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水早就破了，现在顾九曦身下一阵阵的粘腻，再加上肚子时不时的抽两下，很是不舒服，她忍不住想翻身，只是又被将军牢牢抱在怀里，再加上肚子疼，连抬手臂的力气都没了。
  所以她现在全身上下唯一能动来动去的只有头了。
  “……说我也是姨娘养的，现如今却苛待起姨娘来，说我黑心肠，说我小小年纪，是顾家几个姑娘出身最差的，却是嫁得最好的，指不定在府里使了什么手段……”顾九曦越发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来。
  疼痛刺激的她越发的迷糊，她忽然响起赵氏先头的那句话来，眼前的将军也是忽远忽近的看不清，她半闭着眼睛哭诉道：“你是不是想让我跟她们折腾死了，好重新娶一个回来。”
  将军的手臂陡然间缩紧了，“只有你一个，下辈子也只有你一个。”
  顾九曦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忽然抬起头来，冲着将军裸露在外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道。
  “血！血！”顾九曦已经分辨不出来这血究竟是哪里来的了，又或者是不是她身子里流出来的血，她只能闻到扑鼻的血腥气，“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顾九曦的声音放低了，“我得留着力气……还得生孩子……孩子……”
  孟将军看她的眼神一瞬迷离了起来，身上的肌肉立即紧绷，伸手迟疑的拍了拍顾九曦的脸庞，“别睡，别睡，马上就到家了。”
  顾九曦只是冲他淡淡一笑，笑容里甚至有几分凄惨，“我就睡一小会，睡饱了好有力气生孩子。”
  孟将军瞳孔紧缩，掀开帘子大声冲外头喊着，“快！再快一些！走侧门直接回去！”
  将军府里，太夫人已经穿了整套正装，正准备进宫。
  “这是怎么搞的！好好的人，怎么进宫去才没多久就要生产了，这分明还没到日子！”太夫人一脸的焦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孟夫人幸灾乐祸笑了笑，可惜现在没人关注她了。“您别着急，宫里太医无数，她必能平平安安生产的。”孟夫人扶着太夫人往外走，又劝道：“您小心些，毕竟天寒地冻的天气，您慢慢走，小心绊倒了。”
  这话内容倒是没什么，可是说话的语气就值得深究了，太夫人眼下满心满眼都是要在宫里生产的孙儿媳，孟夫人的话她不过左耳进右耳出，听听也就过去了。
  送了太夫人离府，孟夫人一转身，便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跟上来的孟行亦跟孟佳萱姐弟两个，这两人还都在微微喘气，像是得了消息之后一路疾走而来。
  孟夫人嘴角微微上翘，痛心道：“你们想必也听说了吧，你们太太在宫里忽然发动了，皇后娘娘叫人传太夫人进宫。唉……”她叹了口气，“你们太太平日里对你们虽有些不冷不热的，不过……你们还是去菩萨面前上个香，算是替她祈福了。”
  姐弟两个深深的鞠了一躬，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孟夫人却站在那里，她忽然冒出来一个好主意！
  这可是偷偷摸去东院的好时机！
  孟德笙还没回来，顾九曦现在不在，卫婆子跟着一起进宫，她身边常用的两个丫鬟也走了一个。所以现在东院其实就一个能做主的人……还是个丫鬟。
  孟夫人嘴角微微一翘……就算东院平日里能防她跟防贼似的，可是如果顾九曦难产死了……谁还能管得了她？
  孟夫人快步走回屋里，找了许嬷嬷商量。
  两人合计半天，觉得这事儿赶早不赶晚，所以没说两句，孟夫人又带着许嬷嬷往东院去了。
  就算这次找不回东西，看一看东院的布置，给下一次做准备也是好的。
  看门的婆子虽然态度恭敬，不过眼神里还是有几分怀疑看着孟夫人。
  孟夫人好容易选了这么个好时机，又想着顾九曦那个大肚子，她若是能平安生产，那就真是见鬼了！
  想到这儿，孟夫人语气又坚定了几分，道：“你不过一个看门的婆子！如何拦着我的去路？再说太夫人都已经进宫了，我来不过是吩咐两句话，等你们主子回来，兴许就是抱着孩子了，你们这一个个奴才，只知道吃酒玩乐，什么也不知道准备，一会人回来家里没热水，屋里烧得不够热，看你们主子罚你！”
  婆子恭恭敬敬行礼，道：“也不是不叫您进去，只是……您虽是婆婆，不过这哪家也没有婆婆趁着儿子儿媳妇不在的时候去人屋里的道理啊。”
  婆子眼神闪烁，还有几分嘲笑，仿佛是再说孟夫人不懂规矩。
  孟夫人气得跺脚，正想说话，里头又出来一个人，“吵什么！”
  婆子闻言急忙笑道：“听音姑娘，您出来了。”
