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深爱你_分卷阅读_21
  嘉言在心底冷笑。
  之后的火化、哭丧和下葬,就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回放,过了很多年,她都清晰地记得。那是她一生中参加的最完整的一次葬礼。
  那之后,家里少了一个足以支撑一家的男人,意味着此后经年,她肩上必须担负的更为沉重的责任。
  还有——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转眼就到了深秋,这座城市的节奏仿佛也放缓了。轿车驰过梧桐叶堆砌满地的大道,像碾过金黄色的路。到了内区,已经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了,一栋栋民国时候的洋房像艺术品般矗立在丛林深处,像欧洲中世纪时的古堡。以往,这是只能在书上和电影里见到的。宋曼从窗外收回目光,眼神还是晶亮的,发出惊叹的声音:“四哥,这儿还真漂亮啊。”
  “是吗?”俞庭君单手支着额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宋曼也不在意,似乎习惯了他这样不冷不热的姿态,仍是笑脸相迎,低头趴在他的膝盖上,试探道:“四哥,你不知道,我以前做梦都想住进这样的地方呢。”
  他没说话。
  宋曼小心地从一旁探看他的神情,似笑非笑的,既不说话,也不拒绝,分明是微笑的,唇角总有那么点儿讽刺。她心里气馁,但是见好就收,笑道:“不过我更喜欢你给我那靠海的别墅,风光儿好,每天早上晒着太阳起来。”
  俞庭君说:“你喜欢就好。”
  女人嘛,就不该得寸进尺。
  只是……已经两个月了。俞庭君有些恍惚地想。他有两个月没见到那个人了……他觉得很奇怪。一是奇怪白嘉言的定力,他此前一直觉得白嘉言是对自己有所求的,她一定会来找自己的。那天,白嘉言的话就带有那么几分想求他帮助找那个人的暗示性,但是——她没有来找他。
  如今他又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难道,她那天真是随口一问?
  就是这种半死不活吊着的感觉,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让他十分地不舒服,又有一种舍弃不了的感觉。他甚至想着,要不要主动出击呢?不过,那也太掉分了。
  车在一幢古旧楼房的草坪前停下,宋曼望着门楼大门外重点文保标志的标牌时,啧啧惊叹:“这房子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了吧,这得多少年了啊?还保存地这么好,跟新造的似的。这构造也结实,不像现在,造什么都偷工减料。”
  “你还懂建筑啊?”俞庭君抽着烟,哂笑道。
  宋曼笑嘻嘻转过脸来,正要回话,却瞥见了不远处站在杉树下的一个年轻女人,不由楞在那里。那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中分头、黑发微卷。身材很高挑,曲线优美,穿着件纯白色的长袖小翻领蕾丝雪纺衫,下身是件黑色的宽大长裤,堪堪拂在一双黑色的没有任何花纹的高跟鞋上。除此之外,身上没任何配饰了。但是,她那么站在那里就有种气质,让人不能不看到她。
  那女人也看到了她,对她微微点头,温文尔雅,显得很有修养。
  宋曼不由就想起了之前在一个演讲上见到的海归精英,也是这么和善矜持,锐气尽敛。但是,但是……就是让人觉得矮了他们半头。她有些不情不愿地对那女的也笑了笑,心里有种不那么好的感觉。
  这个女人好像很眼熟,但是她忘了在哪儿见过。
  她这人还在学校念书呢,不过他们这种学校,也根本不用上什么课,她三年前念中专的时候就出道了,后来靠着特长考上了这所学校,在娱乐圈混了不长不短的日子。她之前只能算个准二线,半年前经人介绍攀上了俞庭君,事业才有了大逆转。看到身边人一瞬间变脸,又是谄媚又是敬畏的,心里不由感慨金钱权势赋予人的魅力。
  她知道俞庭君不止她一个女人,不过她无所谓,她只要能攀着他就好了,哪怕就那么占个茅坑,好处就享用不完。只要俞庭君不提出让她滚蛋,哪怕死皮赖脸她也得巴着他,跟祖宗似的巴着、伺候着。所以,对于俞庭君身边那些女人她一向采用能笼络就笼络的态度,不能笼络又不那么重要的就想办法挤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一开始她还挺忐忑的,谁知,俞庭君对这些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所谓的态度。
  她的心里就有底了。她甚至有一种错觉,俞大少爷还挺喜欢看这种热闹戏的,甚至比对她这个人的兴趣还大。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所以,当她看到这个叫白嘉言的女人出现的那一刻,她就有一种强烈的危机。这个女人虽然在笑,态度很和善、很斯文,但是,她就是感觉到了——那种无孔不入的侵略感。
  第021章吃饭
  宋曼不由回头,她发现俞庭君笑了,手里的烟都从嘴里拿了下来。那种笑容,和平时那种总带着几分讽刺的慵懒笑容不大一样。
  她想问几句,但是,俞庭君已经朝着那个女人走过去。那个女人就那么安然地站在那里,等着他走过去,笑容不变。她心里警铃大作。这女的谁啊?
  两人近了,嘉言才往前迈了两步,把一个小拎袋递给他。
  “什么啊?”俞庭君笑着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发现是条深红色的围巾,很柔软,似乎是用羊毛线织的,触手温热。他拿出来翻了翻,摸了摸,爱不释手。好一会儿才看向她,目光直勾勾的:“干嘛送我这个?”
