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乱国 第15节
  北魏皇拿起一封密奏,这是昨夜拓跋破军亲自送进宫的。
  奏疏中言辞恳切谦卑。不仅请魏皇亲自惩戒拓跋钟,还将他对檀邀雨的一切安排和部署都和盘托出。
  北魏皇有些力不从心地背过身,合上双目,“自朕登基,他便知道这君臣之礼要远高于兄弟之情……他的衷心,朕多少是知道的。
  朕担心的,是有些不知道的人,在背后撺掇着他做些不该做的事情。如今他自请将儿子放在朕这儿,这事儿就罢了。”
  “那……檀邀雨之事该如何处理?”匹娄仍挣扎着。
  “罢了……他若能将檀邀雨为大魏所用,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只要拓跋钟尚在宫中,其他的就随他去吧。”
  匹娄听到这里,早就气得七窍生烟了,可打死他,他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发作,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了声“诺。”
  他狠狠地盯了一眼北魏皇手中敲击的奏疏。一定是这份奏疏,改变了皇上的决定。只恨自己昨日因逮捕拓跋钟失利,怕魏皇责罚,就找了个借口躲了夜里的差事。
  这一时的疏忽,竟让拓跋破军钻了空子。将奏疏直接递到了御前。
  “你先下去吧,告诉拓跋钟,朕今日体乏,改日再行宣见。先安排他去定心院住下吧,日后离皇子们读书的地方也近些。”魏皇说完闭着眼不再言语。
  匹娄见状,知道今日是没机会再多说什么了,于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此时的将军府内也是暗潮涌动。
  秦忠志风风火火地进了拓跋破军的书房,“将军,小主子已经安顿妥当。”
  “嗯。宫里安插的人确实可信?”
  秦忠志自信的一笑,“将军请放心。”
  “唉……但愿此事能就此打住。”拓跋破军由衷地感叹道。
  秦忠志却很清楚,这事只是缓了缓,这场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矛盾,是不会这么简单结束的。
  “将军,那匹娄,哦不对,匹常侍……”
  还没等秦忠志的话说完,拓跋破军便气得拍案而起,“霍乱的阉臣!当初我就极力反对宦奴封官!居然还是让他做了中常侍!如今真被这些人当了道!”
  秦忠志还算冷静,赶紧劝阻道,“将军……谨防隔墙有耳。”
  经秦忠志一提醒,拓跋破军这才收敛了怒气,颇有些沮丧地轻摇了摇头。
  秦忠志知道拓跋破军心有不满,好言规劝道,“小主子如今形同在匹娄的手掌心里一般,将军为了小主子,也要礼让他三分。”
  拓跋破军的叹息更深,“我何尝不懂秦兄所说的道理。只是这北魏,难不成真要败在这阉臣手里……”
  “将军莫要分神,若想保小主子平安,为今之计,只有速速攻下仇池才能稳住皇上。”秦忠志再次提醒道。
  拓跋破军闻言颔首,“秦兄说的有理,我近日就会请命亲自去前线督阵。唯有钟儿让我放心不下。”
  他似又想起什么问道,“檀女郎今日何在?早上钟儿闹得那么凶,也未见她露面。”
  秦忠志也觉得有些蹊跷,“守门的士兵说辰时三人便出去了,至今也还未回来。照理来说,檀女郎昨日对小主子也算是拼死相互。回到府中,也一直守在小主子身边。
  今日小主子哭闹,某原以为女郎是一定会现身的。却直到小主子往宫里去了,某才得知女郎不在府中。”
  “难道他们……?”拓跋破军的话没往下说完。
  大难临头各自飞。今日府中有些耳聪目明的门客便已主动请辞。
  只是这檀邀雨还不能放走,她可是下一步棋的关键所在。
  秦忠志知道拓跋破军在想什么,便道,“应当也不是离府了。房内的东西都还在,且城门那里某也派人打听了,并未见他三人出城。”
  拓跋破军有些疲惫地点头道,“人还在平城就好。吩咐下去,尽快找到她。不要限制她在城内活动,但是绝对不可以出城。”
  第三十三章 、探禁宫
  邀雨三人的确没有离开平城。而是先找了个客栈把祝融安顿了下来。
  既然决定要走,那也不能空手而归。之前一直在准备的一些事,就要有个了断。
  来到北魏这么久,除了一开始的几天,邀雨是真的混吃混喝地过日子,后面就开始有目的往一些茶馆、酒楼、行脚店里钻。
  她记得她离开檀府那日,田叔说由于边境有异动,所以爹和哥哥们才被调去前线。小皇帝才能趁着这个空档流放了自己。
  到达北魏后,邀雨原想把这些事儿都抛诸脑后。可是终究忍不住去打听边境的战事。
  听说魏皇亲征,连打了几场胜仗后,邀雨的心就没法安定下来了。
  爹爹怎么样了?如今在哪里?哥哥们可同他在一起?
