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缘由
  “查得怎么样?”
  “昨天云小姐除了去各家公司之外,也没有去别的地方,不过她在路上遇到傅一飞,两人交谈了几句,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了。”电话那头的方浩说。
  傅一飞……
  元祁宥抓着话筒的手不由得收紧,眼中神色变得幽暗而又深沉。
  默不作声的将电话挂断,元祁宥靠在椅子上,安静的沉思。
  “阿初,你和傅一飞,到底有什么仇怨,他身上又有什么东西,能对你影响这么深……”元祁宥在心里呢喃着。
  另一边方浩听到手机里的嘟嘟声,素来面瘫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忧。
  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李良。
  “喂,干嘛?”李良问。
  “老大那里可能会有些不对劲,你注意些。”
  李良手一顿,眼中闪过一抹不解,傅董这不是好好的,怎么会?
  “哎,什么情况,说清楚点。”李良皱着眉问。
  “让你注意点你注意点就是。”方浩说完,咔嚓一声挂了电话。
  李良看了一眼手机,嘀咕:“莫名其妙啊这人。”
  将手机一丢,李良继续办公,可是看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李良将文件一放,低低的骂了一句:“死耗子,没事儿和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吊了胃口又不说完。”
  骂完,李良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翻出了一份文件,拿着去了元祁宥的办公室。
  “傅董,这里有份文件需要您亲自签一下。”李良恭敬道。
  元祁宥默不作声的接过文件,随意翻了翻,就拿笔签了字,将文件递还给李良。
  “还有什么事儿?”没听到李良离开的声音,元祁宥冷冷的问。
  李良一听这声音,还真是不对劲啊,赶忙道:“没什么事儿,就是这快下班了,想问问傅董想吃什么,我给您点。”
  就快下班了?
  元祁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你去安排吧,送双份餐到办公室来。”
  李良心里一动,顿时明白了,赶忙应声离开。
  夏小荟一上午都在忙,忙得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桌上手机突然响起,让她下了一跳。
  看到是元祁宥的电话,她犹豫了下,接通。
  “喂。”
  “来我办公室一下。”元祁宥说。
  夏小荟以为是公事,就应了:“好,我马上来。”
  没一会儿,夏小荟到了元祁宥的办公室里。
  “傅董,我来了,请问有什么吩咐?”夏小荟公事公办的问。
  元祁宥起身拉着夏小荟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低声道:“没有吩咐,就是突然想你了。”
  夏小荟皱眉,“现在可是上班时间。”
  他这分明是公私不分。
  夏小荟有些恼,又有些无奈,她倒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么任性的时候。
  正在这个时候,钟声响起,下班时间到了。
  “下班了。”元祁宥眉梢上扬,说。
  夏小荟要是还不明白他是掐着点让她上来的,那还真是白活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低声到:“掐着点叫我上来干嘛?就为了看一眼?看了能饱?这都中午了,不是该先填饱肚子吗?”
  “当然看了能饱,阿初秀色可餐,难道你不知道么!”元祁宥一本正经的说。
  夏小荟气笑了,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番,问:“我原来怎么没看出你这么贫来?”
  “实话实说而已,那里贫了?”元祁宥端起茶杯喝茶,淡声回应。
  夏小荟注意到外面下班的动静已经渐渐没了,应该是都去吃饭了,“不闹了,我肚子饿了,先吃饭去了,回家再收拾你。”
  整个沙市敢说出收拾元祁宥这话的人都没几个,也就夏小荟敢这么放肆了。
  不过元祁宥不计较她这样,反倒是喜欢的,毕竟这说话不遮遮掩掩,同样代表着亲近。
  夏小荟刚刚准备站起身,就被元祁宥拉住了手。
  “傅董,我是李良,可以进来吗?”就在这时,传来了李良的敲门声。
  夏小荟下意识的问:“哪里有地方让我躲躲的?”
  “躲什么?”元祁宥看夏小荟有些慌的样子,“不用担心李良,他没问题。”
  说完,元祁宥就上前开了门。
  李良进门,手上提着外卖盒,看到夏小荟也没有多惊讶,笑着招呼了一声:“云小姐好。”
  将外卖盒放下之后,李良说:“傅董,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去吃饭了。”
  元祁宥点头。
  等李良出去了之后,夏小荟这才问:“咱们的事情有几个人知道?”
