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她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宋娇,只见对方确实没有再做针线了,却看着自己一脸冷笑。
  “魏姨娘这道歉还真是诚心啊,居然跪着哭得这么伤心,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吧。”宋娇说完,便拿着手里做了一半的鞋子,回屋子里去了。
  虽然已经确切得到了对方的原谅,但魏紫怎么总感觉自己输了呢。不过好在老爷交代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带着坠儿走了。
  她还得想着该怎么跟老爷告状呢,宋氏这贱人居然让她跪着道歉。老爷都没让她跪呢。
  “姨娘,就这样让她走了吗?她这样跪了一场,老爷会不会觉得咱们心胸狭隘呀?”看着魏氏离开的背影,翠花无不担心的说道。
  “放心吧,魏氏,蹦跶不了几天了。”宋娇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对宜州的形势还是有所了解的,魏氏和知府夫人那边走得太近了,她过年从娘家回来,带了那么多东西,好像生怕人不知道似的。
  就她看来,胡俨对宜州知府那边可没那么热情。
  下午的时候,管家差人来问,她院子里那个吃里扒外的小丫头要怎么处置。宋娇直接让管家按家规处置就好。
  秋意阁虽然不大,但后来太太又给她拨来几个粗使下人,她也没太在意,想着反正都是太□□排来的,都让翠花管着就好。所以那个小丫头她不太熟,就算背叛了她,她也没什么感觉,当然,她也不会圣母到让管家从轻发落。
  晚上胡俨又来了,这倒是让宋娇意外了,他和知府大人那边还没完全撕破脸,她还以为胡俨今晚怎么也会去魏姨娘那里安抚一下呢。
  胡俨本来是打算今晚去如意阁的,但中午被魏氏那一通操作给气到了,既然她又蠢又贪,他也懒得在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上下功夫。等以后事情了了后,直接让她去清风苑里跟那扬州瘦马作伴吧。
  胡俨进了宋娇的房间,见对方都准备睡了,他的心情就有点不那么对了。虽然他是有可能晚上不来,但这小娘子都不打扮一下等等他吗?
  他感觉自己作为府里男主人的尊严受到了冒犯。
  胡俨坐到床上一脸不高兴,宋娇知道这爷们儿估计傲娇病又犯了,连忙打起笑脸应对。
  “爷,妾还以为爷今晚不来了呢,白天的时候,魏姨娘来这儿受了委屈,妾想着魏姨娘毕竟是爷宠爱过的,今晚怎么也得过去安抚一下……”
  “怎么?你这不欢迎爷来,这是要赶爷去魏氏那里?”胡俨眼睛斜着看向宋娇,一脸你的回答要是不能让爷满意,你就惨了的样子。
  “爷说那里话,妾巴不得爷天天来这儿呢,怎么会赶爷走。”宋娇抱着胡俨的手臂,让自己的柔软紧紧拥着他。把头靠在男人的肩头,娇娇软软的撒着娇。
  恩,看她多会呀,以前那里敢想象自己也会抱着男人撒娇。但没办法,这位爷好像就喜欢这一款的,为了自己饭碗,她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胡俨本来就是吓唬吓唬宋娇的,没想到还会而有这样的意外收获。他这个小妾宋娇娘,有时候太过端庄,不像个妾,有时候又大大咧咧的没一点儿女儿家的样子。
  唔,果然女人有了男人后就会变得又娇又媚。
  这晚胡俨宿在秋意阁,可把魏紫气惨了。明明是她昨天被宋娇欺负了,老爷不应该来她这儿安慰安慰她吗?
  魏紫第八次抓着坠儿问道:“真的有让老爷知道,我昨天在秋意阁下跪了吗?”
