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匕首在他手里熟练一挥,在愤恨的驱使下,刀刃利落地砍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腰上。
  被伤的黑衣人吃痛,捂着腰站起来,看清拿着匕首刺他的人后,手里的剑指着他,面露喜色,“诶……郑公子,找了你许久,你还自己出来了!”
  另一个也拿着剑将他堵在里面,活动着脖子,准备出击,“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郑念的身后是书架,不能再退,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郑念后悔自己忍不下气,做了这般鲁莽的事。
  郑念自小体弱气虚,靠吃药长大,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
  在刺其中一个黑衣人时郑念用足了力气,可到头来也没有伤害到他,可见他体力有多么不堪。
  郑念处处以手臂做格挡,衣袖被刺破了,手上被砍出一道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他东躲西藏,抱头鼠窜,几缕头发被削断,几根粘在了衣服上。
  烛光只照得几片墙壁,他们在的地方离烛火较远,黑衣人看得不太清楚,行动慢了许多。
  三个人影不断投在墙壁上,变化着各自的位置,影子时大时小。
  外面雷雨交加,电闪过的一瞬,照亮了屋里的刀光剑影,人影纷杂。
  门开了,里面没有人知道是被人推开还是被风刮开的。
  一阵狂风吹进来,纸卷飞了一地,簌簌作响,屋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前还在燃烧的红烛正冒着青烟。
  “人呢?”一个黑衣人在黑暗中摸索着。
  “刚才似乎还有人进来了。”
  “什么?”
  郑念被人拽着衣领提到了屋檐上,方才屋子里打斗的动静太大,下面的黑衣人都追过来了。
  提着他的人戴着一张花里胡哨的狐狸面具,只看得见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薄唇。
  郑念几年没出府,见的人不多,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谁,又为何救他。
  梁景湛似猜透他在想什么,“回去再将一切告诉你。”
  郑念看他也不像要伤害自己,不然也不会费功夫来救他,便没有挣脱。
  几个黑衣人飞上屋顶直追了过来,郑念提醒不了他,一路上心惊胆战地。
  梁景湛见无法躲避,拔了腰间的佩剑,与他们打斗起来。
  他脑里闪过一套剑法,身体就自然地行动了,按着那套剑法使了剑,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几个回合后,梁景湛一套剑招还没使完,黑衣人身上就多了十几道伤疤,而他身上却没添一道新伤。
  黑衣人见再打下去对他们不利,互相看了一眼就回了郑府,找自家主子说明情况。
  郑念被人提着后颈甩得摇头晃脑,抓着梁景湛的胳膊以防自己掉下去。
  看他面对这么多人从容不迫应付自如,身上还没挂一点彩,郑念不由瞠目结舌。
  救他的人一定是个高手。
  梁景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那时是要直接去郑家后院的,右转到一个小巷子之后,可巧不巧地,他看见了正朝府里走的傅晏宁。
  梁景湛看到他就想到了法子,他是做不了什么事,可傅晏宁可以。
  只不过傅晏宁这个小东西太难说话,软磨硬泡,他就是不肯去郑府。
  还好他来得还算及时,郑公子还没死。
  梁景湛怕黑衣人追上来,加快了行进速度。
  ————
  “被人救走了?”宋襄听到属下来报,从屋瓦上站了起来,几块瓦顺着房檐摔了下去。
  “可知那人是谁?”
  “回主子,光线太暗,他戴着狐狸面具……没看清。”黑衣人回答。
  “废物!到手的人都能让别人在眼皮下救走!”宋襄拿出腰间的剑,指着黑衣人的脑袋。
  黑衣人见他发怒,连忙跪下解释,“属下带人去追了,那人剑法很是厉害,自己毫发无损,几个弟兄却都受了伤。”
  宋襄听着有些意思,收了剑:“我能挑你们来,是因为你们各个剑术精湛,就算杀不了人至少也能将人打成重伤,这次你们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伤他分毫,反而自己还受了伤,京城里除了离王竟还有这般人物,可惜没有机会亲自交手。”
  “主子,如今该如何做?要不要属下带人去找?”跪着的黑衣人听事情有转机,也想借此将功赎罪。
  “好,务必要杀了郑念,他虽开不了口,但我终究不放心,若是他把那件事说出来了,迟早会给林家带来麻烦。”
  宫里派来的兵甲,如今只剩了十几个人。
  他们回到前院,身上各个带着血迹。“林阁老,贼人是在府里,还杀了很多人,目前就剩下这些人了。”
  郑府遍地都是尸体了,有朝廷派的兵士也有郑家的人,血被雨水冲刷着。
  几只乌鸦在树上叫得人毛骨悚然,它们在耐心等着人离去后去吃自己的宵夜。
  “没抓到一个贼人?”林显着急地问。
  “没有。”
  听到回答,林显缓了缓气,接着追问:“那郑府的其他人呢?”