  “就李良和方浩。”元祁宥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你不想让人知道,就不会有外人知道。”
  他这话是在间接告诉夏小荟,李良和方浩都是他的心腹,是他信任的人。
  夏小荟也知道她有些杯弓蛇影了,但是如今傅一飞出现,在试图靠近她,这正是她报仇的大好机会,她不想因为她和元祁宥的关系,而让她眼看着有望得报的大仇陷入僵局。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最该做的事情,是斩断和元祁宥的关系。
  因为一个人一旦有了感情,就会变得软弱,有了软肋,就容易被人利用,她很清楚很多的事情只有一次的机会,她不想失去。
  但是要她放弃元祁宥……
  夏小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心疼的几乎窒息,连带着脸色都白了几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正想着,一只温暖的大手敷在她的额头上,关切的声音跟着传来。
  夏小荟抬眼看去。
  只见元祁宥面色清冷,但是一双眼却止不住的流露出担忧和关切的神色来。
  “没事。”夏小荟勉强勾了勾唇,低声道。
  夏小荟突然舍不得这种温暖,那是一种远比上一世傅一飞的温柔以待还要致命的柔情。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想失去他的。
  不想分手,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心里一松,夏小荟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用湿巾擦了手,拿过筷子来。
  “我好饿,咱们快吃饭吧。”夏小荟将另一双筷子递到元祁宥的身上。
  元祁宥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深邃的目光落在夏小荟的身上,似乎在想她为什么忽然就变了。
  “愣着干什么,吃啊。”夏小荟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元祁宥的碗里,催促。
  “哦。”元祁宥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拿着筷子没有动。
  夏小荟见状,索性端着饭盒凑到他的嘴边,“张嘴,啊……”
  元祁宥脸色一僵,看着夏小荟没有动。
  “你不愿意动我就喂你,快点,一会儿还要上班呢。”夏小荟催促。
  元祁宥终于还是张开嘴,吃下了饭。
  对于夏小荟时而冷淡,时而亲近,时而满腹愁绪的各种情绪变化,哪怕元祁宥是傅氏的董事长,也只能暗叹女人心海底针,他根本看不明白。
  不过夏小荟愿意和他亲近,那就是一件好事。
  他不是轻易会做决定的人,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那就是冲着一生一世去的,他不想也不会和夏小荟分开,但是如果夏小荟将他拒之门外,这对他来说是很难的。
  他本身也不是个善于表达情绪的人,如果夏小荟真的要和他分手或者其他,他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伤人伤己的事情来。
  一顿午餐在相对和谐的情况下结束,之后夏小荟偷偷摸摸的回到了公关部。
  接连几天,傅一飞都没有再找夏小荟,夏小荟也没有特意去联系他。
  因为夏小荟很清楚,傅一飞既然对她动了心思,那么就一定会主动找她,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急迫来,那样只会暴露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转眼过了一个星期。
  周末,夏小荟难得睡了个懒觉。
  她起来的时候,元祁宥正在厨房里忙早餐。
  夏小荟凑上前,从他身后将他抱住,蹭了蹭,这才低声道:“周末怎么不多睡会儿,起这么早做什么?”
  “去跑步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元祁宥说着话,锅里也没有落下,有条不紊的起锅。
  “洗漱了没有,洗漱了就吃早餐了。”
  “嗯,我帮你端。”夏小荟赶忙松开手,端着煎好的荷包蛋出了门。
  元祁宥又端来两杯牛奶,加上桌上之前放好的火腿三明治,就是一顿简单而丰盛的早餐了。
  “以前真不知道你竟然是个挺会过日子的人呢。”夏小荟吃着早餐,含糊的说。
  她吃东西的时候其实很优雅,即便嘴里含着东西说话,也只是声音含糊不轻,但是仪态却没有半点的不讨喜,若不是听到声音,根本看不出她在说话。
  “那我应该是怎么样的?”元祁宥淡声问。
  “应该是……”夏小荟说着,停了停。
  上一世的时候,她觉得他是个恶人,夺走了本该属于傅一飞的一切。后来她涉水越来越深,对他也越来越佩服。
  这一世最初她只想借他的力报仇,所以对他只是敬而远之,觉得他高高在上,难以攀登。
  但是如今,她才知道,抛开金钱和权利,他其实和一个普通的男人没有什么差别,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要吃喝拉撒,甚至,远比许多的人要随性自在,要会过日子。
  他可以站在神坛,也可以走下神坛,陪她一起过日常烟火的普通日子。
  如果不是大仇未报,夏小荟甚至愿意一心一意沉浸在这种幸福里。
  “是什么?”见她没有说下去,元祁宥追问了一句。
  “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不用吃喝拉撒的神仙。”夏小荟回过神来,顿时一笑,说道。
  “呵……”元祁宥难得失笑,眉眼温和的说:“那现在是不是有些失望?”