  “快入冬了,我看你这人也不是个能照顾自己的。”她垂下眼帘,笑了一笑。
  俞庭君收到过很多女人送的礼物,但是从没有一件这么让他舒心。被晾了两个多月的郁闷和烦躁,就这么一扫而空了。而且,他觉得今天的白嘉言和以前不大一样,不由重新打量她。
  看得出来,她今天精心修饰过。以前她穿衣挺随便的,虽然天生丽质,但是那些个衣服一看就是百来块钱的地摊货,哪里是她穿衣服啊,就是衣服在穿她,借着她的光儿。那些个衣服,换个人来穿,就是大美女也分分钟变土妞。
  今天这身,一看就是上四位数的。虽然在他眼里也只能勉强算中档货,但是,她穿着就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今天真漂亮。”俞庭君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谢谢。”她又笑了一下。
  俞庭君望着她:“那你今天来是……”
  “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嘉言很坦然地说。
  俞庭君怔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当然。”原本他答应了宋曼共进晚餐,不过,他现在改主意了,回头对宋曼招招手。
  宋曼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脸色极其难看,但还是强笑着屁颠屁颠小跑着过去,亲昵地喊道:“四哥,怎么了?”
  她看了白嘉言一眼,和俞庭君又靠近了些:“这位姐姐是……”
  俞庭君下意识就和她拉开了距离,看了嘉言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有些不耐地对宋曼说:“别瞎喊,你看着比她年纪都大一圈儿,也好意思喊人姐。”
  宋曼再好的演技也装不下去了,心里也是骂娘。
  俞庭君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讨好新欢也不用这么埋汰她吧?她二十都不到呢,怎么就比这女的看着老了?我勒个去的!
  俞庭君以前也很傲慢,眼睛长头顶上,压根不拿正眼瞧人,她费尽心思地讨好他也就“嗯”几声,算是回应了。但是,她一直以为他对任何人都是这副姿态,所以心里也平衡。本来吧,这样的身份、相貌、地位,他傲些也正常。
  但是,今天她算是明白了。这个女人似乎是不一样的。
  不过,她也没往深处想,认为这不一样也仅仅只是比她们那样的高出一个段位而已,还远远没到这位大少爷心里的深度呢。
  不过换句话说,他有心吗?
  嘉言却对宋曼歉意地笑了一下:“您别介意,他这人就这臭脾气,心直口快的,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这台阶给的——宋曼都要跪地唱征服了,感激地握住她的手:“不会不会,我知道四哥的。怎么会放心上呢?”她哪敢啊?
  心里另一个想法是——这女的可真不简单呐,敌意丝毫不外露。这么高段位的,必须拉拢,也许,还能利用一下,顺带打击一下同行。
  最近和她一同演戏的那个梁艳不是正狂吗?俞庭君就和她说了两句话,就以为能挤掉她攀上俞庭君了,啧啧,走着瞧。
  宋曼眼睛滴溜溜乱转,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对嘉言的笑容变得真诚多了。见他们还要叙旧的模样,忙识趣地说:“四哥,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啊。”
  “去吧。”俞庭君好像很满意她的识时务,还回头对她笑了一下。
  宋曼受宠若惊,笑得跟京巴似的,就差摇尾巴了。
  嘉言目送她远去,回头对俞庭君说:“是上次那个姑娘吧,我记得好像叫‘曼曼’,挺可爱的。”
  俞庭君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低头抽烟。
  嘉言说:“说好的请你吃饭呢,走吧。”
  他应了一声。
  地点是嘉言选的,一处靠外滩的法式餐厅,装修非常奢华。地上铺贴的大理石没有拼花,不过,是极其罕见的顶级兰洞石,绯、黄、蓝渐次对纹渐变着,价值不菲。俞庭君有点儿惊讶,尤其是看到她坐那儿气定神闲地点菜,一点儿就是好几个,还都不是便宜货。他知道这地儿的价格,就算不点什么特级食材,人均起码七八百。这对白嘉言的经济水平来说,算是非常奢侈了。
  但是,他没有打断她。他想,他得维护一个女孩子的尊严,只是,他点东西的时候注意了一点儿,没有像平时那样大手大脚的。俞庭君不是个会迁就照顾别人的人,但是,这个女孩总有那么些东西触动着他,让他不能那么随心所欲。
  嘉言看到就笑了,抿了口餐酒,然后吐到小碗里漱口,用湿巾擦拭唇角,姿态优雅:“不用替我省钱,我说请客就是真的请客。我这个人,喜欢说一不二,如果我做不到或者不舍得,那么,我今天就不会约你出来。”
  俞庭君觉得,她怎么就能这么坦荡呢?也许,吃完这顿她兜里的钱就得告罄了。可是,她的笑容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让人觉得她成足在胸。
  他笑了笑,抬手招来服务生:“您好,请给我再来一份山莓红酒松卷、松露、蜗牛,还有一份雪梨鹅肝。”
  “你可真不客气。”侍者走了,嘉言作势瞪他,“吃完这顿,我该去买只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