  “郑家下人没有一个活口,卑职在府里还发现了郑夫人的尸体。”
  “那郑公子呢?”林显眸子缩了缩,语气紧张。
  “郑公子倒是没见着。”
  林显转过身,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太尉在此,贼人怎会多留?林太尉这下该放心了吧?”傅晏宁与林显隔了一段距离。
  他白而细长的手指握在伞柄上,只留给林显一张冷淡疏离的侧脸。
  林显气不打一处来,转过身子看向傅晏宁,走近了几步:“傅侍中这话是何意?”
  林显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雨声,“傅侍中是怀疑我和贼人暗中勾结,里应外合?”
  “林太尉何必要吃着梅子问酸甜?”傅晏宁垂眉理了理衣袖,径直出了郑府。
  ————
  “主子回来了……”小童看着主子回来后脸上黯淡无光,似乎心情不好,小童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
  傅晏宁将伞合了放在一旁,“有什么事就说吧。”
  小童眼里迸发出亮光:“之前我还不明白主子要让我偷偷送药膏给容王是要做什么,直到今日,小童才了解到主子的用意。”
  “原来主子早就料到了一切,这其中一环套一环,大有学问在里面,让容王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成了毒杀两位殿下的凶手,主人手段真是高明!”
  他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曾暗暗感叹了许久。
  自家主子老谋深算,年纪不大,但心机深沉,一看就是有前途的主。
  小童顺手接过傅晏宁脱下来的外袍,外袍被雨浸湿了,用手一拧,拧出一滩水来。
  他只顾自己说着,格外兴奋,完全没注意到傅晏宁更加郁闷的神色:“主子,小童真是愚笨,今早还觉得主子又跑去为容王证明清白真是多此一举,后来小童终于想明白了!”小童看向傅晏宁的目光多是崇拜。
  “那你已经想清楚我这样做的原因了?”傅晏宁嘴角淡得快让人看不清的笑越来越苦涩,话一脱口,傅晏宁就有些后悔问这句话了。
  “是啊,主人高见,主子陷害容王后还不能完全控制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施之以恩惠,不断收买人心,从而让他对主子言听计从。”小童奉上准备好的干净衣物,让傅晏宁换上。
  傅晏宁默然:“……”
  他朝房间里走去,一个人垂着头慢慢思索,完全忽略了小童在身后的声音:
  “主子,干衣服还没换呢!”
  一路上他仔细想了想小童的话,顿然醒悟,明白了自己这样做的因由,喃喃自语:“原来是因为这样……”
  第二日。
  雨住了,天放晴了,红日才刚露出头。昨晚的风风雨雨被新的一日抛却在尘雾中,就像没发生过一般。
  梁景湛还没睡醒就有人来叫他起身了。
  小书来唤了他几次,梁景湛算算这是第三次了。
  “容王殿下,郭公公还在外面等着您。”
  梁景湛用被子蒙着头,瓮声瓮气地说:“知道了,我待会就来。”
  小书长了点记性,这次迟迟立在原地不打算离开,他知道容王贪睡,不大放心,便又唤了一声“容王殿下”。
  梁景湛的思绪已经醒了,可身子就和长在了软榻上一般。
  对他来说,起身算得上是最痛苦的一件事。何况昨晚他回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不过睡了两个时辰而已。
  坊市的晨鼓已经隆隆咚咚响了起来,远远传到了府里,此时已是五更二时了。
  挣扎了几下,梁景湛还是揉着眼不情不愿地起身了。
  穿戴好衣物梳洗一番后,梁景湛便由小书领着便去见公公了。
  郭公公是圣人身边的人,一般来了无非就是宣告一些事,而这些事普遍都不是什么好事。
  梁景湛还在心里猜了猜这次郭公公来所谓何事。
  郭公公手里拿着拂尘,带着随从,本来郁郁寡欢的脸在看到他后骤然浮出一个笑容。
  梁景湛回他一个更热切的笑容,撑着沉闷的脑袋勉强打起精神简单寒暄了几句,才问:“郭公公今日是有要事要告诉我吗?”
  “咱家奉圣人的旨意,特意叮嘱容王殿下,今日的早朝,圣人让殿下一定要去。”郭公公抖了抖拂尘说得毕恭毕敬。
  上早朝?他又没有一官半职,上得哪门子早朝?
  梁景湛应了声:“劳烦郭公公跑一趟了。”
  他这里离上早朝的泰宁殿还有段好长的路,要走也得一刻钟左右。
  父亲特意叮嘱他去上早朝,估摸着该是有什么要事要说,而且还与他有关。
  难得上次早朝,梁景湛还是要早点赶去,留个好印象总没什么坏处。
  爬上轿子后梁景湛便靠在轿子里的枕头上眯眼小睡了一会,宫里的路稍微平点,轿夫也抬得稳稳当当。
  没过一会儿,轿子停了下来,梁景湛被忽然晃了一下,头差点磕到轿子底上去。
  “傅侍中。”轿夫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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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晏宁:原来我帮他不是因为我喜欢他……
  梁景湛:小童出来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