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反派 第90节
  为首的那个油头粉面,揽着身侧之人的肩淫笑道:“陈兄,那红蕊姑娘的三寸丁香舌,到底滋味如何啊?”
  叫“陈兄”的是个弱冠之龄的年轻人,看上去浓眉大眼颇为正派,可惜一开口就露了底,眯着眼轻佻道:“销魂蚀骨,不虚此行。”
  “难怪陈兄与她缠绵那般久!哈哈哈哈哈……”
  后面那些淫词艳语,不堪入耳。
  一旁沉默的唐不离忽然停了脚步。
  虞灵犀回眸,疑惑低唤道:“阿离?”
  唐不离仿若不闻,死死盯着对面正在结伴狎妓的狐朋狗友,英丽的面容唰地沉了下来。
  虞灵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迎面缓步而来的几人,忽然明白了:那个“陈兄”,估摸着就是唐不离的未婚夫——太傅之孙陈鉴。
  来不及安抚,唐不离已有了动作。
  她解下腰间悬挂的长鞭,大步朝陈鉴走去,手腕一抖,鞭影如蛇甩出。
  廊下琉璃灯灭,惊呼四起,陈鉴嗷的一声朝后摔去,脸上出现了一道红肿的鞭痕。
  陈鉴捂着脸惊怒道:“你是何人?为何打人!”
  唐不离本就不满这桩婚事,此时怒上心头,握着鞭子冷笑:“我是你唐祖宗!打的就是你这个人模狗样的大淫贼!”
  陈鉴的惨叫和同伴的呼救惊动了楼下护卫,此时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虞灵犀只好趁乱退下,转身朝青霄踩点过的杂房小跑而去,据说红珠就在那里。
  刚下楼,便险些与一人迎面撞上。
  定睛一看,原是个熟人——曾向她提过亲,后又与一狐媚外室苟且的成安伯世子。
  难怪揽春阁的内院戒备如此森严,真是藏龙卧虎,随便走三步都能撞见一位前来消遣的达官显贵。
  两人曾见过面,虞灵犀忙不迭垂首敛目,却被成安伯世子一把拉住:“站住。”
  虞灵犀心下一紧:莫不是被认出来了?
  她将头垂得更低些,唯有两扇鸦羽般的眼睫在面纱外扑簌抖动。
  却见成安伯世子“咦”了声,绕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之前不曾见过。”
  说着,便要上手来扯她遮面的轻纱。
  虞灵犀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忙捂着面纱后退一步,撞入一个硬实的怀抱。
  世界陷入一瞬的沉寂。
  熟悉清冷的檀香萦绕,令她下意识想起了寿宴上那片毫不停留的紫色衣摆。
  虞灵犀僵立着,心脏骤然一缩,而后漫出无限的酸疼来。
  ……
  薛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是……哪儿?”
  揉着钝痛的后颈起身,才发现他仅穿着松散的亵服躺在垂纱软榻上,而身侧,一名香肌玉骨的女子紧贴着他而睡,发出绵软的嘤咛。
  薛岑顿时大骇,从榻上跌了下来,带起案几上一堆器具稀里哗啦倒下。
  “干嘛呀?”
  那女子彻底被吵醒了,不满地打着哈欠起身,钗堕鬓松,滑下的被褥露出大片旖旎风光。
  可薛岑着实没有欣赏的勇气,红着脸别过头道:“姑娘快将衣裳穿上,这……这成何体统!”
  “公子莫不是在说笑?来我们这儿的都是脱衣服的,没见过穿衣服的。”
  女子毫无羞耻之心,软若无骨地往薛岑身上靠,嘻嘻调笑,“何况,公子方才不是脱得挺欢心的吗?”
  薛岑只觉脑中嗡地一声,什么礼教规矩都忘了,起身推开女子道:“你胡说!我……我……”
  他背过身,慌忙地检查自己的衣物。
  他没有过女人,说不出眼前情况到底是失身了还是不曾。他心乱如麻,却在见到胸腹处几个鲜红的口脂印时,忽的冰冷了手脚。
  花娘眼睁睁看着这玉面郎君的脸从绯红褪为惨白,不由吓了一跳,伸出丹蔻艳红的手指戳了戳他:“公子,没事吧?”
  薛岑哆嗦地合拢衣襟,因为手抖得太厉害,衣带系了好几次都不曾系好。
  他赤红的眼中洇出泪来,半晌沙哑道:“出去。”
  看到他哽咽的喉结,花娘嘴角一番抽搐。
  来这都是找快活的,何至于哭啊?
