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姜茶又回到初来的地方。
  精神病院依旧热火朝天, 看着当初一心要远离的地方,还挺亲切。
  医护人员见到她先诧异后高兴, 嘘寒问暖一番寒暄,最后带她到主任科室。
  戴着眼镜的男医生一脸严肃的打着电话:“姜小姐来医院,问询您个人信息。”
  临立窗前的男人沉默片刻:“据实以告。”
  姜茶觉得自己真的很蠢。
  把崽子带走,却一无所知。
  直到昨天那刻, 她一直以为是崽子离不开她, 需要她的照顾。
  其实呢,姜茶看向四楼的方向,如果没有遇到崽子, 这个世界有多无聊。
  甚至每天为了什么努力, 都没有理由,无依无靠, 无牵无挂。
  也许真正对于他们而言,最需要对方的,或许不是他,而是她。
  姜茶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崽子买给她的。
  崽子出去给自己买衣服了,有点感动……也有点害怕。
  医生拿着资料进来。
  姜茶起身,医生客气的伸手:“请坐。”
  “这是401病房患者信息,您可以看下, 但是资料不能带走。”
  “好,谢谢医生。”
  姜茶拿起病历,入眼就是一排英文名……
  英文名?
  完全看不懂, 崽子是外国人?!
  姜茶拿着病历看的认真,也看的越加茫然,专业术语太多字迹太潦草。
  她除了运动天赋异禀,脑子是真的不算太好。
  姜茶放下资料:“医生,401他现在跟我在一起,我带他走的时候没有告知医院,实在抱歉,他的家里人有来找过他吧。”
  姜茶打算坦白从宽,接着再去找崽子家人动之以情,看看能不能有留在崽子身边的机会。
  就见医生摇头:“没有,通知过家属,没时间过来处理,不过有留言,既然被带走,就随他去吧。”
  姜茶:……崽子这是被抛弃了吗?
  “医生,我想详细问下他的具体情况,关于病情……”
  “嗯,好。”得到“据实以告”吩咐的医生也不再加隐瞒,一五一十相告,虽然他知道的详细信息也知之甚少。
  姜茶仔细的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
  路耀坐在纪与对面。
  空气沉默的好像凝固一般,路耀不知道昨天还兴致盎然要改造北苑的纪与,今天怎么又一副要与世隔绝的样子。
  纪与看着窗外,她还在医院。
  昨天他去商场给女人选了几件衣服,回来的时候女人接过衣服什么也没说,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晚上也没去他房间找他,甚至一直都没听到她说几句话,早上做好饭,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随后就接到医院的电话。
  他不知道怎么了。
  他不知道她的变化因何而来,是不是后悔把他带出来了,还是他的主动让她退缩,还是她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样。
  他不知道。
  但是他现在整个人都是从未有过的焦虑,好像在等待听到对方判他死刑。
  “她去医院了。”
  纪与道,路耀闻言抬头看向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她去向医生打听我的病情。”纪与声音极轻,也极沉:“我告诉医生,她问什么,答什么,无需隐瞒。”
  路耀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他今天的反常,是怕姜小姐知道病情真相,抑或病情的严重程度,放弃他,或者不告而别吗?
  强者如他,是在担心,是在害怕。
  “姜小姐,和别人不一样。”路耀深思半晌,开口。
  “嗯。”纪与不置可否。
  她是和别人不一样,但是终究是女人,再胆大莽撞,也有胆小的时候。
  她见过他病情发作时候的狼狈模样,他自己都厌恶至极,他的病无药可解,心理应激障碍,只能自己解,而他无能为力,就像一个随身炸弹,随时可以全军覆灭。
  她会走吧。
  “送我回去。”纪与起身,收到医院消息,她离开了。
  就算要被宣告死刑,他也要回去看她一眼,他不会放弃,人生第一次认准的人。
  他会努力控制自己,尝试走出阴影,如果努力后依旧毫无进展,那就......让她更自在的追寻自己的幸福吧。
  但是在他没确定一定毫无办法之前,哪怕一点希望,他也不会放弃。
  就怕她先走。
  ——
  房间空无一人,纪与看着简单至极的房子,突生一种落寞。
  好像他的世界突然亮了,又突然暗了,就像有个开关,控制开关的人,却不是他。
  下午了。
  若是以往,她不会回来这么晚。
  那个小女人会担心他没饭吃,会担心他在家无聊,已经离开医院三个小时了。
  他就知道不应该表现正常的,或许那样,她还会一直出于同情心也好,责任心也罢,最起码不会离开,他为什么要这样,一直装傻不好吗?
