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星河
  尹涵以前总觉得,大学四年应该是人生中最为漫长和充实的一段经历。却没想到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四年里,她经历了以前想都没想过的种种事情,在得到后再拥有,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对于大学毕业生最难的两件事,毕业论文和找工作,尹涵倒是觉得比较轻松。毕业论文有她这四年扎实的基础,还有私家李老师的一对一辅导,最后答辩时还被几位评审导师好好夸了一顿。至于找工作,尹涵更是彻底省了心。安娜早就把映星的工作整理成册,等着她回去尽快上手处理。
  她大学最好的朋友兼室友陈梦美倒是没谈恋爱,嘻嘻哈哈地靠追剧、看小说和漫画也过了四年,只是最后工作找了离恋语较远的帝都。想到之后不能经常和她见面,尹涵还为此难过了很久。
  “好了小涵子,不要垂头丧气的,”陈梦美虽然心里也有不舍,但更多的还是不想看到尹涵难过,她轻轻拥抱了一下她,“今天是毕业典礼,结束之后还会有毕业舞会,你要漂漂亮亮地去参加才对!”
  尹涵抱着陈梦美哼哼唧唧:“学校就喜欢折腾毕业舞会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还不如大家坐着随便聊聊天好玩呢。”
  陈梦美脑门上挂着几条黑线,苦笑着打趣她:“是不是你们家总裁大人不在,你做什么都没劲?”
  “才不是!”心事被说中,尹涵努力掩饰着心底的小失落,“他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处理,我这边只是一个简单的毕业典礼而已……”
  “啧啧啧,”陈梦美戳了戳她的脑门,“在我面前还装大度呢,老实交代,是不是心里特别希望他能来?”
  “说不想肯定是骗人的,”尹涵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因为拥抱有些凌乱的学士服,笑了,“但是我们的人生是独立的,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路要走,我们都没有理由去束缚对方的选择。”
  “小涵子……”陈梦美看着淡淡笑着的尹涵,有一瞬间,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次,良久,才笑着重新挽住了她的手,“走吧,去大礼堂还有点远呢。”
  毕业典礼按照惯例,还是校长发言、优秀毕业生发言和发放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这些流程。
  尹涵是商学院唯一的优秀毕业生,走上台时,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心底突然有些发憷。但想到自己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演讲稿,尹涵顿时放松了下来。
  “大家好,我是商学院11级的毕业生尹涵。或许,对大家来说,我的其他身份会更有辨识度,”她笑了笑,继续说道,“映星文化的总经理,还有华锐总裁的妻子。”
  “新闻媒体对我,以及我的丈夫有过许许多多不同的报道,在那些文字中,我们有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子,有时也是肆意挥霍的堕落一族。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目前我们所取得每一份成绩或者成就,都是靠着日复一日的努力换来的。”
  看着台下那些或复杂或惊艳的目光,尹涵只继续淡淡笑着,继续着自己准备好的演讲,却在最后一句结束时,在最后三排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瞪大了双眼,想将那个穿着西服的男人看得更仔细些,却看到他微微站起身,径直离开了大礼堂。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尹涵这样想着。
  她顺利流畅地结束了这段毕业演讲,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回到台下自己的位置,被满含热泪的陈梦美抱住时,她也就渐渐忘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小插曲。
  至于陈梦美口中的毕业舞会,更有些像是象牙塔中最后一场狂欢。毕业生们脱去宽大的学士服,露出专门为舞会准备好的礼服或者西装,在空旷的礼堂中央翩翩起舞。更有人戴上了遮面的神秘眼罩,邀请着自己心仪已久的暗恋对象共舞一曲,借着最后一次机会告知对方自己的心意。
  “小涵子,来,你也戴一个。”陈梦美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副用白色羽毛做成的眼罩,递到尹涵手上。
  “那你呢?”尹涵懵懵懂懂地给自己戴好,问她,“怎么不戴?”
  陈梦美脑子飞快转动着,很快就想好了答案:“门口正好有人在卖这个,我好不容易才抢到最后一个呢。”
  “哈哈,”尹涵被她夸张的口气逗笑,“可是我戴这个也没什么用啊,虽然从家里带了一条合适的礼服过来,但看这个样子好像并没有人要请我跳舞诶。”
  尹涵灵机一动,冲陈梦美眨了眨眼睛:“既然你也没有舞伴,要不要我们俩跳跳看?不瞒你说,我还学过男生的舞步哦。”
  这时,没等到陈梦美回应的尹涵,却突然听到了身后女孩子们小声的惊呼,还来得及回头,肩膀便被人绅士地轻拍了一下。
  “这位小姐,”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是今晚最香醇的红酒,“可以和我共舞一曲吗?”