  “公子……”
  “出去!”
  于是花娘便将那句“昏得跟死人似的,没来得及”给咽了回去,白眼翻到后脑勺,哼了声披衣走了。
  薛岑仍怔怔坐在地上,清俊的面容满是灰败。
  到底是这青楼的人刻意宰客陷害,还是七皇子……
  他握紧了双拳,撑着榻缓缓起身,将地上散落的衣袍玉带一件件拾起。
  仿佛是要拼命拢起破碎的尊严,越捡眼睛越红。
  吱呀,门再次开了。
  薛岑慌乱抬头,可进来的不是花娘,而是个额角有疤的送茶小婢。
  “公子,请用茶……”
  侍婢抬起头来,却在见到薛岑样貌时惊颤,手中杯盏摔落,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薛岑也认出了她,不由将衣裳拢在胸前护住:“红珠?”
  眼前之人,不就是赵家小姐那名失踪的贴身婢女吗?
  相顾无言,红珠瞳仁抖动,转身就跑。
  她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了,又撞见了自己这番狼狈的模样,薛岑不禁羞愤交加,上前解释:“红珠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红珠却如见索命鬼,惊得大叫起来。
  她哭着去拽门扉,发现拽不动,便缩在墙角哀求道:“我什么都没看见!那天撞见你们密谈的是小姐,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薛公子放过我吧!”
  “什么密谈……”
  薛岑意识到了不对劲,怔怔地看着红珠,“你在说什么?”
  ……
  内院廊下。
  虞灵犀感觉腰上一紧,后背立即贴上一片硬实的胸膛。
  “新来的?”
  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熟悉的嗓音散漫而又低沉,“怎么,成安伯世子也对这美人有兴趣?”
  这个声音虞灵犀听过千万次,从来没有哪一次如今夜般,令她心悸难安。
  她记得寿宴上,宁殷那双陌生而冰冷的眼睛。
  她和宁殷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在这样的境地相遇,实在是尴尬至极。
  同样尴尬的,还有成安伯世子。
  他去过皇后寿宴,自然认出了面前这位紫袍华服的俊美青年是谁。
  虽无权无势,但到底是个皇子,成安伯世子好美却不溺色,只得松手赔笑道:“殿下喜欢,怎敢横刀夺爱?”
  “很好。”
  宁殷似是没认出怀中的女子是谁,淡然道,“今晚就她了,诸位大人请。”
  虞灵犀这才留意到他身后还站了两位中年男子,看服饰打扮,应是着常服夜游的文臣。
  此时骑虎难下,虞灵犀还未想好怎么脱身,便被强行揽着上了楼,进入一间雕金画壁的雅房。
  华贵的花枝烛台落地,明灯如昼,照得满屋珠帘璀璨无比。
  屏风后,已有琴娘奏乐,琴音如流水凤鸣,高雅无双。
  宁殷与那两位文臣落座,自顾自斟了杯酒,乜眼看向金纱明丽的美人:“叫什么名字?”
  他好像真的没认出自己来。
  也是,自己穿成这般模样,浓妆艳抹还蒙着脸,谁能认出来?
  虞灵犀第一次尝到了拘束的滋味,在宁殷的审视中抬不起头来,只想快些脱身去找红珠的下落。
  可她走不动,也不敢出声回应。
  宁殷冷淡陌生的眼神像是沉重的枷锁,将她钉在原地。
  心乱如麻,真是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地步了。
  宁殷却是恍然一笑:“原来是哑女。”
  两名文臣相视一眼,其中一名年纪稍轻的颔首,率先开口道:“臣……我等冒险前来,是与阁下有要事商议,而非贪恋声色……”
  “跳个舞。”宁殷充耳不闻,只眯眼看着灯火下轻纱覆面的窈窕美人。
  虞灵犀僵住了。
  她不擅跳舞,可偏偏听从唐不离的计划,做舞姬宠妾打扮。
  “七殿……”那文臣苦口婆心,还欲试探。
  宁殷却是搁盏,沉声道:“跳。”
  一字之重,如有千钧。
  虞灵犀只好僵硬着身子,踩着琴声音律,慢慢地舒展手臂。
  她出身将军府,学的是琴棋书画,无需学那下等的姬妾以声色娱人。
  是以两辈子,她只会跳一支舞,还是上辈子宁殷逼她学的,因为他说想看金铃在她白皙起伏的身形上叮当跳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