱嚼舌根,但这样的话在府里传多了对她的影响还是有一点的。
  还有清风苑那位牡丹姑娘,也是她的一个示警。
  临出门子的时候,知府太太派身边的心腹妈妈跟她详细说过通判府里面的情况,其中就包括现在被软禁在清风苑里的那位牡丹姑娘。
  牡丹姑娘,原就是一扬州瘦马,据说人生的娇花一般,是个男人看到就想要好好呵护疼惜的。被知府老爷买来送给胡俨。但是谁知,牡丹姑娘在这府里都没有坚持到两个月,就被苏姨娘给压趴下了,到最后居然连老爷的面都难见到。
  后面甚至传出牡丹被爷冷落后,不甘寂寞,和府里看门小厮有了首尾,被人检举揭发,就被软禁在清风苑里再也不能出来了。
  这之后知府老爷也不好意思问,人毕竟是他送的,出了那样不光彩的事,胡俨即没把人弄死,也没送走,还好好的养在后院里。知府老爷若是再问,那就是不给胡俨脸面了。
  她能被送给胡俨做妾,也是知府大人那边的安排,虽然身份和那瘦马不一样,但根出同源,她还是小心为好。先且不管牡丹跟下人有首尾是真是假,但是进府两个月就被苏姨娘压的爬不起来,可见那苏氏还是有些本事。
  两日后,又到了胡俨修沐的日子,这日天气晴好,魏紫正安排丫鬟们把棉被拿出晒晒,突然有小厮过来传话,说是老爷让她去书房。
  听到老爷传唤,院子里有些沉闷的气氛突然就活了,丫鬟们干活的动作都积极多了。大家会这么兴奋,主要是爷这几天没来如意阁,又被妙安居那位勾过去了。大家都有点着急,担心老爷对魏姨娘的新鲜劲儿过了,以后就不来如意阁了。
  也不怪她们会这么担忧,因她们都知道老爷虽然重情,但从来不多情,看他这么多年独宠苏姨娘就知道。要是她们姨娘不赶紧趁老爷对自己还有几分新鲜,抓住老爷的心,以后说不得就要变成芳姨娘和宋姨娘那样,在府里一点排面也无。
  “唉,小哥,请问老爷为什么这会儿让我去书房呀,是有什么事情吗?”魏紫虽然也很开心,但还是多心的问了一句。
  “老爷刚刚在外面喝醉了酒,这会儿在书房有些头晕,想让人过去伺候一下,刚好就叫到姨娘了,姨娘要是有心的话,也可以给老爷熬碗醒酒汤过去。”
  小厮说完就赶紧走了。他们这些外院的小厮,是不能在后院呆太久的,不然出了什么不好的传言就惨了。以前和清风苑那位传出首尾的兄弟,可是当着满府下人的面,活生生被打死的。那死状,太惨了,现在想想他都手脚发麻。
  得了准话,魏紫便连忙准备起来。老爷刚和朋友喝了酒,让她去书房伺候,肯定不是表面上的那种伺候。男人酒足饭饱之后,肯定也想纾解一下身体,而且这个时候能想到她,那么她在爷的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魏紫让下人去准备了一碗醒酒汤,自己回房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等她梳妆好了,坠儿也刚好准备好了醒酒汤。书房重地其他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魏紫不能带着丫鬟跟着,就只能自己提着醒酒汤去书房。
  走在半路上,魏紫看到提着食盒从太太院里出来的宋娇,她兴奋的大脑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和宋娇比起来,其实姿色不分上下,而且宋娇的厨艺在府里可是出了名的,老爷要醒酒汤最应该找的,难道不该是这位厨艺高超的宋姨娘吗?
  就在两人快要碰上时,魏紫眼疾手快的将手里的醒酒汤扔到花丛后面,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满脸意外的迎上宋娇。
  “哎呀,宋妹妹,你这是才给太太送了吃食?”
  送妹妹???
  宋娇看着这突然跳出来的魏姨娘,吓得差点丢掉手里的食盒。
  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宋妹妹,怎么说呢?感觉怪怪的。
  宋娇摇了摇头,晃掉脑子里的怪异,笑着道:“魏姨娘,你这是……”宋娇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魏紫,满脸都是疑问。
  “唉,妹妹,我这不是正要找你嘛,听说老爷喝醉了,要醒酒汤,我想着妹妹的厨艺这么好,要是妹妹熬了醒酒汤送过去,老爷铁定喜欢。”
  第12章 宅斗
  老爷要醒酒汤,就算要她做,也该让他身边的小厮来传话吧,而且魏姨娘这样子,也不像是专门来找她传话的呀。
  宋娇满脸疑惑,对魏姨娘说的话表示怀疑。
  魏紫见对方不信,尴尬的笑了笑,一时也想不到好的理由说服宋娇,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书房那边传话说,老爷喝醉了,要人去伺候,我便想着宋妹妹厨艺好,要是你熬一碗醒酒汤,咱俩一起给老爷送去,老爷一定喜欢……”
  魏氏这话槽点太多,宋娇一时不知道该从那里吐起。
  书房那边谁来后院传话?传话给谁?她为什么要熬醒酒汤和魏氏一起送去?这么大个通判府,丫鬟小厮都是摆设吗?这种伺候跑腿是事情还要她们这些姨娘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