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他原以为只要他和孟妱都能将那事忘了,便可再做夫妻。
  但如今,他发觉自己动心后,愧意却更如海潮般袭来了。
  “你先睡罢,我还有些事要去书房一趟。”沈谦之腾然起身,只披上了一件外衣,便出了门。
  第19章 (勿跳,必看!) 若时光……
  这日,寒风吹得紧,孟妱坐在屋内仍能听见窗外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她实在是担心李萦在乌衣巷的境况,还是披了氅衣去了。
  甫一进门,见李萦身上盖一件薄毯,手撑额角微阖双目躺在贵妃榻上,面前烧着炭火。
  “萦姐姐……?”孟妱进屋后脱下氅衣,轻声唤道。
  李萦缓缓睁开眼,见是孟妱唇角闪过一丝笑意,忙起身关切道:“这样冷的天儿,夫人怎的来了?”
  孟妱自扶了小凳,围在火炉旁坐下,搓了搓手道:“我只是路过此处,便来瞧一瞧姐姐。”
  李萦亦在她身侧坐下,只对着火光发神,良久,微微叹了一口气。
  孟妱缓缓转向她,问道:“萦姐姐怎的了?可是此处有什么不好?你可与我说,我教人再去安排来。”
  李萦旋即苦笑了一声,回道:“夫人与我萍水相逢,能如此待我已是极好,如何再敢要求什么。只是……我还是想问问夫人,为甚要待我这般好?”
  李萦的目光灼灼的瞧着她,竟让孟妱心底颤了一瞬,“我早前不是说过,我与萦姐姐是旧相识……”
  未待孟妱的话说完,李萦便接着问道:“既是相识,夫人可知道我家人在何处?他们可还好?”
  她问的太突然,孟妱还未想好如何应答,只听她又道:“我也知我年纪不小了,我可有夫君,他现下在何处?”
  炉中的炭火猝然“啪”的一声作响,孟妱跟着心内咯噔一声。
  *
  出了乌衣巷,孟妱似往常一般仍坐上了雇来的马车,她丝毫不敢确认李萦会信她的话,可除了这个她别无其他法子。
  今日的天气甚是阴沉,她回府时还不到卯时初刻,但天儿却已暗了下来。
  走入暖香苑时,见李嬷嬷玉翠同院儿里洒扫的三个丫头皆站在门前,她上前问道:“怎的了?老夫人过来了?”
  李嬷嬷瞧着脸色并不大好,玉翠悄悄上前道:“郎君回来了。”
  孟妱微微颔首,她自问近日同沈谦相处尚算相安,可不知是因着李萦的问话还是别的什么,此时她只觉眼皮不住的在跳,倒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推门进了屋内,见沈谦之正坐于外间的圆桌旁,脸色沉沉。
  孟妱反是扬起一抹笑,进屋说道:“大人今日竟下值这样早,外头好是冷。”
  沈谦之抬起眼皮,定定的望着孟妱,终于开口道:“府上的人说你近日时常出去,你都往哪里去了?”
  “玉翠不曾与大人说?我都是回王府去了。”孟妱答的流利,眼神却不敢看沈谦之,一面说着,一面朝里间走去。
  她方坐在了榻上,下一瞬,沈谦之便跟了进来,他手猛地撑在她脸侧的床柱上,一字一句道:“怀仪,你当真无事瞒着我?”
  他的鼻尖快要与她相触,孟妱低垂着长睫,他眼眸猩红。
  “没有。”
  半晌,她口中徐徐吐出两个字。
  “好。”
  “咚”的一声,她直接整个床榻都跟着一震,下一刻,遮在面前的黑影不见了,她听见门被骤然推开的声音,寒风顷刻呼啸而入,她却没觉得有一丝的冷。
  李嬷嬷进来时,见孟妱小脸儿苍白的坐在榻下,身子直发抖。
  “我的丫头!这是怎么了!”李嬷嬷登时吓没了魂儿,忙过去将她抱住,一面向外唤道:“玉翠,快与老夫人告诉一声,教郎中来暖香苑!”
  玉翠方才在外面听见响动,便已惊了一跳,见嬷嬷进去了便只敢在门外守着,此时听见里面嬷嬷传唤,正要拔腿去碧落斋时,孟妱从里间跌跌撞撞的出来了。
  “去备马车,我要出去!”
  见夫人如此情形,她原是不敢应的,但见李嬷嬷从后缓缓跟出来朝她点了点头,她才敢跑出去备马车的。
  将孟妱送走后,玉翠才回暖香苑来,问李嬷嬷:“夫人真的没事吗?嬷嬷怎的就让夫人这般走了?”
  李嬷嬷叹息着摇首,“她太执拗了,若不放她走,只会更严重。”
  她只是走失了,终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
  栖云院。
  卫辞推门走入书房,禀道:“夫人的马车在去乌衣巷的半路,又折返回来了。”
  他说着暗暗抬头瞧了一眼沈谦之,他坐在书桌前,桌上竟放着酒壶,他忙上前道:“属下该死,定是哪个小厮误放在这里的!”
