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为君嫁_分卷阅读_49
  薛绣见状,怕薛宸难做,赶忙上前去安慰张小姐,让她不要生气云云,薛宸却是拉开了薛绣,亲自弯下腰,去将掉落在地上的帕子捡了起来,递还给了丫鬟手中,然后便走到亭子外大声喊了一句:
  “严护卫何在?”
  过了片刻的功夫,就见严洛东领着二十来个薛家护卫赶了过来,对薛宸整齐的行礼,大呼:“参见小姐。”
  薛宸抬手让他们起来,然后指了指观鱼亭下方的鱼池,对严洛东说道:“你的人中有会水的吗?找几个体质好点的下水去,张小姐的金凤钗掉水里了,就算把这鱼池的水抽干,也务必把金钗找出来,事成之后,每人赏银五十两,薪俸翻双。”
  严洛东二话不说便应下此事,身后众护卫跃跃欲试,最终由严洛东选定五人下水搜寻,问明了大致方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把张小姐掉落水中的金凤钗给找了出来,在水中清洗了一番淤泥,然后护卫爬上岸来,将金钗交到严洛东手上,严洛东拿着来交给薛宸,然后便领着护卫整齐划一的离开了。
  亭中小姐们全都是闺阁小姐,哪里见过这样听话的护卫,府里的护卫就是听话,也轮不到她们指挥,一时对薛宸这个薛家大小姐更是钦佩不已,为闹事的张小姐感动不耻,而先前哭闹不休的张小姐也似乎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在别人家做客,为了一只凤钗这么劳师动众,也确实不太好的样子。
  生怕薛宸生气,张小姐飞快的抬眼看了看薛宸,只见她正抽出自己的干净帕子,给她仔仔细细擦拭金钗上的水渍,擦完之后,还亲自给她送到了面前,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说道:
  “小姐的金钗,这回收好了。静姐儿是她的母亲亲口托付于我的妹妹,我做姐姐的替她向你道歉,还望张小姐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们姐妹计较才好。”
  薛宸以姐姐的身份替魏芷静道歉,这就是偏着魏芷静的意思了。
  张小姐哪里经历过这样大的阵仗,拿了金钗就低下了头,迫于四周姑娘们的压力,她咬着唇转过身,对静姐儿小声的说了一句:“原我也有不对,静姐儿你别与我计较。”
  魏芷静看了一眼薛宸,眸子里满是疑惑,对张小姐点点头,小声说了一句:“不,本来就该是我道歉的。对不住了,妹妹。”
  两人这样一番说辞,就说明有点冰释前嫌的意思,薛宸走过去勾住了静姐儿和张小姐的胳膊,然后对身后的姑娘们说道:
  “横竖这观鱼亭也乱了,鱼池中的鱼受了惊吓,半晌都不会再游过来,待会儿我叫人来收拾,咱们去前面的水榭,我叫人到前院去请一个唱花鼓的来,咱们在那里玩耍也是一样的。”
  众姑娘听见有花鼓戏看,也就忘记了刚才的喧闹,大家你挽着我,我挽着你,高高兴兴的往水榭走去。60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晚上谢客之时,薛宸亲自送静姐儿出门,宾客们都走的差不多了,薛家门前只停了一辆宝蓝底的马车,薛云涛与薛氏,赵氏,都在门前送客,嘉和县主与薛氏站在一处交谈,而薛云涛就站在她身旁,问门房一些事情。
  静姐儿跑到了嘉和县主身旁,抓住了她的臂膀,踮起脚尖,在嘉和县主的耳旁说了几句话,然后嘉和县主便走到了薛宸面前,抓着薛宸的手说道:
  “静姐儿今日给你添麻烦了。”
  薛宸莞尔一笑,说道:“县主快别这么说,静姐儿是我妹妹,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只见薛氏和薛云涛对视一眼,薛云涛很快转过了目光,而嘉和县主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了笑,伸手抚了抚脸颊边上并不乱的鬓角,然后才对薛宸笑了笑,转身牵过了静姐儿的手,并未与薛云涛说话,只与薛氏告别,然后才坐上了马车。
  静姐儿上车之后,掀开车帘子,对薛宸轻柔的摆了摆手,薛宸亦如此回之。
  待马车走远之后,门前众人才想回去,薛氏从后面喊住了薛宸,说道:“宸姐儿,等等。你父亲有话与你说。”
  薛宸的目光转向了薛云涛,只见他面上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头,然后便对薛宸指了指门边的小径,说道:“宸姐儿陪我走走吧。”
  “是。”