  坠儿不厌其烦的回道:“是的,姨娘,那人是经常跟着老爷的小厮,咱们给够了银钱,他已经在无意中让老爷知道了。”
  老爷知道了,可为什么没来,难道老爷不在意她了,不可能呀,所有人都说老爷重情重义,她在府里这几个月也能感觉出来,老爷确实重感情。而且她平时和老爷相处,也能感觉得到老爷对她确实有几分喜爱,怎么突然就不爱了呢。
  可恨太太在京城没有回来,现在连早上的请安都没有,不然她还能趁着请安的机会,见见老爷,看看老爷是不是真的对她改变了态度。
  魏紫着急了一个上午,她昨天在宋氏那里吃了亏,今天也不想再去了。然后又等到了下午,直到胡俨下衙,她才梳妆打扮一番,赶紧往他的书房跑。
  她还以为没那么容易见到老爷,但没想到一进院子,就有下人说老爷在书房等她。
  老爷居然在书房等着她,魏紫瞬间眼神都亮了。难道是才知道她昨天在秋意阁受委屈了吗,所以今天老爷会补偿她。想到这里,魏紫觉得今天一整天的辛苦等待都是值得的,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饰,然后扭着腰肢体态婀娜的进了书房。
  “爷~~~~”那声音带着七分惊喜,三分幽怨,听得人心肝都酥了。
  然而胡俨并没有给她太多发挥,等魏紫一进书房他就说道:“你回去收拾一下,今晚知府大人那边宴请,我带你一起去。”
  “爷,是带妾身去吗?”魏紫不确定的问道。
  “对,知府夫人想你了,所以今晚带你一起去。”
  “好的,妾这就回去准备。”得到胡俨肯的定回答,魏紫兴奋了,想她小小一个妾何德何能,居然能跟着老爷一起去赴宴。
  哼,现在老爷和知府大人那边越走越近了,爷现在就算对那宋氏一时新鲜,以后还是会对她最好。
  去赴宴的路上,魏紫和胡俨同乘一辆马车,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爷出门呢,还和爷坐同一辆马车。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幸福的呢。
  “很开心?”胡俨看着满脸兴奋的魏氏,心里突然有点怜悯。这个女人太蠢了,要是她单纯一点的话,他是不介意给她些宠爱的,但是她不该,不该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恩,开心。”魏紫抱着胡俨的手臂,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开心的说道:“要是能经常和爷这样出来,那就更好了。”
  “那以后等爷不那么忙了,再带你出来。”胡俨看向窗外随意的说道。
  “真的吗?那爷什么时候不忙啊?”
  “等爷卸任回京了,就不会这么忙了。”
  “那太好了,爷卸任回京会带上妾吧。”魏紫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当然,不把你带上,怎么行呢。”
  “爷,你是不知道,你这次回京没带上妾身,妾身回娘家就被姐妹们嘲笑了……”魏紫被眼前的美好迷花了眼,开始絮絮叨叨的跟胡俨抱怨起家里的姨娘姐妹来。
  其实今天知府老爷是特意宴请胡俨的,因为这次胡俨回来的悄无声息,他多多少少有些担忧,就怕胡俨在京城接了什么秘密任务,所以他才火急火燎的邀请胡俨来府里做客。
  胡俨带着魏紫才刚刚下了马车,魏紫就被知府夫人请过去了。
  看着这些人急匆匆的样子,胡俨讽刺的笑了笑,然后开始应对起来,希望今晚的宴会能让知府大人再放松些警惕吧,反正,差不多就快收尾了。他能轻松点就尽量轻松点。
  魏紫被请到后院,知府夫人对她又是一阵嘘寒问暖。魏紫觉得她这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因为现在老爷重视她,知府夫人对她也好,又是送礼物又是给银钱的,好像真把她当女儿一样对待了。
  当然她也对知府夫人的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一夜,魏紫过得风光无限,最后离开时,她又收下了干娘不少礼物。
  后来胡俨和魏紫都喝了不少酒,离开时两个人都是醉醺醺的。
  知府大人还亲自送到门口,让送他们的人,回去时小心着些,别磕着碰着了。
  “事情打听的怎么样?”等两人走后,知府大人回到房里,向知府夫人问道。
  “都打听清楚了。”知府夫人回道:“小丫头心思浅,给点东西就什么都说。她说胡俨很快就要卸任回京了,这次这么突然回来,也是想把宜州的事情安排好。”
  “老爷,你说胡俨大人是不是因为在京城找到了门路,想快点调职回京啊?”
