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孟新辞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穿上铠甲勇往直前的勇气,却没有人愿意给他这副铠甲。那个人非但没有给他铠甲,还一直拉着他说别去了,折头吧。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扭头一看,自己的粮草弹药还在告急。
  孟新辞想到这种比喻,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路晴锋看到他这样,担心他是不是压力太大,已经有一些精神错乱。
  喜欢一个男人这种事情路晴锋不是没听说过,他一直没什么意见,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些人都不和自己沾边。
  现在听到自己的好友是同性恋,路晴锋确实一下子接受不了,连带着抽了两根烟脑袋晕乎乎地才冷静下来。
  半大的小伙子能稳住自己就不错了,还能给朋友出什么主意?可又怕孟新辞压力太大,想了半天问孟新辞:你要不要也来一根?
  孟新辞瞥了一眼路晴锋手上的烟盒,万均修本来就不喜欢烟味,他上个假期连在ktv打工回家都要先洗个澡再挨着万均修。这会万均修还住着院呢,怎么可能还抽烟?
  不过不知道怎么的,看着路晴锋在烟雾中让自己冷静下来,孟新辞竟然也有那么一点点动心,想要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小小的烟盒里。
  才是想着,手就已经伸出去了。路晴锋知道孟新辞是乖崽崽,像他这样的好学生,别说抽烟,估计连啤酒都没喝过几次。
  把烟递给孟新辞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一句:抽不惯就掐灭了,我怕你呛到。
  两个人本来就在路边,又因为紧张,孟新辞连续点了好几次,都没把烟点着,后面是路晴锋侧过了一些身子,孟新辞才把那根烟点着。
  他心里慌得不行,怕抽完以后嘴巴里会留着味道,万均修要是闻到了是会生气的。甚至连握着打火机的手都在出汗,指缝间的香烟更是颤抖个不停。
  第一口吸进喉咙里的烟绝对呛人,孟新辞都不来不及吐气就被呛得咳嗽。还咳得剧烈,连同生眼泪都要咳出来。
  他搞不懂这么这种东西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喜欢。
  他弯着腰咳嗽,眼眶咳得通红,路晴锋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笑着说:哎操,早知道不给你了,怎么咳那么凶?没事吧?
  孟新辞摇摇头,那根烟还在一点点缓慢燃烧,待他缓过来一些以后,竟然发现是有一点点晕的,这种飘忽的感觉让他放松了很多。
  方法不是好方法,但至少能让自己缓和下来一点。
  我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你对那个人到底是一时兴趣还是认真的,不过孟仔你是有分寸的人,我觉得你一直都挺冷静挺能自己拿主意的,你要是想好了,我也没什么要说的,毕竟你喜欢谁是你自个儿的事情,不影响咱俩感情不是?思索半天,这是路晴锋唯一能讲出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表明自己的态度。
  爱一个人是自由的,只要你决定好就行。
  孟新辞愣了一下,笑着松了口气,他把烟蒂也随手扔在地上,缓缓抬手揽住路晴锋,也做玩笑一样说:我知道,嗨,我就是和你说说,喜不喜欢,有多喜欢我心里清楚着呢。
  时间已经不早,路晴锋的妈妈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回家,路晴锋不耐烦地回了两句以后也没心情再呆着。两个人只能互相道别,各回各家。
  有个人能听听自己讲话,还有那根让自己飘忽起来的香烟,孟新辞舒服了很多,心情没有先前那么闷燥。
  进小区前孟新辞鬼使神差地走进小卖铺,买了一包刚刚他抽过的那种香烟。他有一种预感,未来的一段时间,他应该会非常需要这个东西。
  手机响起来,是两条路晴锋的微信消息。
  一条是微信转账,有两千块。
  另一条写着:住院需要钱吧?先拿着当我借你的,以后还我。但是我不急,这是我压岁钱,你可以慢慢还。你真的瘦了很多,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要让自己太累。
  孟新辞差点掉下眼泪来,就觉得鼻子酸到会疼,疼得好厉害。
  他喉结滚动,过了好久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复这条消息。
  孟新辞脸皮一直很薄,自尊心又很强,学校里每年都可以申请助学金,他都碍于面子从来不会去和老师说自己的困难。
  可这个时候面子就是个屁,这两千块可以让他开学的时候顺利注册。
  对他现在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孟新辞点了收款,混合着迎面吹来的风对着手机发了句语音: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了。
