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许雪心中一凛,赶紧端正姿态坐直身体,再不敢胡乱张望,更不理会旁边女孩子把东西往她这边挪的小动作。
  后面陆续赶来的女孩儿,不断重复着这种情况。
  坐在三位夫人后头的那几个下人,将大家的表现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许熙一直在数人数,并将报出来的名字与人对应。等章夫人宣布考试开始,吩咐丫鬟婆子给她们发试卷时,入场考试的女孩子一共六十七个人。
  依许熙在书院外面看到的情形来看,报考的何止一两百人。估计在入园的过程中,就已淘汰了一些人。
  六十七取五十,看来她跟许雪入学的机会还是挺大的。
  许熙收回心神,看向刚刚发到手的试卷。试卷应该是印刷的,上面的题目不多,只有五题,第一题的题目就寥寥四个字:若何为者。
  文言文里疑问句往往喜欢倒装,宾语前置。这句话的正确语序应该是:若为何者?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你是什么人?
  这是要做自我介绍的节奏。
  除了这题,其他四题都是论述题。或给一句话,让你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看法;或给一个案例,让你分析其中某个人物的做法对不对,如果不对,你觉得她应该怎么办。
  很好,这果然很现代。估计这些题都是参照那个皇后出题的模式出的,让许熙感觉自己回到了大学时考心理学的时候。题目虽不难,但根据答案就能推断出回答者的性格、品行、思想与行事风格。
  跟才学相比,书院果然更注重这些方面。
  既如此,许熙便不打算思考写得如何精彩,而是决定依本性而答。
  如果她未被录取,就说明书院所奉行的理念与她不相符,她即便入了学也必然会跟书院起冲突,或行事受到违背意愿的约束。如此的话,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入学。
  这些题目并没规定要写多少字,题目也不多,考试的时间是一个时辰,也就是两小时,时间十分充裕。许熙也并不想提前交卷。
  因此她滴了清水到砚台上,慢慢磨着墨,在心里打着腹稿。待把墨磨好,她在草稿纸上把答案写了出来,反复修改。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她才认真地誊抄到试卷上。
  有原主的记忆,无论是毛笔字,还是文言文措辞,她都没多大问题。
  当然,系统给她的毛笔字打一个智慧值,说明原主的毛笔字写得并不怎么样,只能说还算端正。
  “时辰到。试卷放在座位上,大家相继离开。明日到书院门口看榜。”崔夫人一声令下,大家都纷纷停了笔。
  许熙即使磨蹭,也早把试卷写完了。她把镇纸压到试卷上,又检查了一下没问题,便走出了座位,朝许雪点头,示意她一同离开。
  许雪也早做完了。
  倒有些人似乎还没写完,小声地央求着收试卷的丫鬟婆子。但那些人早已得了主子的吩咐,丝毫不容情面地把试卷给收走。
  “姐,你考得怎么样?你觉得咱们能过吗?”许雪经过刚才一事,也被吓坏了,再没有入园时的没心没肺,说起话来也小小声的。
  “不知道。且等明日看吧。”许熙道。
  “宿主,宿主,你已经被录取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系统忽然出声,声音还十分激动,“宿主你终于可以进女子书院学琴棋书画了,哈哈。”
  说着,它貌似还翻了个跟斗,许熙的脑子里响起一阵脚步的蹦跶声。
  许熙翻了个白眼,不过这不耽误她给系统安利洗脑:“看吧,你当初选择我作宿主,是没有错的。我智商高,情商也不低,你听我的话行事,我的人生保管比根据你的计划行事强多了。”
  “是、是吧?”系统想不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许熙在女子书院里学琴棋书画,可比回侯府学强多了。
  不说这里的老师的水平肯定要比侯府请的强;单说学习的时间,也一定比在侯府要长几倍。毕竟这里是专门的书院,不可能一天只上半个时辰的课。这里可是上午、下午都有课的。
  更何况,这里有很多同时学习的姑娘,大家是互相比较,女夫子还要定期考试的。这样的学习氛围,对许熙肯定会起到一个极大的促进作用。
  在原剧情中,赵如语之所以能比许熙强,可不就是因为她打小在侯府里接受教养嬷嬷的教导,学习环境和条件比许熙强太多了吗?