  知府老爷点着头道:“应该是,能在京城里当官,谁愿意在地方上苦耗着,在京城里离皇帝爷近,胡俨这人不甘于平凡,或许他还想着拿回他们家曾经的黄带子吧。”
  “那咱们这里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吧?”知府夫人跟了礼泰这么些年,他贪污受贿那些事儿,自己也多少都有了解,有的她甚至也参与其中。
  这家族里的事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皇帝爷真要查知府老爷,他们这些妻小,最后也逃脱不了流放杀头的命运。不然她干嘛眼巴巴的对一个庶女小妾那么热情。
  “恩,咱们这关应该是过了。”知府老爷这次回答得比较肯定了。
  这几年除了胡俨这个变数,皇帝爷对江南这块的动作不大,他想着陛下应该还是要先稳住京里,没那么快对江南动手,等他再熬过这一年,他的任期就满了,到时候他风光回京,加官进爵,福泽到儿孙们,他这一辈子差不多也算圆满了。
  第19章 李卫
  雍正三年,这一年的江南颇为不平静,因为大家之前一直不怎么看好的草根巡抚李卫,又被皇帝爷命令兼任两浙盐政使。
  这个李卫,听说大字都不识几个,家世也不显赫,而且他的官还是用钱买来的,但这人特会专营,不知道怎么的就得了当今的重用,从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做到了如今的浙江巡抚。
  一开始江南的世家也没把这么个草根巡抚放在眼里,因为那李卫就算再厉害又能把他们这些,姻亲遍布皇亲贵胄的豪族怎么样。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这些豪族,不仅没有压制到这位新的巡抚,几番交锋下来,有些根子浅的家族,还差点被那李卫弄得倾家荡产,现在他兼任了两浙盐政使,那些手里有盐的豪族不就慌了嘛。
  宜州在两浙边缘地带,宜州知府礼泰也不是这里的本地人,他是满人,但她的后院有不少南方世家送进来的小妾,他和这些人缠缠绕绕早已牵扯不清。
  雍正爷上位时,他知道,一般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要清查财政,他其实是不着急的,因为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四爷党。而且朝廷那些下来清查财务的钱粮官,多少手里也不怎么干净。
  这几年,唯一让他紧张过的就是胡俨,这个被突然任命到宜州的通判,明明是个被撤了宗室玉牒的红带子,居然跑到他这里来当起了清官,还油盐不进,他多少紧张了一下,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不是问题了。
  可是这李卫怎么就突然兼任了盐政使呢,知府大人才安放没两月的心,突然又提了起来。
  李卫这人他是了解过的,出身并不显赫,但做事从不按套路来,听说和那些三教九流的关系都不错。这么个人,可比那胡俨可难办多了。宜州知府大人现在只希望江南这些豪族们要顶住啊,千万别波及到他这边缘地带。
  就在宜州知府求神拜佛时,通判府今天来了一位秘密客人。
  看着眼前一身农夫打扮的巡抚大人,胡俨是惊讶的。这人是怎么混进来的,他的通判府管理这么疏漏吗?
  然而对方还大咧咧的笑着说到:“通判大人这府里管得也太严了吧,为了能进你这院子,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李卫一身短打,脱掉脚上还沾了泥巴的烂布鞋,双腿一盘,就坐到了胡俨的罗汉床上,“哟呵,这身衣裳穿着,可冷死我了,胡俨大人,快、快,把窗关上,叫人给我上杯热茶来,顺便在来点吃的,我这早饭还没吃呢……”
  李卫伪装成老菜农,今晨帮着菜贩子给通判府送菜,才好不容易混了进来。为了伪装得像,他花了一钱银子,跟一位老菜农买了这身衣服。这穷苦人家能有什么好衣服穿,就一身塞了点硬棉补丁摞补丁的短打,一双老布鞋脚趾头都露出来了,这一路给他冷得。
  要不是在京城见过李卫,他都不敢相信,朝廷的二品大员,皇帝陛下的御前红人,会穿得像个乞丐一样出现在他家。胡俨震惊过了,便很快冷静下来。
  不管巡抚大人是怎么进来的,他都得好好招待。胡俨连忙吩咐人上茶,安排厨房送些膳食来。
  李卫也不跟他客气,吃饱喝足后还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
  等李卫吃完了,小厮撤掉餐具,重新上了新茶。胡俨才站到塌边对着李卫躬身一礼,道:“不知道大人突然到来,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见谅。”
  对方品级比自己高很多,胡俨知道自己也不能冒冒失失直接问对方是怎么混进来的,混进来想干嘛,还是得先客气客气一下。