  纪与盯着墙上的挂钟,老式的挂钟还有指针在那一下一下转动,三小时十五分,从医院到家里,最慢也不过一个多小时。
  三小时二十分.....
  “咔。”
  房门打开,纪与死气沉沉的心猛的一跳,他看向玄关,人未出现声音先传了进来:
  “啊!完了完了!崽子饿死了吧!”
  姜茶大包小包的满头大汗:“哎呀!我这个倒霉啊!外面堵车太严重了,要不是我见缝插针车技好,崽子你估计晚饭都吃不上了!”
  姜茶拎着菜,一只脚踩着另一个脚的鞋跟,把鞋子甩到门口,又用脚把它们放好,从医院出来心情极为极为极为复杂,玛德崽子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受那么多的苦,真是狼心狗肺跟姜家一样的人家,崽子这么可怜,竟然连个屁都没有就让他自生自灭。
  太好了!
  崽子没人要她要,哈哈哈——
  姜茶一高兴就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好吃的,明明不是下班高峰,却被堵车堵到现在,真是急死人。
  “崽子你别急哈,我马上就做,哎呀,衣服脏了,气死我。”
  姜茶把大大小小的包尽量远离衣服,还是不小心蹭脏了一点:“崽子第一次给我买的礼物啊,竟然这么快脏了,哎呀,不过也没事,反正也没洗,哈哈——”
  “崽子你真棒,竟然大小正好。”姜茶美滋滋的走过去在崽子眼前左右扭了扭,然后边往厨房走边语重心长的道:“崽子啊,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是你下回可不能自己出去了。”
  “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贼危险,大人小孩都有可能是坏人,最爱欺负你这种长相好看又不会吵架的乖乖崽,你要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可咋办啊。”
  姜茶一边择菜一边绞尽脑汁的编,昨天她在房间辗转反侧一晚上,终于意识到危机感从何而来。
  崽子自己出去了!
  他不再是听话懂事乖乖等她回家的崽子了!
  他今天能出去给她买衣服,明天就能自己出走!她一直担心她不在的时候谁来房子吓到崽子,却独独没想到,崽子也可以主动离开!
  绝对不行!
  姜茶想了一晚上,最后都想到了要不要生米煮成熟饭。
  不过崽子虽然亲她了,但是也没别的意思,这米可能不太好煮。
  姜茶动作麻利又熟练,很快厨房就飘出来香味。
  纪与还在完全出乎意料的状况内不得其解,如果不是和医生发的信息在手,她去过医院也了解了他的病情,他都有种错觉一切和原来一模一样。
  她只问了他的病情,其他一概未提。
  “好了好了,开饭了!”姜茶把汤盛进碗里,先给大崽子端了一碗。
  她舀了一勺边吹边递到崽子嘴边:“来,还是我喂你吧,崽子我跟你说,人的脑细胞是有限的,你这脑细胞刚恢复正常一点点,你尽量别用,用脑过度,有可能傻的。”
  姜茶说完还特别真诚的看向崽子的眼睛。
  看的纪与险些就信了。
  他依旧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微微张开嘴,温度刚好的汤便滑进了喉咙,和女人突然靠近的脸。
  “怎么样崽崽?是不是特别好喝?我告诉你啊,这是我独家秘方,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的,你要是不听话再跑出去,丢了什么的,不是我吓唬你,你就再也喝不到这人间美味了。”
  “懂没懂?”
  见崽子完全没反应,姜茶把勺子拿远了一点,她现在可是使出了夺冠的劲把每一道菜都当成比赛,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嗯,听起来土,其实土方子最有用。
  姜茶见崽子终于点点头,立刻眉开眼笑。
  纪与望着她,她说话和笑起来的样子清爽干净,眉眼间是飞扬蓬勃的朝气,像鸟雀跳跃在夏日的林梢,总能让人变得明亮和熙起来。
  一看见她,就仿佛能治愈这世间所有的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