  他知道,自三年前起,沈谦之便有一个大忌,滴酒不沾。
  手方伸至酒壶前,却教他挡住了,“是我让玉翘拿来的。”
  卫辞怔了怔,缓缓收回了手,接着回道:“只是……去芝斋茶楼的人方才来回说,说夫人也派人去了那里,似乎也在打听三年前的事。”
  话罢,沈谦之蓦然冷笑了一声,端起身侧的酒盏,抿了一口,辛辣味登时窜入口鼻。
  “教那些人回来罢,不必去了。”沈谦之淡淡的说了一句。
  她果然一开始便都知道。
  那口茶是孟妱先喝的,他便因此从未怀疑过是茶水的问题,只当是他饮酒误了事。
  彼时,她还是个小姑娘。
  却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大人,那李家大姑娘该如何安置?”
  沈谦之将酒盏顿在桌上,墨眸中毫无波澜,道:“给姑母去个信,让李家人将她接回去。”
  *
  夜晚,院中飘飘扬扬下起了雪。
  孟妱穿着一身藕色妆花的通袖坐在外间的书案前,或许是她心不在焉,笔下的字迹与往日截然不同,自然,也与沈谦之的字迹毫不相像了。
  她一面写着,手仍是微微发抖。
  长舒一口气,在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忽而,门被人撞开,孟妱惊的停下了手中的笔,见沈谦之跌跌撞撞的从外走了进来。
  平日除了在老夫人处,他向来是滴酒不沾的,这一瞬,她来不及再思考其他,忙上前将他扶住,往里间榻上去了。
  他身上的酒味实在太过浓重,她正要折回外间去给他倒些茶,广袖却被他攥在手中,轻轻一扯,孟妱便已支撑不住的倒在了他身上。
  “大人……”
  最后一个字还未能说清,唇便被人堵住了,接着便是浓郁的烈酒味冲入她的口齿间,啃噬研磨。
  即便那日他身中那药,也不曾如此失控。
  孟妱心间更是猛烈一颤,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下一瞬,整个人便腾空翻转。
  “郡主如何这副神情?不正爱算计这档子事儿么?”他幽深漆黑的眸子因醉意有些迷离,却还是锁着她的眼神不放。
  果然,他都知道了。
  孟妱只觉浑身的气力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半晌才找到了自己微弱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曾诱我喝下那药?不曾这般心思歹毒?”
  沈谦之的话字字诛心,她只觉被什么扼住喉咙般,难以喘息。他不绝的质问,她却只一味的道歉,泣不成声。
  她的反应与沈谦之来说,无疑于火上浇油,当初既是那般狠毒的心思,如今又何必如此?
  可见她眼泪濡湿了衣襟,他心中竟也跟着隐隐作痛。
  沈谦之蓦然笑了起来,他竟还会为这个女人难受,耻辱与愤怒一齐涌上心头,他手中狠狠用力。
  “哗啦——”一声,孟妱只觉月匈前一片冰凉,她下意识想护住自己,却已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他分明将她抱的紧紧的,但她却觉着心被掏空了似的,如他所言,这不正是她所求么?为何此刻她却不得半分欢愉。
  一阵阵的浮沉中,往日的记忆如流水般一一在她眼前划过。
  三年……
  三年太久了,那日与他第一次在一处的感觉她竟已忘了。
  只有朦胧的画面隐隐浮现在眼前。
  她喝了那茶,她知道那茶有问题。可她也知道沈谦之要娶李萦了,正如这三年来她的鬼迷心窍一般,她骗沈谦之饮下那茶,又诱他同榻。
  在知晓李萦被掳走后,她竟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宽慰,她似乎又看到了和沈谦之的希望。
  她去求太后赐婚,她开始处处学着李萦的模样,只望他能多瞧她一眼。
  男子熟悉的喘息声正落在她耳边,她知道,那其中不带有一丝她期盼的暧昧与旖旎。
  许久,身后之人终于停了下来,炙热的掌心搭在她的细腰之上。
  孟妱脸颊贴着锦枕,墨黑的发丝黏在脸侧,她身上几乎不剩什么力气,尽力张开红唇低低的道:“沈大人,若时光能再来一回……”
  当日之事,她绝不再做。
  *
  翌日一早,碧落斋的云香便先到了暖香苑,与玉翠招呼了一声,说老夫人请夫人往碧落斋去一趟,似乎是因肃毅伯府的姑太太来了。
  轻叩了两声门,不见动静,玉翠心内有些着急,使了使将门推开了。
  屋内的炭火早不知何时灭了,里头一片冰冷。
  “夫人……?”玉翠一面唤着,一面赶紧往里间走去。绕过围屏,里间的形景将她吓了一跳。
  如此冷的天儿,孟妱衣衫胡乱的遮在身上,沉沉的睡在榻上,隐约露出肌肤之处皆处处青红。
  未经人事的玉翠根本不知发生了何时,忙上前哭道:“夫人,夫人您怎的了?”
  孟妱在玉翠不绝的哭泣声中缓缓醒来,方一清醒便觉身上一阵酸痛,她这才想起昨日发生了什么,见这小丫头如此哭着,她忙敛起自己的衣衫,问道:“大清早的,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