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东西都带齐了吗?”
  一抹红唇比骄阳动人,夏日都不及杨教授明艳。深茶色墨镜湖水蓝印花丝巾,雪佛兰的经典款黑色Chevy Impala,车比人更有型。
  杨教授依靠车身,望着把行李逐件放到后尾箱的学生们。
  蒋慈弯腰把行李抬起。一条麻花辫自头顶编至左侧,温柔垂在胸前,白色连衣长裙搭浅卡其色针织背心,被汤丽盈笑说能留美应聘密苏里农场的挤牛奶工。
  “带齐了。”
  后尾箱门重重扣合。
  叁人打开车门上车。蒋慈与汤丽盈坐在后排,前排副驾驶上是学生里唯一拥有驾照的杨勤力。
  只是一句无意间玩笑,杨教授却认真起来,昨夜直接提议周末公路旅行,由她带队。陈家荣和其余几个同学都兴致淡淡,蒋慈本就心生向往,自然第一个举手应允。
  汤丽盈附和。没想到瘦瘦弱弱的杨勤力低调发声,“我有驾照,我去可以帮忙开车。”
  仅两日时间,芝加哥到春田市,从66号公路出发。
  “我们今晚先赶到庞蒂亚克。我朋友在春田市有个小型农场,明晚我们可以在那边住。”杨教授发动车子,复古帅气的黑色车身,碾着亚当街的马路往西南方向出发。
  密西根湖盈盈波光,从车窗外夹风而来。
  蒋慈鬓边碎发被风撩起,露出一脸雀跃。
  “你出来玩有没有跟家里那位交代?”汤丽盈瞄了眼全车最兴奋的蒋慈。
  蒋慈回头,“我跟我爸讲过了。”
  “那位啊——”汤丽盈使了眼色。美国不比港岛,地广人稀,人种物种皆繁杂,安全性大大降低。离开伊甸园一样的校舍,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自行负责,这也是为什么其他同学不太愿意加入的原因。
  “我去哪里为什么要跟他交代?”蒋慈瞥回窗外。
  何靖甚少与她交代自己在哪里做什么,她现在不过是有样学样。
  汤丽盈窃笑。看来前晚那通电话火药味十足,太平洋海水都浇不熄蒋小姐怒气。
  “那位是哪位啊?”杨教授目不斜视,却微微侧头探耳到身后。
  “阿慈的boy friend咯。”汤丽盈立刻开口。
  “不要讲。”蒋慈脸红。
  “原来你有男朋友了啊?”杨勤力也八卦回头。他不是蒋慈的同班同学,却知道蒋慈芳名在外,班上有几个男同学对她也格外留意。
  没想到名花有主。
  汤丽盈笑着摁住蒋慈伸来捂嘴的手,“又高大又靓仔,劲过男模啊。”
  蒋慈瞪了眼汤丽盈,对方却根本不受用。
  “那日他为了送机,还买了机票进安检送人送到登机口。手长腿长西装有型,这般温柔浪漫,还是我们慈妹有福气。”
  “喔——”杨教授和杨勤力同时发出揶揄感叹。
  蒋慈连耳廓都红了,“你们不要听丽盈的,说话浮夸,没半句真。”
  “你摸着良心问,我讲的真不真。”
  “不好意思,我没良心。”
  “看得出来你没良心。人家跨了12个钟时差,为你买条钻石手链叫店员亲自送上门,你还跟人闹冷战。”
  “喔——”杨教授和杨勤力同时发出更大声附和。
  蒋慈败下阵来。她就知道汤丽盈憋着这堆八卦肯定熬不过两个月,“我没闹冷战。”
  “你经验少,姐姐是过来人。”汤丽盈突然凑到蒋慈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几句话后蒋慈脸红得像熟透番茄,轻轻一戳鲜嫩爆汁。
  “你再乱讲!”
  “哈哈——”
  蒋慈望向窗外,平复躁动心情。汤丽盈见她已经面红耳赤,识趣叫停,探向前排讨论路线。
  车子驶离繁华芝加哥市中心,往西挺进美国开拓自由的腹地。
  午后的风城景致渐渐被越来越低矮的房屋取代,高大针叶树木在路旁疾驰至车后。电影里出现过的霓虹灯牌,MOTEL字型显眼,时不时在远处高高矗立。
  蒋慈凝神眺望,地尽头似没有终点般辽远,连人的心境都随天地变得开阔。
  △△△
  凌晨2点莫斯科的谢列梅捷沃机场。
  3台二手黑色丰田从SVO-2航站楼驶离,向西北方向狂奔,挺拔静默的白桦与落叶松缀满沿路。8月夜半,北温带的莫斯科空气冷冽,车内格外沉默。
  半小时后抵到莫斯科市中心红场西南面,阿尔巴特街旁的卡娅酒店。
  糅合了拜占庭式及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在夜幕中静静矗立。飞檐雕壁的高耸墙身联排紧密,远处能眺见富丽堂皇的圣瓦西里大教堂圆柱拱顶,宏伟宽阔的欧式城堡神秘灵动。
  副驾驶的人下车,绕到后排打开车门。
  一身黑色长风衣的何靖弯腰迈步下车。高挑身材亚洲面孔,在凌晨3点的宽阔街道上照样惹人注目。其余人敛紧声音,随从在大佬身后进入酒店。
  何靖走在22楼走廊。11个钟的飞行时长对他来说并未疲倦,原本悬于半空的心在飞机落地之后彻底平静。
  打开房门,步入房内将门关上。
  他脱下外套随手放在外间沙发上,摘下手表之后解着衬衫的纽扣进入浴室。
  洗完澡照样毫无睡意。他站在落地窗前点起一支大卫杜夫,是初次见蒋慈时她手里夹着那款。细细长长的白色烟身,烟丝味淡。临走前平头还嘲笑为什么带包女人烟,他却没有解释。
  离天亮还有3个钟。
  他只剩下这点时间去想念蒋慈。想念她的温柔卷发,细白颈项,想念她的看书侧颜,纤细指节,想念她的高潮神情,泛粉长腿夹紧自己腰侧,娇喊着他的名字动情落泪。
  阿慈。
  破晓时分,何靖将烟碾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