  失望他其实也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样完美,那样高不可攀。
  夏小荟摇头,说:“不,这让我感觉真实。”
  她的手越过桌子,抓住他的手,低低道:“元祁宥,我很喜欢,也很满足现在的日子。但是你也知道,我说过我要报复傅一飞的。都说仇恨会让人蒙蔽双眼,我如果以后做出什么事情来,又或者做了什么过分的,你不能理解的事情,请你不要怪我。”
  这是夏小荟第一次吐露心声。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越来越在乎元祁宥,那种在乎,是发自心底的,她很担心她执意报仇会伤害他,但是她却也说服不了自己放下仇恨。
  重生一世如果不能报仇,她会觉得自己白活了。
  元祁宥看着夏小荟好一会儿,想弄明白她对傅一飞恨意的执着到底从何而来。
  然而任他如何聪明,也不会想到还有重生这种事情。
  但是他明白一点,那就是一个人如果真的执着一件事情,那真的是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他接手傅氏十年,执着过两件事情,一件是当年她的离开,还有一件,就是当初他父亲的死。
  这两件事情十年如一日的没有答案,但是他依旧执着。
  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元祁宥反手抓住夏小荟的手,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报仇我不管,但是我不希望你通过一些极端的方式,牺牲自己,并不一定能让你达成目的。”
  夏小荟心思一转就知道了他的意思,认真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用身体去换取我所想要的。”
  她说得直白,他也没有反驳,松了她的手,低声道:“吃早餐吧,吃完带你出去走走。”
  夏小荟笑了笑,低下头安静的吃早餐。
  许多时候,不是你提前说了就能够避免一些事情的,就好像现在,他们明明已经距离彻底摊牌,已经算是交心了,但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主观情绪,总是能成为影响彼此决定的重中之重。
  吃完早餐,元祁宥让夏小荟简单收拾了两套衣服,然后带着她下了楼。
  这次出行,元祁宥没有开比较常开的迈巴赫,而是开了一辆吉普越野。
  “咱们这是要去山上吗?”夏小荟坐在车上,好奇的问。
  刚刚元祁宥叫她收拾东西的时候,让她挑简单的运动服,出门也是一身的休闲运动服,开的又是适合山路的吉普,也不怪她这么问了。
  “是。”元祁宥点头,说:“从部队退下来之后,我一直都有锻炼保持身手的习惯的,所以除了一些日常的运动和训练,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去山上露营两天,这次带你去走走。”
  他说的只是日常的露营,事实上,他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回部队一趟,或执行任务,或接受训练,他可以说依旧是半个部队的人。
  一旦有什么任务,他同样会全力以赴。
  带着夏小荟来,一是因为这次只是简单的露营,体验山上生活,不会有什么危险,另一个则是因为他想让夏小荟多了解他一些,想让她走进他的生命之中去。
  夏小荟知道他曾经是部队的精英,也知道他是因为父亲身亡才回来接手傅氏,但是却没想到,他这么多年,依旧保持着这样的习惯。
  “是不是……很不舍得?”夏小荟迟疑的问。
  或许相较于商场的尔虞我诈,他更喜欢部队里的直来直去,战友间的不离不弃,又或者……战场上的血雨腥风!
  元祁宥看了她一眼,嘴角竟勾出一抹笑来。
  他就说他没有选错人!也只有她,能因为一个简单的举动能想到他对部队的不舍。
  “嗯。确实有些怀念,如今倒是习惯了。”元祁宥淡声道。
  “你每天工作那么忙,还抽出时间来做这些,会不会很累?”夏小荟问,有些心疼。
  “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觉得。”元祁宥平静的说。
  “部队里的生活是不是很热血?能说说吗?”夏小荟好奇的问。
  “嗯,是。”元祁宥想了想,这才缓缓开始诉说。
  通过元祁宥,夏小荟了解到了一个她所不知道的世界。
  那个世界充满了血雨腥风,充满了战友情谊,同样的,基于保密原则,即便元祁宥如今已经离开了部队,有些曾经参与过的机密也是不能告诉夏小荟的。
  夏小荟也没有追问这些,不过对于能说的,她却像一个好奇宝宝似的,追问不休。
  能说的,元祁宥也乐意给她解答。
  明明在外人眼中是两个清冷淡漠,话很少的人,但是两人在一起,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不会像别人那样高声交谈,也很少争执,更多的时候,话语低沉或者嗓音温和,就好像已经沉淀过的感情,浓烈却也温和。
  元祁宥将车停在山脚下,然后背着他早就准备好的旅行袋,里面有帐篷,水,食物,还有他的两套换洗衣服,以及准备好的防身工具。
  “接下去都要步行,你可以吗?”元祁宥问夏小荟。
  夏小荟其实平时不怎么运动,体力也算不上很好,但是她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耐力。
  她体力不好,但是不会轻言放弃,也不会像别的女人一样,一走两步不行了就囔囔着放弃,她会坚持走下去,不过是慢了些而已。
  所以夏小荟坦然道:“体力不太行,不过你愿意等我的话,我或许能跟你一起走下去。”
  不单单是如今这次爬山露营,还有日后,还有……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