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宴无好宴(上)
  第二天一大早,君九一家四口就到车站搭最早班的车去了江清市,江淮市隶属于江清市,算是江清市的边缘城市,因此路上就要耗上两个小时。
  大巴渐渐驶离江淮市,满眼翠绿消失不见,高楼大厦林立而起,来往车辆喧嚣,江锦南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瞬不瞬地看着外面的景致,眼中是掩饰不住地向往。
  “只要你想,不用多久,你也可以拥有这些。”
  君九与他并肩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内心波澜不惊,与帝都比起来,江清市显然还落后太多。
  江锦南听到了这话,却完全没往心里去,自己家里什么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想要到市里来,那起码也得等他成年之后再出来闯荡。
  江建华在他那一辈排行老三,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
  老大江建树早早就离家出去打拼,事业上没什么发展,倒是攀上了一个暴发户的女儿,两人结婚生了个儿子,比君九大三岁,可惜好景不长,家里没两年就因为经营不善经济一落千丈,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一家人只要花钱不大手大脚,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老二江建业自小就不太聪明,好在为人老实敦厚,竟是误打误撞被一家国企招去做了保安,后来机缘巧合下更是被上层的干部领导看中,点名他做了专职司机,妻子李桐也是国企中的一名老员工,两人育有一子,只比君九大一岁,现在在市里上高二。
  老幺江玲玲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所以生来就受到几个哥哥的照顾,也是自家父母最疼宠的一个,虽然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但着实没受过什么苦,也因此养成了娇生惯养的个性,长大了之后谁的话也不听,不肯待在江淮市,一心要去市里见世面,工作也不找,最后居然赖在了江建业的家里整整三年,直到一个男人将她接走,这事情才告一段落。
  也是后来家里人才知道,那男人是个有妇之夫,江玲玲竟然自甘堕落的去给别人做了情妇!可那时候江玲玲已经为那个男人生下一个女儿,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兄弟几人都有自己的家庭,也没那心力再去管她,只是每次见到她总要气上一回。
  等到几人站在酒楼门口的时候,君九这才从记忆里把这一家人的信息七七八八拼凑齐,不禁在心里摇头,其实自己已经算是很幸福的了,虽然在所有人当中,他们现在是最落魄的,可那也是因为她的父母为了她,倾尽了自己的所有,她前世又何尝忍心以此为利器去刺伤他们?
  “大哥今天怎么会把选这么一个地方,这也太招摇了。”君倩在按照江建树给的地址找到地方时,质疑了好几次,别说她不信了,就连江锦南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是江清市里很有名的一个酒楼,平日里在电视机里都能见到,从外面一看就很是富丽堂皇,就算是随意一个包厢都是四位数起价的,而江建树自从媳妇家衰败之后就被管得死死的,能请客在一个像样的饭店吃点就不错了。
  “爸妈,既然大伯父说是这里,那就没错了,我们先进去吧,说不定是有什么好事儿呢?”君九走到父母身边笑着宽慰他们,直到两人终于走进去才渐渐敛起了笑容。
  “能有什么好事儿?这么多年来,这大伯父活着和死了一样,不给添乱就不错了!”江锦南本来就是自己嘀咕两句,却是听君九冷笑道:“他既然敢请,我们有什么不敢吃的?”
  他侧首,就看到君九面色冷凝,与刚才在父母面前乖巧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
  他有些心惊地瞪视他,就被对方一个冷眼打了回来。
  “你什么你?记住,等会儿多吃饭少说话,别把你那股少年气盛带上饭桌!”
  江锦南很想反击几句,但是只要一对上对方那眼神,他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不甘心地哼了一声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到包厢,屋子里的人已经到齐了,都紧挨着坐在一起,君九见此唇边的笑容更深。
  在看到酒楼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次宴无好宴,但现在看来,这场宴席并非只是她大伯父一个人的手笔啊!
  “这是……”
  君九走在了最后面,身为东道主的江建树显然没料到还会有个人,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来,小九,坐到妈妈这边。”
  君倩这才想起君九已经有几年没和他们来参加过这类家宴了,怕他尴尬,主动招呼他过去,君九闻言也顺从地坐下了。
  “原来是君九啊……”江建树上下打量了君九一眼,笑得很是勉强,然后又瞅了眼江建业坐的方向,像是无意带了一句,“正巧老二家的孩子今天没来,这样一来倒是不用加座位了。”
  他这话一出口,江建业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江建华不明所以,“小希怎么了?”
  “没事,就是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就让他在家休息了。”江建业显然不想多说,一旁的妻子李桐亦是神色憔悴,心不在焉。
  “还说没事,小希都病成那样了,你还打算瞒着大家吗?”江建树一脸的不赞同,转身痛心疾首地对江建华道:“你二哥怕你忧心才没告诉你,小希前段时间在上学的路上突然晕倒,去医院一检查,结果说是脑子里长了个瘤子,而且长的地方还很危险,需要从国外请专家回来做手术,但国外的专家又哪里是那么好请的?所以在这之前只能保守治疗,住院治疗手术,这烧的都是钱呐!”
  “这事情有多久了?”江建华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虽然他现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同是为人父母,君九小的时候也经历过那么一遭,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很能感同身受。
  江建业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收回,最后叹息一声,无奈道:“已经有两个月了。”
  为了给孩子治病,他们甚至把房子抵押了出去,要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他们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
  “妈妈,我饿了!我要吃饭!”江玲玲的女儿赵嫣然今年才四五岁,根本听不懂这些大人的话,时间长了不免吵闹起来。
  “也是,先不说这么多了,我们先吃饭吧!”江建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肥圆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来,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中气十足地喊道:“服务员,上菜!”
  没过多久,桌上就摆满了各色佳肴,赵嫣然欢呼一声就急不可耐地吃了起来;江建树的妻子张一雯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江建树把菜夹到她碗里,才勉为其难地吃了几口;江建业夫妇则是看着满桌的饭菜,一口都吃不下去。
  君九看着众人的表现,轻笑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将最大的一只鲍鱼夹给了君倩,“爸,妈,你们一大早就赶来连早饭都没吃,这里菜不错,多吃些。”
  现在不吃,怕是等会儿就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