  “唉,胡俨大人,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就别这么客气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请你帮忙。”李卫没有一点二品大员的架子,对着胡俨也十分自来熟,好像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一样,一边喝着茶,一边指着小几旁边的位置说道:“坐,坐,坐,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礼节,咱们坐着说话。”
  谁跟你一条船?谁跟你又是一家人?胡俨很想跟他问问,他祖上好歹是爱新觉罗皇族,跟你李卫到底怎么成为一家人的?但是想到这人如今的地位,他忍了。
  胡俨没有推辞,也坐到了罗汉床上,拱手道:“大人何须说什么帮忙,若是有什么事情要下官去办,大人只管吩咐就是。”
  “其实这事儿啊,我正愁呢。”李卫将茶盏放回小几上,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江南那些豪族,滑不溜丢的,这两年为了能摸清他们的底,我花了多少心思啊,这其中的心酸,唉,不说也罢。”
  胡俨听了点了点头,李大人可是为陛下整顿财政的核心要员,这江南富得流油,但要从这些豪强手里扣银子出来也不容易。想他为了查清宜州府的账务,都忙得焦头烂额了,何况是总览此事的巡抚大人。
  只听那边李卫还在继续说道:“……今年这不是陛下把两浙盐政使给我兼任了嘛,那些个豪族就急了,我最近得了个消息,”李卫勾着手指让胡俨靠近点,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一样。
  “那些人担心我在江浙一带的眼线太多,谈事情不方便,就全都跑到宜州来了个秘密聚会,一得到这个消息,我就急了啊,大人我虽然三教九流都认识些人,但对宜州这里真不太熟啊。
  还好这个时候,陛下给我来信了,说如果我在宜州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胡俨大人。陛下说了,胡俨大人是个能干的,这宜州府的账目现在基本都已经查清了,就等着我这边弄好了一起收尾。
  胡俨大人,我这是给你拖后腿了啊,你这儿都完事了,我那儿都还没开始呢,这不,我来找你帮忙来了……”李卫说到伤心处,还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睛。
  要不是看他擦了半天,连个红眼圈都没有,胡俨还真给这人骗过去了。
  胡俨坐正身体,也不计较对方演戏真假问题了,一本正经的劝说道:“大人无需这么自责,这宜州府不大,知府大人仗着有从龙之功,戒心并不像江南那些世家那么大,所以下官才得以这么快查清宜州账目。下官这点本事,大人要是看得上,还请尽管吩咐。”
  “小老弟,痛快!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人。”李卫一巴掌拍在胡俨肩上,差点没给他从塌上拍下去。
  从胡俨大人到小老弟,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简直槽多无口。胡俨稳住身体,继续听对方说道:
  “这不最近就快春暖花开了嘛,我得知那些人过两天,会借着春游的幌子,进行一场秘密集会,宜州府不少官员也在受邀行列,到时候你也去,我便混在你的随从里见机行事。
  本来这事儿,我打算自己去的,但陛下都给我来信了,说可以找你帮忙,我想着陛下可能是想提拔你,现在多给你赚些功劳,以后也好按功封赏。而且有你在我还能轻松些,我在里面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外边还能有你接应呢。”
  “大人的计谋是很不错,不过下官一向不参与这样的集会,这次突然参加,会不会反而引起人的注意呢。”原来是陛下想着自己,胡俨心里窃喜,对这事儿也开始上心起来。
  听胡俨这样说,李卫摸着下巴思考:“不常参加集会的人突然参加了,确实容易引起人注意,这确实得想个好名目才行。”李卫想了一会儿,突然双眼一亮,说道:“我听说你夫人回京了,这次没跟着过来,你这后院没了女主人,应该有宠妾吧,到时候你就对外说,你的爱妾想出来玩,你经不住爱妾的枕头风,勉强应了这次集会……”
  “不行!”李卫还没有说完,胡俨就严词拒绝的打断了。
  这些高官世家的集会,他虽然不怎么参加,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若是带了正房太太去了也就罢了,太太夫人是主子,都有自己的圈子。但若是带了小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