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他胖乎乎的,眼睛晶亮,但是左边太阳穴的位置却长了一颗很大的痣,让人想不注意到都不难。
  不是季遐年。不是她儿子。
  我家宝宝有先天性的脑部肿瘤,去的最多的就是医院,这张照片是他三岁生日,我们带他第一次去游乐园的时候拍的。
  季院士的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那天他可真开心。
  接着季院士叹了口气,伸手把张银珠手里的照片拿了回来,继续说道:但是在他五岁的时候,他的病情急剧恶化,当时的医疗水平,不,乃至现在的医疗水平也无力回天。我夫人就是在那之后被绑架的,所以精神上连遭重创,落了病根。
  这,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张银珠慌忙道歉。
  没关系。
  季院士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你收养了个儿子,叫季遐年。你是以为他是我们的儿子吧。
  张银珠也没隐瞒,点头道:对。当年我捡到小年的时候,就在您夫人被发现的那座山的山脚。
  他穿的干干净净的,眼睛虽然几乎看不见,但是特别聪明,说话也很清楚。他说自己五岁了,叫季遐年。
  张银珠郝然地理了理头发:我是觉得他名字跟您现在的儿子名字这么想,所以就
  不怪你。
  季院士淡淡勾了下嘴角,也劳烦你挂心了。
  嗨,是我瞎操心了。那什么,那您趁热吃,我就先走了。
  张银珠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书房。
  季院士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了足足一分钟左右,他才把照片放回钱夹。放进去的时候他看到照片的一角已经被他捏皱了,于是又忙把照片抽出来,仔细压平。
  终于整理好后,季院士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眼眶被他捏得发红
  张银珠再次回到餐厅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跟来时全然不同,已经是平日里那里风风火火的张女士了。
  咦,小年呢?小晟他们还没回来呢?
  张银珠看了一圈,有些纳闷。
  安若素放下碗说道:小晟他们还有一会,饭菜都给他们留着的。小年去给小晟拿衣服了,有一会了,你没碰见?
  张银珠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一回头,却看到季遐年拿着一条围巾走了过来。
  找到了。
  季遐年扬了扬手里的围巾,又看向张银珠:妈,那我们就回去吧?
  张银珠点头:对,小草还在家等着呢。
  安若素要站起来送,被张银珠摆手拒绝了。季遐年跟张银珠出了宅院,开上观光车往回走。车子才刚开到宅子后门,张银珠就瞟了季遐年一眼,拿个围巾拿这么久?
  季遐年面不改色,这不是在找吗?
  张银珠:哦,那回头我问小晟去。
  季遐年:
  张银珠满意地哼哼了一声:跟我这装。也不看看你是在谁的眼皮底下长大的。
  季遐年无奈,唔了一声道:是听到了一些。那会我跟迟晟就在猜你是不是认识季夫人,原来你还真见过啊。
  张银珠笑了一下,才说道:对。见过。
  季遐年又问道:所以你之前是误以为我是他们的儿子,才那副表情的?怎么,怕我被他们要回去?
  这个倒不至于。
  张银珠犹豫了一会,深深叹了口气:我是怕啊,是我害了你。
  季遐年一愣,放缓车速看向张银珠。
  张银珠苦笑一声,说道:我有个儿子,在捡到你之前走丢了,你知道这事吧?
  季遐年点头:知道。小时候听村里人说过。
  所有人都说那个孩子死了,被野兽叼走了,不然张银珠不会捡他这个累赘。
  张银珠抿了抿唇,做了决定一般呼出口气说道:他是季龀年。
  季遐年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把车停下了。
  什么?
  张银珠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在那阴冷的山里。
  他那时候不叫季龀年,叫张鸿。可能是营养没跟上吧,十岁了看上去也只有一点大,瘦瘦小小的。
  那天他被他爸打狠了,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进了山。我干活回来后才知道这件事,然后叫了队长帮忙进山去找。那时候天都快黑了,山里黑漆漆的一片,到处都是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下一秒就要扑出来似的。
  我知道他一时气性大,但是个惜命的,所以就去了老观音庙。果然在那找到了他,但是除了他还有许多其他人。
  季遐年:是季夫人?
  对。
  张银珠点点头,季夫人,还有七八个跟小晟他们那样打扮的当兵的。季夫人穿的很单薄,抱着张俊又哭又亲,叫他宝宝。然后那些当兵的发现了我们。
  他们问我们说,那个孩子是你们村里的孤儿吗?我跟队长本来想说不是,想说那是我儿子。但是张鸿先开了口,他说他就是孤儿。
  张银珠抹了把脸,声音喑哑:我那时候鬼迷了心窍了。我看着他身上那些层层叠叠的伤,我就拽着队长承认了。
  我想着,他要是跟那位夫人走了,被收养,或者只是被当个使唤的人,也比继续被他爸打来的强。然后那些当兵的跟季夫人就把他接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季遐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经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伸手轻轻拍了拍张银珠的肩。
  张银珠拉住季遐年的手,转头看着他,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儿子,妈刚才是真的怕啊。我怕你是季院士他们真正的孩子,那我当初不就是害了你吗!
  所以她之前才那副惊慌失魂的模样。
  季遐年莞尔,倾身抱了抱张银珠,没事,就算是他们的儿子,你也是我妈。如果不是你捡了我,我说不定已经喂了狼了。
  张银珠捶了季遐年的肩一下:尽瞎说,晦气,呸呸呸。
  季遐年松开她笑了笑,重新发动了车子,又问道:那你要跟他相认吗?