  薛宸只当什么都不知道,静静的随着薛云涛身后往园子里走去,夜风吹来,薛宸呼出一口白雾,将貂绒毡子裹得更紧,薛云涛则披着一件鸦青色的斗篷,见薛宸冷,便将斗篷解了下来,披在薛宸身上,因为身高的缘故,披风拖曳而行,薛宸低头不语,父女俩就这么做了好一段之后,薛云涛才咳了两声,说道:
  “那个……你猜到了吧。就是她,她的父亲是北靖郡王,她封号嘉和县主,曾经嫁给宛平知府魏青,三年前,魏青不幸遭遇事故,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嫡女,两个庶女,今日随她来的便是嫡女魏芷静。爹爹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娶其他闺阁女子也是害了人家,所以,当皇上提出这件事的时候,爹爹也就答应了,不日赐婚的圣旨就该下来了。”
  薛宸还是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薛云涛披在她身上那鸦青色斗篷的金边,良久之后,才缓缓的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嫡母进门之后,只要她是个好的,我不会与她争锋相对,我也巴不得有个人在爹爹的身边照顾起居,你今后,静姐儿和她的两个庶妹将做如何安排?”
  薛云涛为这个也是叹了口气,想了想后,才说道:“其实吧这件事也不太好办。如果只有静姐儿一个倒还好说,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是她还有两个庶女,这两个庶女是亲姐妹,她们的母亲是魏青生前的爱妾,早年去世了,魏青临死前还让静姐儿的母亲一定要好生照料这对姐妹,而我既然要娶她,自然也要替她把这份责任担过来。到时候你看着办吧,规格就按府里庶女的规格来,总不能越过静姐儿去,静姐儿今后便算是我们薛家半个嫡女,也不能亏待,她们娘儿俩不容易,虽说她是县主,但北靖郡王已经不在了,郡王府如今是她哥哥当家,兄妹关系并不亲厚,这几年也是过的颠沛流离,爹爹这辈子是不想子嗣了,唯独你一个孩子,这么说来,对她总归是份亏欠。”
  薛云涛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也算是诚恳,薛宸便没说什么,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那就让静姐儿住在青雀院旁边的昕然堂,两个庶女的话,就还住到海棠苑去,等县主进门,我便将府里的中馈交给她,只是太太留下的嫁妆,我还是自己打理,这个谁都不能代替。”
  听到薛宸这么安排,薛云涛也就放心了,应承道:“你母亲的嫁妆,自然都是你的,不算公中之物,旁人没理由插手的。”
  得了薛云涛的承诺,薛宸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和他行了礼之后,就将肩上的披风还给了薛云涛,然后招了跟在他们身后的丫鬟前来掌灯,便投入了黑暗,往青雀居走去。
  薛云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似乎也有些知道自己和女儿的关系总是有了难以修补的裂缝,叹了口气,将披风披上,然后也回了主院。
  ******
  回到自己的卧房,薛宸总觉得房间里还有那么一点似有若无的馄饨香味,下意识的看了看紧闭的西窗,想起白日里,他单手撑在窗台上翻身出去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之后,薛宸赶忙收起了心思,打发衾凤和枕鸳去休息之后,她便往净房走去,可路过梳妆台前,被一只碧绿的瓷瓶吸引了目光,走过去将之拿起来看了看,发现瓷瓶下方还藏着一张纸,纸上写的就是一张药方,说明了这瓷瓶中药的用法,薛宸看到治口疡这几个字时,只觉得四肢都软了一下,耳鸣轰的就起来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上流,让薛宸的两颊都像是要窜出火苗来。
  这个娄庆云,他还真是无孔不入!竟然什么时候又闯了一趟她的房间,可她的窗户明明是锁着的,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带着浓浓的埋怨,薛宸想把这药瓶扔了,毕竟来路不明,将来若是被人知道了,这也算是私相授受的证据,可真把手举起来了,却又舍不得往外扔了,心里一阵纠结之后,薛宸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将瓷瓶再次送到面前来。
