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解
  西行道路也算是一帆风顺,吾真脱离了凡俗也过得如鱼得水,平日跟着铁涯道人诵经做做功课,与师兄习箭跑马,与师姐分辨草药植物。
  这几日他们行至西边关隘一个名为师每山的地方,道坡骑在马上,马儿也热得气喘吁吁无精打采,他说到,“这是什么鬼地方,日头又晒,又旱,连条河都没有。”
  吾清从身后马车探出头,“师傅说了经过这师每山便是师每府,我瞧着怕是几个月都没有下过雨了,这师每府旱灾只怕是更严重。”
  吾真也一直手掌扇着风,另一只手递了水囊出来说,“师兄我渴了,水囊里没有水了。”
  道坡拍了她的小脑袋一下,望了望日头说,“再忍忍吧,等进了城就给你喝。”
  说完忧心忡忡跟着师傅念叨着,“我怎么觉得这次可不太妙啊。”
  四个人顶着炎炎夏日走近师每府,见街上百姓都行色匆匆地望广场处集结,,道坡见状,随意拉住了一个行人问,“这里有旅店吗?”
  那行人见是一行外乡人,四下打量了一下说,“什么旅店,现在张天师在广场求雨呢,所有人都去看了,哪里还有什么旅店小二的。”
  “求什么雨?”道坡问着。
  那行人不耐烦道,“这师每府已经叁个月没下雨了,我们太守大人专门从南边请了法力高深的张天师来帮我们求雨。”
  说完便挣脱了道坡的手冲冲往广场处跑。
  身后吾真也听见了,她眼神一亮,但又克制地对着师兄说,“师兄,这张天师也不知道是哪里一路的道友来的,我们不如过去看看吧。”
  道坡也心生好奇,见师傅也默许了,他们四个人前往一处。那张天师在广场搭了一个祭台,他一人头戴青布道巾,身披着串着铜钱黄丝绸大氅,手持龟壳雀尾扇子,祭台上摆了精米,八根蜡烛熊熊燃烧,那张天师不动只是静静站着,明明那么热的天,连一旁的太守都汗如雨下,打湿了身上深红色官服。而他身清如天上皎月神似远山茂松,仿佛一切纷争与他无关,他只用他狭长的眼睛在人群中不停地搜寻。像鹰隼在寻找他的猎物。
  吾真他们站在人群中,悄悄地问师傅,“师傅,这人怎么感觉跟我们不一样?”
  铁涯道人似笑非笑,“此人道像是南边黄天教的来路。”
  道坡接着道,“黄天教发展了几十年,张宝已死,而他的道徒却已经遍布了整个中原了,今日在此碰见也并不稀奇。”
  吾清也接着道,“这样子看起来也的确不像是来求雨的。”
  吾真也从没有看过真实的求雨是什么模样,只是好奇地望着这在祭台上不停踱步的张天师到底有何意图。
  忽然间他眼睛一睁,目视前方,一手指向虚无,大声喝道,“他是龙。赶快抓住他.”
  底下的百姓被他突然的反应惊了一下,都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仅有七八岁的小男孩,但却背佝偻着如耄耋之年的老人,蹒跚地走过街口。
  那太守汗流浃背,不停地擦着额间渗出的汗,生气地说道,“胡说,这只是个得了佝偻病的小孩,怎么会是龙。”
  那张天师依然坚持道,“贵府久未有雨就是这恶龙作祟,如今我为你收了这恶龙,你却不信?”
  太守见他坚持模样有些迟疑,仍未动作。
  天师见状轻蔑一笑,“眼看着这是今年最后一次稻苗播种的时候,若是赶不上,大旱过后便是饥荒,饥荒后便是民变,你可担待得起。”
  一句话,说到了所有太守的心上。庄稼人,粮食就是命,若是再不下雨明年无收成,他心一横,就算抓错了人,也可以暂时平息一下民怨。大喝一声,“来人,给我抓住那小孩。”
  那蹒跚小孩始料未及,便被高大的衙役架起来,他好像天生残疾嘴里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只便挣扎着哇哇哭着。
  吾真几个混在人群中也忍不住问铁涯道人,“师傅,这里久不下雨真的是恶龙作祟吗?”
  铁涯道人摇摇头,“这件事已经有人管,我们奉道之人互不干扰,你不要越界了。”
  “那那个小男孩呢?”她最后再追问一句,“如果他不是龙,难道真让他白白死了吗?”
  “是生是死,是人是龙,等下便可见分晓。”
  不一会儿广场中心堆满了柴火,那个佝偻的男孩被架了上来,头顶炙热的阳光烤得众人奄奄一息,时辰一到,衙役便燃起了火,甫一点燃,那架上的小男孩却突然变成一捋白烟,袅袅地升向天空。而此时天空顿时响起一阵闷雷,几朵厚重的乌云沿着低空慢慢堆积,不一会便遮住了整片天空。阴风大作,把周围的视线也吹得若有所无,前面几个人突然嚷起来,“龙神现身,龙神现身了。”旁边也有人立刻附和,“我也看见龙爪了,就在那乌云背后。”
  正说着时,云层里掉下几滴雨滴,慢慢雨滴变大,又细又密地打在了地上。
  “火解成仙,看来是位兵家的道友。”道坡此时胸有成竹的开口。
  吾真从刚才便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化成白烟不见,然后又听见前面的百姓说着遇龙,这会子又听见师兄在说着升仙,她呆呆愣愣地回答着,“要被火烧了化成一缕白烟才能成仙,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成仙呢?师兄你可千万别走上这一步啊。”
  道坡听后哈哈大笑了一声,“我派早已摒弃了尸解成仙这一路。不过你竟能看到他化为一缕白烟,看来你也颇具仙缘了。”
  吾真听了觉得奇怪,“怎么师兄师姐都没看见吗?”
  而此时道坡吾清就颇有尴尬了,回答她,“我是没看见什么的。”
  她摇了摇头,“许是我被晒得久了,产生了幻觉也未可知。”
  说完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听见铁涯道人唤她一起诵读《清静经》,便也乐得忘却了刚才之事。
  只留下了他们二人,望着她的背影神色如这外乡的雨景,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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