  张银珠却只是摇摇头:不了。当初撒谎的时候,我就知道跟他的母子缘分到此为止了。而且今天看来,他在那个家也生活的很好,就让他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吧。
  季遐年点点头,煞有介事道:那我也保密。
  张银珠笑着嗔了他一眼,催道:开快点,小草该饿坏了。
  季遐年: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姨妈疼到一个新境界,重点是疼在来之前半小时,我真的感觉那一会已经看到佛祖了。超脱.jpg
  晚安!OVO
  75、第七十五章
  季龀年的身世对季遐年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张银珠并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干脆利落。这天下午她几乎一直在发呆。
  季遐年没去打扰她, 带着苗小草下了地,半下午的时候,迟晟过来叫季遐年过去一趟。说是他爸妈关于变异蔷薇的事情有些想问他。
  说起来, 之前答应把迟父迟母的忙, 倒一直耽搁了。
  张姨好些了吗?
  迟晟跟季遐年是步行过去的, 边走边聊。
  差不多了吧。
  那我怎么见她坐院子里发呆呢?
  季遐年好笑地看了迟晟一眼, 不是你说长辈的事情等她自己说吗?
  迟晟伸手勾住季遐年的肩,眯着眼睛说道:但现在明摆着你们有小秘密瞒着我呢,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是秘密, 怎么能跟你说?哎你别挠!
  季遐年笑着从迟晟的怀里挣扎出来,做了个停的手势,是很久前的一些事情, 不过跟季夫人本人没多大关系。大概就是触景伤情了吧。
  迟晟也不知信没信,但没有继续问了。
  他重新把季遐年捞进怀里揽着,没骨头似的靠在季遐年身上往前走。
  季遐年扛着个巨型挂件进了安若素的宅子,下一秒挂件就被迟母一棍子给抽开了。
  妈!
  迟晟嗷的一声跳开,看清迟母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后,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大写的不敢置信,你拿钢筋抽你儿子?
  迟母放下手里刚扒拉过烤红薯的钢钎, 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早想抽了,现在你变异不就巧了吗?
  迟晟:
  迟母把他推开,往季遐年手里塞了半个金灿灿的烤红薯, 然后才说道:本来也不想麻烦你的,但是我们在变异蔷薇取样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就想问问你。
  季遐年拿着热腾腾的烤红薯,笑得暖烘烘的, 您问就是。
  咱们进屋里去,你跟来干嘛?
  迟母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跟上来的迟晟。
  迟晟特别不要脸地说道:我跟哥这新婚燕尔的,这世道我不奢求蜜月,但在有限的时间里也总得让我缓缓呀。
  季遐年:
  迟母倒对自己儿子的臭德行了若指掌,闻言只是白了他一眼,也没再赶人,只是拉着季遐年快走了两步拉开距离。
  迟晟也不急,就操着手隔了一步跟在后头,每一步都踩在季遐年走过的脚印上。
  迟母带着季遐年到了临时实验室外的庭院里,这里也改成了一个室外处理工作区。
  工作区里堆满了各种采集箱,角落放着一张很大的铁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截变异蔷薇的藤,叶片跟上边的红色蔷薇都蔫哒哒的,迟父跟季院士都站在旁边说着什么。
  迟母叫了一声:我带小年过来了。
  迟晟也跟着在后头招呼:季院士好,老父亲好。
  说话的两人都抬起头,迟父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儿子的身影,没好气地说了他两句。
  另一边,季遐年跟季院士的目光蓦然在空中对上了。
  那只是一瞬的接触,但是那短短的一瞬时间中,对视的两人都像是定格一样。
  季遐年不知道季院士是什么心情,他只知道他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他知道季院士不是他的父亲,也未曾报过这样的念想。或者说他对亲生父母从没有过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
  但此刻心头涌出的惊涛骇浪并非错觉,那是一种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情绪喷发。
  像是有另一个灵魂从他沉睡的意识碎片中苏醒,然后呐喊着、挣扎着想要往外爬。
  然而它终究是失败了。
  那疾风骤雨般的情绪来了又去,季遐年还没品出它的滋味,心里已经只余下了浅浅的一道名为旧时光的痕迹。
  他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季院士。以一种极其亲近的身份。
  小年?小年?
  季遐年从嗡鸣的虚无中回过神,旁边的迟母担忧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怎么了这是?忽然就发起呆了。也不烫啊。
  啊,我没事。
  季遐年下意识后仰身体拉开了距离,仓促间只来得及提起一个笑,只是第一次见到季院士真人,有些激动了。
  你这孩子。
  迟母瞬间觉得季遐年可有眼光了,感同身受地说道:不过也不怪你,我第一次见到季院士也老激动了。那时候我刚进大学,走进来的教授就是
  咳!
  迟父用力咳嗽了一声,在收到妻子的瞪视后,忙说道:让小年过来帮忙,你说这些做什么?季院士也在呢。
  迟母似乎也才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都没敢去看季院士,忙转移话题说道:对对对。小年啊,你来看看这变异蔷薇。
  季院士跟迟父让开了一些位置。季遐年走过去看了眼,有些奇怪:它怎么了吗?
  迟母说道:是这样。我们认为变异蔷薇是一种非常好的生物防御性工事材料,现在外面的异种跟变异动物很多你大概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可不比咱们山上
  妈,我跟他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