  看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尹涵,终于完成掩护任务的陈梦美功成身退地含笑离开。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冲李泽言挤了挤眼。
  尊敬的李大总裁,你再不来救场,我可真的要陪你老婆跳舞了。
  尹涵从未想过,她心底一直期待着的那个人,此时真的会站在她身后,邀请她跳一支舞。
  在这一刻,今天许许多多不对劲的地方才终于说通。
  李泽言不太正常的出差时长,问起行程时言辞闪烁的魏谦,一直怂恿她好好打扮自己的陈梦美,还有……下午那个毕业典礼时坐在台下深深凝望着她的那个男人。
  尹涵有些感动,又有些生气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不能来,缓缓地转过身,朝一身深蓝色燕尾服的男人伸出了手:“我今晚很忙,只能给你一支舞的时间。”
  许多天没有见面的小姑娘微微扬着下巴,傲娇的小模样,加上一身纯白的小礼裙,眉眼间还是那个下午在演讲台上自信又漂亮的小公主,却在两人视线相触时害羞地侧过了脸。
  果然,还是他的小姑娘,傻乎乎的,招人喜欢。
  李泽言郑重地将她的手握进掌心,俯身在她白皙的手背印下一吻:“但我想要的,可不止一支舞的时间。”
  音乐响起,是最轻柔的华尔兹。
  尹涵被姗姗来迟的丈夫揽住腰,开始了这场久违的共舞。
  说起来,她的交谊舞,还是李泽言手把手教会她的。那时尹刚离世已经有半年多,恋语卫视举办了一场跨年舞会,从未参加过这种场合的她拿着邀请函忐忑万分,最后还是李泽言花了好几个晚上的时间,脚都不知道被她的高跟鞋踩了多少次,她才算学会了跳交谊舞。
  跳着舞的小姑娘突然偷偷笑了起来,李泽言俯身靠近她,低声问道:“在笑什么?”
  尹涵被他搂着转了一个圈,才笑着看向他:“刚刚在想,现在的我,应该不会再踩到你了。”
  听她突然提起以前学舞的经历,李泽言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嗯,但是再踩到的话,我也不会生气。”
  尹涵被这句话哄得服服帖帖的,借着两人贴近的姿势偷偷仰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又立马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旁人察觉自己和他的身份:“你今天不是还在出差吗?”
  小姑娘吻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李泽言垂眸看她羽毛眼罩背后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临时改了行程。”
  两人相拥的舞步在他的引导下渐渐慢了下来,在嘈杂人声中,李泽言轻轻拥住了她:“你人生中的重要时刻,我不会错过。”
  尹涵心口是说不出的暖意,她哽咽着抱紧他,良久,才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
  “但是我在这儿,”李泽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笑着哄她,“笨蛋。”
  就像是心有灵犀的决定,在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他们之前,李泽言握着小妻子的手离开了灯光璀璨的礼堂。
  舞,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跳。但是有些事,错过了这个时机,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
  尹涵就这样被丈夫牵着,漫无目的地在校园中闲逛起来。
  天早就黑了,除了欢庆毕业的大四生,路边全是零零散散相拥的情侣,有的展望未来而充满期待,有的则因为毕业面临着分别而忧心忡忡。尹涵仰头看着不发一言的李泽言,突然很想问他:“李泽言,以前你读书的时候应该很多女生喜欢你吧?”
  “也许有,但我没留意。”李泽言说了实话,以前对于他来说,华锐就是他工作和生活的全部,似乎别的事都没有关注的必要,就更不要提感情这种事了。
  “这样啊……”尹涵用指尖轻轻勾着他的手心,喃喃自语,“其实最近我总在想,我要是晚两年认识你,会不会更好。”
  她笑着假设:“两年后的我,一定是能够独挡一面的女强人了,也不会这几年这样幼稚,什么事都需要麻烦你。”
  尹涵轻轻松开两人交握的手,然后从背后抱紧了他:“我一定会是更好的我,你觉得呢?”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她便听到了李泽言的答案。
  肯定、沉稳、毫不迟疑。
  “我没有这样想过,”李泽言低声告诉她,“能早点遇见你,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
  能够陪着你一起成长,度过那段对你来说最痛苦的时光,见证着你成为更好的自己,才是我觉得最好的选择。
  这些话,李泽言并没有说。
  他只是微微转过身,捧住女孩的脸,给了她一个柔柔的吻。
  一吻毕,他轻轻吻了下她的眉心,哑声问她:“不过,让我等了两年半的婚礼,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尹涵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思考应该如何回答,就看着面前的丈夫单膝跪了下来。
  嘈杂的夏夜里,小昆虫们争先恐后地鸣叫,温柔的风吹起她的长发,然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她听见李泽言说:“请问尹小姐,可以嫁给我吗?”
  他的手心,赫然是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
  而他的眼底,才是这个夜晚最灿烂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