  那边也用语音发来两个字:矫情。
  其实也没有期待路晴锋能给出什么主意出来,他只是一个人维持着这段不敢言说的恋爱太累了,能有一个人听到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今晚的收获岂止是有个人能听到自己声音,孟新辞觉得自己心里好像透进来了一点点光。
  闷热、逼仄、黑暗的一个小小的房间里,突然凿开了一条缝。有道光照了进来,伴随着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丝凉爽的风。
  决定这种事情,要自己来。
  既然万均修没有勇气为他披上铠甲,那他就自己借着这一点点微弱的光自己缝一件穿上。
  勇往直前,攻城略地,他都会自己完成。
  万均修就只需要静静等他长大就好。
  孟新辞抹了把脸,重重地呼吸了一口往家走去。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睡一觉又能活过来。
  这一刻,孟新辞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所向披靡的战士。
  万均修最近在医院里被强制加上了复健,每天上午输了液,下午就要去到另一个楼层做一些复健运动。
  原本万均修是想拒绝的,但是医生板着脸和孟新辞说,就以万均修现在的身体情况,要是再不复健,关节僵硬到一定程度以后连鞋子都没办法穿。更别说要是继续这样,就算出院了,以后还是会有并发症。
  复健是必须的,就当是一种变相的锻炼,病人身体好起来,以后也能更好一些。
  复健这种全自费的治疗办法其实还是要看家属和病人的意见,而且万均修的瘫痪程度能做的大多都是被动运动。但医生还是语重心长地和孟新辞说:你家里人这个情况,还是有必要去的,就当是你去学学,以后在家也能做。病人上一个阶段的住院费你应该可以去报销了吧,这样报销回来的钱也能抵这部分的费用。你考虑考虑吧。
  怎么可能还需要考虑,孟新辞才听到说对以后好就没有什么犹豫,这种事情不答应就是傻子。
  但是复健太累了,万均修头几次结束复健都没力气把自己转移到轮椅上。躺在复健的那张床上大口地喘气,孟新辞远远地隔着玻璃门看着万均修的样子,觉得他就像一条离了岸的鱼。
  看到康复科医生招招手,孟新辞才敢进去里面把万均修扶起来抱到,他甚至都坐不住,整个人缩在轮椅上。
  万均修想要自己用手撑着让自己坐正一些,但是发现没太大用。方才的锻炼已经让两条胳膊没了劲,这会稍微一使劲就抖得厉害。
  这么坐轮椅上,像是坐着一个大皮球,根本掌握不了平衡,好像下一秒钟就要摔出去。
  坐稳都不行,绝不可能能顺利回到病房。
  不光是累,身上还疼。也是奇怪,明明都没什么知觉的,这些年连摔跤都不会疼,这么一个多小时的复健锻炼倒让他疼得厉害。万均修喘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尽快恢复下来。
  但是好像没太大的作用,反而这会缩在轮椅里还觉得更难受了。
  新辞,你能不能把我抱起来万均修忍不住,皱着眉问。
  孟新辞以为是向往常那样将万均修横抱起来,正弯下腰把手伸到万均修的两条腿后面。
  不是横抱你就直着把我抱起来
  啊?孟新辞没反应过来。
  万均修说:我想站起来一会,我身上疼得厉害。
  孟新辞明白了万均修的意思,抬起他的两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
  说是站,其实万均修的整个身体都靠在孟新辞身上。他身体一直在往下滑,孟新辞只能牢牢抱好,不让万均修滑下去。
  他低下头看到万均修的脚是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别在地上,他又调整了一下姿势,万均修的脚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脚踏实地地踩着。
  得亏孟新辞个高也结实,能撑得住,他心想这样万均修应该就可以站得舒服一些。
  原来万均修是真的很高,这么站着,头还搭在孟新辞的肩膀上。即使这样也不比孟新辞矮多少,好像还刚齐平。
  这种姿势像拥抱一样,万均修连头都是埋在孟新辞的脖颈处,他头上有密密麻麻的汗珠,这会都尽数蹭在孟新辞的身上。
  他心跳得很快,甚至不敢乱动,只能牢牢地抱着万均修。时间久了,他慢慢没有刚才那么紧张,思绪开始往远处飘。
  温热的,汗液是温热的,皮肤是温热的,呼吸也是温热的。这种姿势的拥抱还从来没有过,是孟新辞从来没有奢求和期望过的。他以为自己和万均修,这辈子都不会有一次这样的拥抱。
  这样的一个两个人都站着,耳鬓厮磨的一个拥抱。
  即使现在其实也不算拥抱,但孟新辞局势打心眼里觉得,这就是一个拥抱。
  一个只要万均修不喊停,孟新辞就可以一直抱着不会撒手的拥抱。
  就算万均修会往下滑,会摔下去也不用担心,他会抱得再紧一点,不会有这种如果发生。
  万均修的身上隐约有医院专属的那股味道,一股药物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段时间万均修过得很难,就算是夜里都被病痛折磨着。孟新辞能为他做的不多,甚至在他皱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他贴着万均修问他:是不是很难受啊?