  听说刘宋的小皇帝借着先帝和太后连续的丧事而不问朝政,那爹爹后续的粮草配给可有批复?
  邀雨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可她在酒楼茶馆听到的消息,多是模棱两可,不足为信。
  邀雨也偷偷潜入过拓跋破军的书房几次。可惜这次魏皇为了拉拢民心,几乎将拓跋破军隔绝于这场战事之外,以至于他那里也没什么堪用的情报。
  邀雨索性在每日出府的时候开始观察宫中人员的进出,打算弄死一个,假扮了混进宫去找情报。
  可惜魏皇宫盘查极严,日常进出的宫女太监,守卫早已认得,想要冒顶不太容易。事情便被拖延了下去。
  昨日拓跋钟出事,邀雨和子墨觉得魏皇必定是要清缴将军府的,为防惹祸上身,两人决定离开平城。
  邀雨不甘心就这么走。原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躲进泔水车进宫,却意外得知,拓跋钟要在今日被送进宫给皇子做伴读。
  这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两个人一个装婢女,一个装成将军府的仆从。就在秦忠志的眼皮子底下混进了皇宫。
  有秦忠志打点,宫门的守卫几乎没怎么检查就放他们过去了。
  等进了宫,秦忠志似乎另有事情。让将军府的仆从跟着领路的太监去安顿拓跋钟,自己则不知去了何处。
  秦忠志一离开,两个人就悄悄脱离了队伍。
  邀雨和子墨找了间没人的屋子,将外面的衣服一脱。露出里面穿着的宫女和宫中侍卫服。
  邀雨有些得意道,“幸好咱们早有准备,不然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就要平白错过了。”
  子墨却不像邀雨那么乐观,“皇宫这么大,你打算从哪开始?”
  邀雨想了想,“祝融那边应该不会有事。不然我们就去南面午阳门守着。我记得茶馆说书的先生说,刘宋的军报都是从午阳门递进宫的。跟着军报,总能找到他们的八部大夫处。”
  子墨点头表示同意,与其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乱逛,不如守株待兔来得安全些。
  两人施展轻功,房上房下专挑没人的地方走,不一会就到了午阳门附近。
  才守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听见军报鼓响了。紧接着从午阳门起的各宫门依次大开,方便军报官一路通行。
  邀雨突然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好命。两人远远地尾随着军报官。而军报官却却没有往前朝的御书房,而是向后宫方向而去。
  等到了一处叫佳清宫的地方,军报官没敢直闯进去,而是跪在外面,等着匹娄向里通报。
  这倒给了邀雨一点时间。她仗着自己轻功好,让子墨望风,自己足间发力,一个旋身就上了宫殿顶上。
  邀雨小心地往中间移了移后,用匕首撬了两片瓦片下来。往里一看,是左侧的寝店。此时魏皇等人应该在中厅听军报。邀雨看不见人,只好趴下去,把耳朵贴在漏洞上,还好能听到声音。
  “……如今周几将军已经攻陷许昌、汝阳。宋军刘粹依旧坚守项城不出,倒是檀道济正于湖陆,装治水军,似有开战之意。
  不过周几将军说,檀道济一方粮草早已短缺,不足为惧。还请陛下能增兵五万,助周几将军一举拿下淮泗!”