  听音看了一眼孟夫人，屈膝行了一礼，道：“您怎么来了？”
  孟夫人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说完看着听音眼里的神色，忽然反应过来她这是被耍了！这两人分明是拖延时间来着！
  听音微微一笑，“孟夫人说的是，我这便吩咐里头烧水烧炕，孩子改用的东西也都准备出来，奶娘也要差人去请……”听音牙尖嘴利说了一通，末了又行礼道：“多谢夫人提醒。”
  孟夫人脸色变了变，这丫鬟……说的可比她全面多了。只是这么好的机会，放弃毕竟可惜，孟夫人板下脸来，想着自己是顾九曦的婆婆，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自信，“你们让开！德笙不日将回京，九曦又要在宫里生产，你们这些丫头婆子没人管难道要反了天不成？我进去不过看看你们东西备得如何了，难不成还能来偷东西不成！”
  听音微微低了头，脸上带着一个讽刺的微笑，并让开了通往内院的路，可惜孟夫人没看见她脸上的讽刺，只看见她“恭恭敬敬”的低头了。
  孟夫人一笑，“毕竟年轻，还得好好教一教。”说着趾高气昂进了东院。
  这是孟夫人第二次进东院，不过这第二次进来，依旧跟第一次一样气氛难平，只是这一次心里好歹惦记着自己的目的，只是紧紧抿着嘴，一路朝里走着。
  第一进，第二进，第三进……孟夫人一脚踏进了第三进的主屋，却还不忘回头跟一直在她身后的听音道：“还不快去烧水，屋子也要再烧热一些才好。”
  只是听音却一动不动，这时候孟夫人耳朵里传来一声如同噩梦般的声音，“你还真是记挂着我的九曦！”
  孟夫人不可置信的转头，她甚至听见了自己脖子里咯吱咯吱的响声，可是转头过来，眼前出现的这个人更是让人没法相信。
  “孟孟——孟德笙！”
  像是觉得这刺激还不够似的，里屋传来一声女子压抑而痛苦的叫声，这个声音孟夫人绝对不会认错，就是顾九曦！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瞬间，孟夫人觉得这屋里热的无法忍受了，她头上甚至出了一圈汗！
  ☆、第123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孟夫人脱口而出。
  孟德笙淡淡道：“今早入京。”他站起身来，比屋里每一个人都要高，带给孟夫人浓浓的压迫感，“我在这儿看着，就不牢太太费心了。”
  他的话言简意赅，孟夫人下意识心里抖了抖，不过就这么出去还是不甘心，为了挽回脸面，孟夫人脸上挤出个笑容，慢慢道：“她身子可好？前头宫里来了消息说她是——”孟夫人本来想说难产，不过看着孟德笙极有压迫力的眼神，难产变成了早产，不过就是早产这两个字，她最终也没敢说出口。
  孟夫人心里暗暗骂一句自己没出息，“可要我帮你看看，你一个大男人，什么都不懂。”她又看见孟德笙身上的血迹，“你也好去梳洗一番。”
  孟德笙道：“不必了，里头有接生的嬷嬷，外头也有烧水的婆子。”说着他朝产房走了两步，“没什么需要太太的地方。”
  孟夫人正想说进产房不吉利，可是转念一想他不吉利了不就是自己吉利？她嘴角一翘，道：“罢了，既然你们两个都回来了，想必太夫人没多久也得回来，我去迎一迎。”说着孟夫人就朝门口走去，不过走得很是慢，看见孟德笙进了产房这才加快脚步出去。
  产房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顾九曦躺在床上，熟悉的环境让她放松了许多，只是直到现在，她都不敢肯定冲着她走过来的将军究竟是真是假。
  甚至这将军还让她产生了自己是不是已经……
  顾九曦将头扭了过去，不再看将军。
  孟德笙的眼神一瞬间有些暗淡，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卫婆子领着两个嬷嬷接生，看见将军进来，卫婆子倒还没什么，可是那两个嬷嬷已经有点手足无措了，这天底下从来没有男人进产房的道理，这将军究竟是不知道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第一次生，难免慢些。”卫婆子笑着安慰道：“不过您放心，夫人平日里保养的好，就是有点小意外也不碍着什么事儿，只是看着凶险罢了。”
  孟德笙点了点头，视线又落在一边从顾九曦肚子上解下来的布条，心里越发的酸涩了。
  他淡淡看了一眼从他进来就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的两个接生嬷嬷，道：“我就在外头坐着。”
  卫婆子应了声是，只是孟德笙正想出去，床上顾九曦忽然惊叫了一声，他心里一颤，两步急忙走到床边。
  “疼吗？”他急忙抓着顾九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