  从站起来以后,万均修好像舒服了一些,因为肢体得到了舒展好像真的没那么难受了。
  他摇摇头,知道孟新辞撑着他很吃力,他也努力地抬起胳膊来,企图能自己借点力好让孟新辞的负担能轻一点。
  就是胳膊到现在都还没多少力气,这样的想法只能泡汤。
  不忍心孟新辞那么辛苦,万均修决定忍着难受坐回到轮椅上,放我下去吧,你太累了。
  说着好像身体也在往下滑,却被孟新辞一把捞起来,抱得越发的紧。
  孟新辞舍不得,万均修还难受着,他舍不得这个拥抱,也舍不得万均修难受。
  那就再抱一会,再站一会。
  万均修这种姿势站着,这会这样的姿势,孟新辞他轻轻把头也埋到万均修的身上。
  他闷闷地说:我不累,只要你还想,我就可以撑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孟仔:妈妈,妈妈我要上大学!我要学知识学文化,我不想打工了!
  尖椒鸡:看你表现吧,妈妈还没玩够呢!
  万均修:不要糟蹋我们这对苦命的穷狗了,算我求你。
  尖椒鸡:啊这,这么说你同意这段亲事了?
  万均修:感谢在2021020102:10:32~2021020205: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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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万均修发现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愿意继续,就可以停下来的。
  就好比孟新辞喜欢他这件事,他只是病了,又不是木头。怎么可能不知道夜里孟新辞偷偷问他,怎么听不到孟新辞拉着他手说的那些话。
  再比如出院,万均修觉得自己都好了,没必要再在医院里呆着。马上就要开学了,先不论小书店的生意要赶紧准备起来,就说孟新辞马上就要去学校了,自己再在医院这么耗着,小孩去学校了怎么办。
  才输完液,万均修就在护士的帮忙下坐回到轮椅上,他现在比较开心的事情就是还好孟新辞送他的这架电动轮椅还能修好。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从用过电动轮椅后万均修就很快适应了电动轮椅,前两天电动轮椅坏了再重新用那架旧的轮椅就觉得很吃力。
  他是记着孟新辞的好的,一点点好在他心里都无限放大。越是这样,就越想要为孟新辞做点什么。
  他控制着轮椅打起精神进到医生办公室,换了个还算精神的笑容对医生说:医生,你看我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好很多啦?
  医生看到万均修就头疼,这人隔三差五就来问病情,一开始以为是关心自己,后面才知道是吵着要出院。
  他现在肺炎才刚控制住,复健还没什么起色,医院没办法放心地让他出院。但是病人老这么问,搞得好像医生非要赚那点住院费不让他走似的。
  主治医生没抬头,批了好久的病历。万均修也不急,就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等着。
  医生实在受不了,只能抬起头来反问他:你觉得你最近怎么样?
  我觉得都好了,你看我半夜都没咳嗽了,躺下也都不用鼻氧了。万均修说得好积极,就想着能赶紧好好表现,让自己可以拿到那张出院许可。
  医生冷笑了一下,接着说:睡觉的时候还是张着嘴,咳嗽的时候还是要人帮忙,复健也不怎么,你这样让我怎么给你批出院哟?
  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多年来的行医生活让他没有办法对太多人给以什么好脸色。不过他是面冷心热的那种人,万均修的年纪和他孩子的差不多,语气说是刺刺的,不如说是对晚辈的一种关怀。
  被人踩到痛脚,万均修怔怔不敢说话,好半天嗫嚅着说:我真的想出院了,我不能再在医院里耗着了,我们家小孩快要开学了。他开学就高三了,他成绩很好的,我要是在医院里呆着,他没办法专心复习的。
  他顿了顿,又问医生:明年行吗?您让我先出院吧,我们家小孩考上大学了,我就接着来看病,到时候您让我呆一年都行。
  医生都被万均修气笑了,住院这种事情还能讲价吗?
  他抬头正想训斥万均修,可对上眼睛,医生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万均修眼眶有点红,眼睛很黑很黑,看起来又认真又脆弱。
  医生叹了口气,想了想说:再观察一周吧,这样总不会耽误你什么了吧?
  如获大赦一般,万均修猛点头,顿了一下又问:那我今天下午的复健能不去吗?
  你这小子怎么还得寸进尺呢?怎么怕费钱啊?你这人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医生被他气得不轻,这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