  邀雨听到这里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强撑着自己一动不动。
  这帮老货!皇帝不理政,他们就能找各种理由拖着不放粮草!
  须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如今爹爹人都已经在湖陆准备与敌人死拼了,他们却连粮草都还没备齐!
  这帮杀千刀的!就该活剐了他们!
  邀雨脑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
  现在就去湖陆?便是全军溃败,邀雨也有自信能保家人无恙。
  或是杀了魏皇?皇帝死了,魏军总不会还要打下去吧?等一下,酒楼的说书先生说北魏的太子很是尚武,年仅十岁时便已跟随魏皇征战,且屡有战功。若是这样一个人登基,会不会就借势一路打下去了?
  不然去找拓跋破军,助他登位,条件是停止攻宋?
  邀雨一走神,便没注意听魏皇究竟是怎么吩咐军报官的。等回过神,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下!
  见魏皇要进内殿休息,此时再多留无意。她顺势便从殿顶滑了下来。
  邀雨拉着子墨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将自己听到的和想到的都一股脑儿倒给他。事关爹爹,邀雨觉得自己很难冷静下来运筹帷幄。
  子墨想了想,也颇感为难道,“且不说我们出不出得去平城,现在赶去湖陆定是来不及的。杀了魏皇,吉凶难定。魏太子或许会因丧休战,也可能举兵以哀,借口宋国刺杀魏帝,大举南攻。”
  邀雨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是拓跋破军那边……”
  在将军府住了这么些日子,邀雨多少对拓跋破军有些了解。他虽求自保,却并无谋反之心。想让他篡位,自己怕是要先性命不保。
  子墨安慰她道,“无论如何,咱们还是先回拓跋破军府上等等消息。就算要出城,也不能打草惊蛇。”
  他用力揉了揉邀雨的脑袋,“别人也就罢了,主子用兵之能,莫说那周几,便是诸葛在世,也要思量思量的。”
  两人商量出了决定,便打算出宫。可待走到进宫的那条路上时,邀雨又犹豫了。
  “担心的话就去见见他。”子墨对邀雨点点头。
  邀雨笑了,子墨总能知道自己的两人便转了个头,朝着离队时将军府的仆从们去的方向探过去。
  第三十四章 、嘉禾夫人
  “明明是这儿边的……”邀雨挠挠头,“我记得他们说的是定心院,不会错的啊。我当时还嘀咕,这是要定魏皇的心,还是拓跋破军的心啊。”
  明明方向知道了,地点也知道,可就是找不到!两个人在偌大的宫苑里逛了半个时辰,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邀雨正着急呢,远远瞧见来了一队宫人,邀雨和子墨赶紧装着样子退到一边。
  原本以为这么谦恭地施礼就够了,谁想到宫人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一个大丫鬟极为不满地喝了句,“哪宫的不长眼的奴才,连主子都不会叫了!”
  邀雨被骂的一愣,从小到大,有几个敢对她这么大声小声,前面有过的那个,已经爆了。
  “好了小翠,他们估计是新进宫,还不懂规矩。”
  说话的是被众宫人簇拥着的一位妃子。
  “还不快给嘉禾夫人请安!”小翠仍旧不依不饶。
  子墨赶紧顺势请安道,“属下见过嘉禾夫人。夫人猜的没错,这是新进宫的雨儿,属下和她刚被安排到拓跋将军的公子那去听差。
  属下方才忙着赶路,不知怎的就走迷瞪了。未成想会遇上夫人您,一时慌了神,忘了请安,还请夫人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