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是不是真的被人欺负了?”她有些紧张地上下查看我。
  “让你爸明天去一趟学校。”
  “你有事就跟爸爸妈妈说啊,你这样闷着让人怪着急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摇摇头。
  “没有,没有被欺负。”
  我就是。
  “难受。”
  “妈妈。”我泪眼婆娑的看她。
  “我有个同学家里很困难,很困难。”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状态。
  “为什么有人会那么惨呢?”
  为什么人生会是这个样子的。
  ☆、第 47 章
  陈兰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她的手轻轻落在我的肩头,掌心的温度带着母亲所固有的温和以及良善。
  这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一种早就陌生多年的举动。
  所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在那一瞬间。
  那几个字,简单的字拼成的话。
  妈妈,对不起。
  你知道吗,每次我都把家长会的通知单拿给爸爸看,不是因为凑巧,是因为我故意的。
  我希望爸爸去给我开家长会,但是我说不出口,因为我怕你问我为什么,因为我的理由实在太卑鄙。
  我已经因为自己的相貌而深受自卑。
  我不希望自己再因为妈妈的外貌而再加深这一重的自卑。
  你知道吗。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的演技并不精湛,但是你甘心做我的观众。
  我记得的,多少年前的,寒冬腊月,那时清晨,你逼着我算一道又一道我不会的数学题。然后在太阳升起来那个时刻,骑车赶着送我去学校上学。
  很可惜,那时候我还还太小。
  所以没有一次,我曾回过身,看看你匆忙离开的背影。我总是怪你 ,怪你不像别人的妈妈,跟我说说体己话,不会温柔地摸摸我的头,笑着叮嘱我几句。你总是很匆忙,匆忙到丢下一句好好学习,就转身隐没在了清晨的早高峰里。
  因为你要忙着回饭店,关心今天进的菜新不新鲜,够不够好,还要关注饭店的卫生有没有搞好,甚至是今天的天气如何,会不会影响生意。
  这些在我通通都看不见的地方,你忙碌着。
  而我回到家,看到的只是你疲惫万分的脸。
  我们总是谁也不说什么,固执地较着劲。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我变本加厉几乎是恶意地向家里索要。你们时常觉得我无药可救,而我却无动于衷。但新一天来临后,我们依然是一家人,依然在一起。
  *
  陈兰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也没告诉我该怎么做。
  的确,无论如何,悲悯更多的是种心态,他需要能力,才能转化成现实。
  我没有能力。
  陈兰也没有,我们大家都没有。
  这不过是属于别人的家事,尤其在在经历过苦难的他们眼里来说,平凡普通到几乎并不稀奇的一种。
  躺在床上清醒了很久,我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起身开灯,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全家都入睡了,整个房子静悄悄的。我忽然想到楼下的电话。
  这一刻,无比地想要找人倾诉。
  可能是因为刚大哭过一场,所以我在拨下一串手机号码的时侯,显得很冷静而没有迟疑。但却有一种踩在真空之上的虚无感。
  在等待中,我不断地检查着显示屏上的是十一位数字是否跟笔记本上记录的是一样的。
  这个点如果拨错电话。
  估计电话那头的人会顺着电话线爬过来砍死我。
  那他呢,江炎会怎么想。这个念头的燃起,给了我几分要清醒的预兆。我,此时此刻,拨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我已经慌忙地切断了电话。
  耳边几声“嘟嘟”的盲音。像是被浇灭了炸弹引线后冒得几缕不甘的烟气。
  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惊胆战。
  一切就当从没发生过,我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或者是病急乱投医而已。
  我把电话摆正,伸手摁灭了灯,打算悄悄潜回房间。
  急促而又刺耳的电话铃声,突兀地逼停了我。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回应。我转过身几乎是以一种飞身保卫首长不被的警卫兵的姿态扑倒电话座机前,迅速拎起电话,掐断她的脖子,让她闭嘴。
  “喂?”
  “……请问你是哪一位?”
  小心谨慎,且带着不确定的询问时,原来他会用“请”这个字。
  他等在电话那头,轻微的鼻息,缓慢开合。在此刻不见半分天光的来说,如果繁花开遍的山坡,生动到有点过分。
  “储悦?”
  沉默是触发心有灵犀的开关。手里的电话差点握不住。
  我又差点要挂电话。
  “不是我。”
  ……
  “不,是我——”
  预想中的耻笑和调侃并没有发生。
  对面的沉默令我恍神。
  信号不好?
  “喂——。”我耐着性子,又喊了一句。
  “真的是你。”
  长舒一口气后的坦然里有猜中心事的自得。
  “半夜电话响,还以为是鬼呢。”
  他幽幽地吐槽了一句。
  我也不甘示弱。
  “平时亏心事做多了,这会儿才会担心恶鬼缠身吧。”
  江炎不屑。
  “听你说的这么坦然,不如你转过身看看,你身后现在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
  声音安静下来,周围是黑漆漆的一面。我正对着墙,身后就是大门。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不声不响的爬到我的耳根子边。
  害怕的时候是会僵硬住的,一动不动。连逃跑都忘记。
  “怎么不说话了?真被吓住了?”江炎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河东口死了的那个老太婆年轻时偶偷了我一对翡翠耳环。”
  “老太婆不是自己摔进去的,是我推的。”
  “储悦?”
  “杨老头家的孙子也是我给扔河里的。”
  “他媳妇笑我不能生。”
  “我就让他们断子绝孙。”
  ……
  “储悦,你别这样。”
  “我一个人在家,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
  “哦,我还以为你喜欢这种聊天方式呢。”
  “叮”一声。鬼故事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