  诚然,现在许熙进的是县里的女子书院,师资力量不一定就比侯府的强。但它绑定的这个宿主可不是一般的宿主啊,智商可是很高的。在相差不大的学习环境里,许熙是一定比赵如语学得好的。
  想到这里,系统仿佛看到了一条康庄大道。
  第16章 魏氏来了
  虽然从系统这里知道了考试结果,但许熙无从交代缘由,也不好跟许雪说。
  两人出书院时,守门的婆子给她们每人发了一张牌子,道:“明日到书院里来看榜,榜上有名字的就算是被录取了。这是进书院的牌子,可得保管好了,凭牌进院。明日要是被录取了,牌子不收回,往后来念书出入都凭这张牌;未被录取的,牌子要就收回。牌子丢失的,就算录取了也不能来念书,直接黜落。”
  许雪一听这话,吓得把牌子抓得紧紧的。
  许熙把牌子放进怀里,拉着许雪跟婆子道谢,这才出了大门。
  入园的过程中就有许多人不过关,直接被人从园子里赶了出来;进去考试时又有好些人被送了出来。因此门外等待的人比她们入园时少了一大半。她们一出大门就看到许永益站在不远处朝她们招手。
  这些参加了考试的姑娘,有很大的几率会被录取,成为女子书院的学生,也成为自己主子、亲人的同窗,因此等在外面的人比起入园时似乎更有素质,看到许熙、许雪往这边过来,大家都让开一条道,给两人通行,还微笑示好。
  许熙猜想考试并没有结束,没准现在园外仍然有考官在观察她们的一言一行。她连连给让路的人道谢,又暗地里示意了许雪一下,许雪赶紧跟着做,两人一路道谢着走到了许永益的身边。
  “考得如何?”许永益问道。
  许熙摇头:“还不知道,等着先生们阅卷呢,明日才放榜。”她又道,“叔,咱们赶紧回去吧。”
  “好。”许永益带着两人出去,在街上雇了一辆骡车,往家里赶。因不知她们考试要等多久,许永益并未叫村里赶骡车的村人一块儿等她们。
  在车上许雪想要把牌子拿给父亲看,许熙拉住她:“回家再看。”
  接过牌子的时候她看了一眼,牌子是木头的,上面雕刻着一些花纹和“出入牌”三个大字,再无别的内容。守门的婆子也说了,这牌子是录取后出入园子的凭证。
  万一遗失了,不光自己录取了也不能入学,没准还要受到惩罚,毕竟这给园子带来了安全隐患。所以这牌子这三天里一定要好好保管,小心无大错。
  这也是她没有在街上多停留,而是立刻赶回家的原因。不管绥平侯府今天来没来人,来人走了没有,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
  且说小榕村那边,早在一个半时辰前,挂有绥平侯府标志的三辆马车就缓缓驶进了村,引得小榕村的孩子跟着马车跑。不一会儿,爱看热闹的大人也陆续赶到许永益的宅子外,把许家宅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昨日大家都吃了好大一个瓜。古代农村乐子少,昨日的那一场戏,可比过年唱大戏还要精彩,配着八卦,大家昨晚连下饭菜都省了哩。今天的瓜自然不容错过。
  魏氏被逼着来接许熙,本来气就不顺,见得这情景,忍不住骂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脏死了,臭死了。”又朝外面的护卫吩咐道,“把人赶走。”
  赵元良黑着脸瞥了魏氏一眼,转脸对护卫道:“好生说话,别与人起冲突,只拦着他们别让他们靠近即可。”
  魏氏见丈夫跟自己抬扛,眉毛一竖就要跟他吵吵,可看到丈夫那冷冷的目光,她心里一凛,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魏氏倒是嫡出,不过出嫁时她爹仅是个五品小官,又是寒门出身,家中十几口人全靠着魏父那点子俸禄过日子,别提多拮据了。她出嫁时嫁妆也没几样像样的。
  当年成亲时绥平侯府还是国公府。老国公已重病在身,赵元良自己又没甚本事,还是个庶出,想要娶个勋贵人家的好姑娘,实在困难。他看着魏父特别善钻营,像是个能升官的,魏氏又有几分姿色,便上门求娶。
  当时老国公虽病重,但国公府还不像现在这般没落。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国公府再如何没落,仍住着大宅子,名下田地、铺面也有一些,穿金戴银、使奴唤婢,吃穿讲究,可比魏家强百倍。
  再说,将家里姑娘嫁到勋贵之家,也是倍有面子的事儿。
  因此赵元良一上门提亲,魏家就欣然应允,将魏氏嫁了过来。
  不得不说赵元良虽然没甚本事,但眼光还是可以的。事情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魏父慢慢往上爬,现在已是三品大员了。随着他手里有了权势,家中日子也渐渐宽裕,现在日子早已不比侯府差了。
  倒是国公府,在老国公去世后就降等成了侯府。又因后辈无能,一家人坐吃山空,日渐败落。
  此消彼涨之下,在丈夫面前做低伏小的魏氏就抖了起来,平素赵元良说什么,她都是争执几句。赵元良期望岳父能帮他在衙门里某个职位,便也百般忍让她,这让魏氏越发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要不是侯老夫人积威甚重,侯夫人朱氏又是个厉害的,魏氏怕不要在侯府横着走。
