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你长得很可爱。是真的可爱。”她生怕我不信,认真地重复。
  我反过来攥紧了她的手。微微用了力气,表示,我相信。无比地相信。
  其实原来,我要的一直很简单。
  不过只是这样一句肯定,真心实意,不需要一点华丽。但没想到,只是这样一句,我却等了这么久。
  “原来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啊。”我努力笑着打趣她,否则怕自己当场就会哭出来。
  “就像你对江炎一样?”张放放抹了抹眼睛,揶揄地笑。正是温情的好时候,我没想到她立马毫不留情地来了个大反击。
  ……
  “哈哈,我走了,拜拜!”
  “张放放!你这个死女人!”我冲着她开心跑远的背影,大声笑骂。
  *
  明天也许又会成为一个被人议论的话题。
  主题会是什么呢。
  七二班的储悦和一个说她长得丑的男生在门口大吵了一架。老师会不会也知道这件事?知道了会怎么想?会找我去办公室谈话吗?
  我想到了马芳平那张素来面无表情的脸。
  学校贴吧里寥寥无几的帖子里,却有一半都是在说她,就足以说明她并不简单。
  她身上背着很多的传言,这一点你从她平时的为人处事上根本看不出来。
  而第一点就足以让我乍舌。
  背着自己的老公,跟别校的男老师搞外遇。
  发帖的人写得头头是道,从字里行间也能读出来,这绝不是他第一次发这些东西。
  比起这个,剩下的多数是往届学生对她的控诉,大多也是女生。
  我本来以为更多的会是控诉她的严苛和不近人情,但是我又错了。
  她们不满的是马芳平的编撰。
  帖子里的留言提到,马芳平会编撰女生的绯闻,当然是那些她不怎么喜欢又看不上的女生,然后在办公室里同其他老师大肆渲染。
  然后绯闻,就成了事实。
  我很早就明白老师是一个高尚的职业,但是老师本身并不是。他们也是人,也有各种各样的不同的情绪。
  其实他们也会上厕所的。
  真的。
  我小时候有段时间一直傻傻的,以为老师跟我们是不同的物种。
  放学回家我终于忍不住问陈兰。老师都不上厕所的吗?我们上厕所的时侯从来没见到过老师。
  也在一旁的储盛顿时哈哈哈大笑。
  储悦你个傻子。
  老师不上厕所你想憋死他们啊!
  但是。
  我还是疑惑。
  你们上课的时侯,他们去上厕所,你当然不知道也看不到啊!
  储盛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啊。原来是这样。“叮。”一声,我脑袋里的小灯泡亮起来。
  我一下子豁然开朗。解决了老师到底上不上厕所的这个问题,对当时的我来说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不知道马芳平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应该不会吧,谁会这么闲到处说。
  我一直在班上表现的很没有存在感,争取不引起任何老师,尤其是班主任的注意。
  我知道。
  做老师的一般都有三颗心。
  爱心,注定是要给像王小柔这样的德才兼备又能把班级管理好的优等生的。
  耐心,是赐予了如同徐小伟一般天天不思进取的后进生。
  而我们,所有这些普通平常,每日按部就班的中间段的学生,能够获得的应该就是老师的那一颗“漠不关心”。
  无法揣测别人的想法。但对于我来说,我很喜欢这样的状态。尤其是在我童年时期,关于数学,关于宋老师的那段惨烈往事从来消失过的现实来说。
  我不希望被关注。
  *
  刚刚那个沉默的少年,我没想到会在车站遇见。
  其实除去他自行车胎坏了的那次,我和他在公交车上就再也没有遇见过。
  理由我猜是因为胥乐远。
  他们两住在一个小区,一直看到他们结伴骑车上下学。
  候车的车站很简陋,只竖着一块公交车站牌。铁质的杆子上锈迹斑斑,还附着成片难辨模样的纸张,充满了久病缠身的衰败气息。不用仔细看,都是什么包治梅毒的广告。
  江炎正盯着上面的某一行字看的津津有味。
  他原来挂在肩上的灰色耐克书包正拎在手上,脑门上一撮头发倔强的竖起,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微微摆动。
  这个背影很安静。
  我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他是个很美好的存在。
  是我先叫他的。
  他抬起头看我,眼神中恍过一阵极快的茫然。然后嘴角上扬,一个淡淡的微笑,让我一下凝住了了气息。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对我笑过,甚至比现在笑得还要更好看,更灿烂。
  破碎的斜阳落在他的身后,两旁的行道树在风力飒飒作响。土方车鸣着凄厉的喇叭,飞速地向前方的白日梦尽里冲去。扫起的尘土远远得甩在身后,甩向还留在原地的我们。
  十月是个很好哭的季节。
  白天暖暖的,傍晚凉凉的,就像是心里的温度。
  不是痛或者乐让我们悲伤,是暖与凉,是乐与痛,是他们之间的落差,让我们悲伤。
  刚刚才和放放高兴挥手告别的我,这一瞬鼻子却酸得很厉害。
  我不是傻子,很多事不用开口我都知道。
  好的,坏的,我都明白。
  就像他出现在这里。
  “对不起。”他拎着书包,向我走近了一步。声音干脆又坚定。
  为什么?
  “为什么要道歉?”我低头,脚下反复碾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低不可闻。
  “因为是我就是个傻子。”
  ☆、第 41 章
  我想过,如果江炎跑过来直接跟我说。
  对不起储悦,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芝麻烧饼”这个外号。
  我一定会笑着说,“没关系”,然后把剩下的自己,再全部藏起来。
  但是他没有。他自责了。
  人情绪的崩溃和重建,原来只需要存在于一句话之间。
  *
  面熟的司机手握在换挡杆上,看了看站着没动的我,眼露疑惑。
  我红着脸扭过脖子当作没看见。
  “谢谢叔叔,叔叔我们不坐车。”
  江炎挥手冲他笑的很灿烂。
  司机不理他,松手摁下摁钮,车门刷地一声无情地在他面前关上。
  我心里像有重物落了地,才转过身去指着江炎的自行车拷问他。
  “你这个车都没座,怎么带人啊?”
  “怎么不能带人?”
  他拉着我蹲下来,撑着脑袋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邀请我一起看他车后胎的轮毂旁的两根戳出来的小铁棒。
  江炎手戳在上面。
  “你知道这是什么?不懂吧?”我不为所动地冷哼了一声,丝毫没有打击到他炫耀的积极性。
  “这个是自行车脚踏架。”
  “上面可以站人的。”
  “是不是第一次见!”
  没错,我的确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