  心里的怨愤过后,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淡淡的甜,她也不是傻子,知道娄庆云必定有所图才会这样,可是,对于这么一个强势无赖的人,薛宸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而她心中也不可否认,他虽然强势,但是却从来没有逼迫过她,虽然无赖,可是举止动作,无一处不是对她的怜惜爱护,虽然这份爱护是见不得光,是不能为人道的,可薛宸扪心自问,心里更多的还是感动。
  因为她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习惯了的就是自己孤单一个人,从来没有谁会去真正的关心她,上一世出嫁前被徐素娥压得喘不过气,出嫁后,宋安堂又只是贪图她的表象,根本没想过要与她心心相印,她在长宁候府亦是单打独斗了十几年,一直到死,几乎都没有感受过任何温暖。
  而这一世,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温暖,她竟然是从娄庆云身上获得的,不管他的这份感情是真是假,亦或是能维持多久,对薛宸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她明知道不能再见他,不能再接受他的东西……可是为了那从未感受过的温暖,薛宸还是犹豫了。
  算了,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横竖他的名声可比她精贵多了,她这辈子并没有想过要嫁人,如果这一世依旧要嫁给宋安堂的话,她宁愿时候到了,就去青灯古佛渡过下半辈子,到时候用卢氏的前给自己建一座姑子庵,她就做住持,照样能过的自由。
  这么想通之后,薛宸拿着那只翠绿瓷瓶的手就没有那么抗拒了。洗漱过后,拿着烛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将瓷瓶中的药擦在了白日被她咬破嘴皮的地方,带着满嘴的药香,上床睡去了。
  ******
  正月初二,宫里下了圣旨,赐婚嘉和郡主与中书侍郎薛云涛,于四月初八完婚。
  薛云涛的婚事,自然也要东府的老夫人和薛氏等操办,薛宸毕竟是个姑娘家,就算管着府里的中馈,但对婚姻大事要准备什么却是没有经验,而薛宸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冒尖,干脆将府中的中馈账目一并交给了老夫人代理,等到新嫡母入门之后,只要再去与老夫人交接便可,薛宸这个嫡女就无需夹在中间了。
  反正燕子巷的一切事宜,全都是薛宸按照卢氏留下来的规矩去办的,只不过审查账目时多费些心思罢了,其他规矩和名目都没有起过什么变化。
  婚礼的准备都有老夫人带着薛氏在做,薛宸这个大姑娘就没什么事做了,每天写写字,看看帐,处理处理店铺的事,依旧过的十分清闲。
  这日她正在书案后头写字,突然看见西窗外飞入了一只白鸽,并且就停在地上,咕咕的不打算飞了,衾凤和枕鸳都在躲在抱夏里绣花,抱夏里生着暖炉,十分暖和,绣花的时候手指不僵硬,因此冬天只要薛宸没有吩咐,她们就全都窝在抱夏之中取暖。
  因此薛宸这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见她鸽子始终不走,薛宸只好放下笔杆,走过去,见那鸽子好似并不怕人,她试着蹲下去,将鸽子抱了起来,也不知怎的,鸽子竟然丝毫都不反抗,训练有素的咕咕叫,薛宸将它拿在手上左右翻看了几下,然后才在它的左脚上瞧见了一只细小的竹筒,大概只有小拇指那么大,薛宸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将鸽子抱到书桌上,将它腿上的竹筒取下来,揭开盖子,拿出了里面的一张小字条,上头写着几个英气勃发的字:
  嘴里可好些了?药还有效吗?
  薛宸看着字条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抬头看了一眼这乖得十分通人性的白鸽,各自的颈圈之上是一圈不易察别的金色毛,绿豆大的眼睛黑漆漆的,见薛宸看它,它竟然也歪过了脑袋瞧她。
  真是和它主子一个德行。
  薛宸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信该不该回,总觉得事情真是越来越往她看不懂的方向奔去了,犹豫了好一会儿,鸽子就那么立在她的笔架上等她,偶尔发出咕咕声,也不知是不是在催促。
  最终无奈,薛宸只好在他那张纸的后面写了几个小楷字:
  药很好,已经好些了,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