  直到抱错孩子的事情暴露,侯老夫人出手惩罚她;赵元良看岳父迟迟不给自己某职位,也给她撂了冷脸。魏氏自己也心虚,这才夹着尾巴做人。
  小榕村的人虽然喜欢吃瓜,却也是有分寸的。见今天的护卫比昨日多许多,马车也比昨日的豪华,便知今日来的人身份不简单,见护卫来驱赶,大家便没有上前,都远远跟着。
  许家院子里,谢氏一早上都坐立不安。这份不安,全是因为许熙在走之前,说侯府的人或许会来,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早有好事者看到侯府的马车进村,赶在马车停下来就跑过来告诉谢氏了。
  谢氏听到侯府的人来,像是悬在头顶的靴子落了地,心里倒没那么忐忑了。
  她整了整衣衫,想了想,干脆把院门给打开,自己坐在堂屋里纳起鞋底子来。
  阮嬷嬷和刘管家今天是陪着一起来的,赶车的也是昨日来过的,倒也熟门熟路。
  到了许家门前,阮嬷嬷从马车里下来,小跑着上前,对车里的赵元良和魏氏道:“二老爷、二夫人,老奴先进去说一声。”
  阮嬷嬷是侯老夫人面前的得意人儿,魏氏再飘也不敢在阮嬷嬷面前耍威风。
  她敛起心中的烦躁,朝阮嬷嬷挤出一个笑容:“劳烦嬷嬷了。”
  第17章 赵元良
  阮嬷嬷颔首,转身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她就看到谢氏正坐在堂屋前,一针一针地纳着鞋底,似乎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似的,她顿时恨得牙痒痒。
  不说马蹄声和马车声,只说跟在马车后面那些村里人的议论声,就能把整个不大的村子给掀起来了,谢氏还坐在这里装模作样,这家人怎么这么讨厌呢。
  只是有求于人,她还不能发作,只得压下心头的火气,走上前去笑着跟谢氏打招呼:“许二太太,早上好啊。”
  谢氏装得也挺辛苦,差点锥针都扎到手指上去了。这会儿听到阮嬷嬷的声音,她大松了一口气,放下鞋底站起来,笑道:“原来是阮嬷嬷。”说着,她朝外面看了一眼。
  阮嬷嬷也转身看向外面,道:“我们府上二老爷和二夫人也来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氏一眼,“还有府上的五姑娘。”
  她一笑:“哦,我忘了,现在该叫六姑娘了。我们老夫人说了,熙姑娘比语姑娘大一个月,在府里姑娘中排第五,以后就是五姑娘。语姑娘往后挪一个位置,成了六姑娘。”
  “六、六姑娘也来了?”谢氏的脸上露出忐忑的表情来。
  说实话,她作为许家的当家太太,自然是想见小姑子生下的亲生女儿的。只是昨晚回过神来,她忽然又不想见了。
  人家金尊玉贵养大的侯府小姐,哪里看得上她们这种农家亲戚?心里没准深恨她们的出现给她带来了麻烦、降低了她的身份呢。她们上前认亲,人家估计是不迎欢的,是自讨没趣。
  现在阮嬷嬷说六姑娘来了,而且还跟着养父母一起来,她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
  “二老爷和二夫人也来了?”谢氏对阮嬷嬷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可我当家的不在,熙姐儿也一起去县里了。要不,要不你们改日再来?”
  “去县里了?”阮嬷嬷脸色一变,皱眉道,“她去县里做干什么?”
  许熙临走前跟谢氏说过,她担心侯府不想让她进书院去念书,私下里找人给她使绊子,让书院故意不录取她。所以让谢氏不要跟侯府说这件事。生怕谢氏不懂得撒谎,连借口都帮她找好了。
  谢氏道:“我兄嫂在县里留了一处宅子,熙姐儿隔段时间都要去打扫一下的。昨日你们来,她心绪有些不宁,今儿一早就央求我当家的带她去县里,她想在那处宅子里呆一呆。所以两人和我女儿小雪一大早就出发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阮嬷嬷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谢氏摇摇头:“说不准。她去那处宅子,有时候一去就是一天;有时候半日就回了。”
  生怕阮嬷嬷她们真要在这里呆半天,等许熙回来,谢氏又找补了一句:“不过看她昨晚那情绪,估计得在那里呆上一天。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在那里就呆得久,不到天黑不回来。”
  阮嬷嬷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道:“二老爷和二夫人都亲自来了,见不到熙姑娘肯定是不行的。这样吧,你跟着侯府的马车进县里一趟,去把熙姑娘接回来。县里离这里也不过五、六里路,来回不用半个时辰,二老爷、二夫人就在这里等一等。”
  许熙是个周全性子。这个情况,她也预料到了,也告诉了谢氏该怎么做。
  谢氏为难了一下,最后还是道:“那、那好吧。”
  阮嬷嬷让她稍等,自己跑出去将情况跟赵元良和魏氏禀报了,又将自己的提议跟两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