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哥是暴君 第19节
  “陛下,奴婢挑了这些皮子,明儿叫人给姑娘送过去。”陈连江打开另一口箱子,献宝似的笑道,“陛下,您瞧,奴婢前阵子琢磨着要吊冷风头了,叫司制房做了几件御寒的衣裳,您瞧这雪狐的斗篷,这毛多顺溜,还有这个,这个外帔。”
  陈连江抖开一件朱砂红的织锦面、绒子里的帔风,喜滋滋道:“这外帔,眼下这时节您早晚披着正好,奴婢琢磨着,这样子、这颜色都好看,小女儿家穿着也肯定好看,索性叫司制房一式做了两件,这件——”
  他拿起另一件,笑得眯着眼睛道:“这件是姑娘的,两件几乎一模一样,也就姑娘这件尺寸小,还有这领围和系带上绣了几朵梅花。奴婢琢磨着,姑娘看您也穿一样的,她肯定喜欢。深秋寒凉,眼下正好穿。”
  这陈公公,越发是个人才了啊。
  谢澹心下一笑,不觉嘴角勾起,拿起那件帔风看了看笑道:“陈连江,朕真该好好夸夸你了,姑娘应该会喜欢这颜色。朕记得上回哪儿贡来的几颗青玉核桃,回头找出来,就赏给你玩了。”
  “哎好嘞,奴婢谢陛下赏赐,谢陛下赏赐。”陈连江这下笑得连眼睛都不见了。
  谢澹交代一声准备走人,陈连江便笑道:“陛下,要不您今晚就穿这件回去?正好把姑娘这件也拿上。”
  谢澹允了,内侍忙给他披在身上。陈连江则忙着叫人把给叶初那件包好,交给随行的内侍带着。
  谢澹一边系好帔风带子,一边走出正殿,等着侍卫牵马过来。结果刚走出正殿的门,黄昏的天光下便看见楚六带着一队宫女往这边来了,宫女手里提着食盒,一看又是送补汤来了。
  “陛下圣安。”楚六迎面看到皇帝出来,不禁面露喜色,忙紧走几步,袅袅婷婷行了个叩拜礼。
  “平身。”
  “太皇太后担心陛下国事劳累,命臣女来给陛下送一盅补汤。”
  “多谢太皇太后了。”谢澹负手立着,示意身后的内侍,“拿进去。”
  小内侍伸手接过来,琢磨着拿进去也是倒掉,皇帝从不吃别人送来的任何东西。
  楚六悄悄打量着皇帝,看见他身上的朱砂色外帔,这样浓烈的颜色愈发衬得他俊逸挺拔,龙章凤姿,然而一看就是要出去的装束。
  楚六心里沉了沉,大着胆子问道:“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谢澹看看她,淡声道:“楚姑娘,御前的事是国政,太皇太后都不便过问的。”
  楚六顿时脸色一白,急忙申辩道:“陛下恕罪……小女绝无此意,只是,只是太皇太后叫我来问问,明日殿选,陛下什么时候亲临,太皇太后和礼部那边好叫人准备。”
  “此事我自会叫人跟太皇太后回禀。”
  谢澹说着举步就走,楚六一着急,竟一把拉住他帔风的襟子:“陛下,太皇太后说……”
  谢澹目光从被扯住的帔风上划过,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看她,楚六本能地一哆嗦,慌忙松了手。
  谢澹顿了顿问道:“你是楚家长房嫡出行六的姑娘,楚从婵,对吧?”
  “对,”楚六顿时又面色一喜,娇笑道,“陛下到底是记得我的。”
  “采选名录有你的名字。”谢澹脸上看不出喜怒,平淡的语气吩咐道,“陈连江,叫人送楚六姑娘回储秀宫。”
  楚六为难了一下,想说她一直是住在太皇太后的慈宁宫的。
  入宫参选的贵女都是住在储秀宫的,可储秀宫地方小,人又多,她实际上根本就没搬进去住。但是那么多参选的贵女唯有她特殊,这要是说出来的……楚六略一犹豫,陈公公已经指了两个内侍,躬身请她走人了。
  楚六一走,暮色中谢澹站了站,忽然抬手解开帔风的系带,把那件帔风扯下来往陈连江怀里一贯,冷声道:“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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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板栗馒头(二更)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哎呦陛下您等等……”
  眼见侍卫牵马过来了,陈公公忙叫人飞奔进殿重新拿来一件黑色氅衣,赶紧给谢澹披上。谢澹则一把抓过内侍手里的包袱, 随手往陈连江一丢,跨上马走了。
  等谢澹策马走远, 陈公公吁了一口气,看看手里的帔风,啧了一声, 也学着皇帝的样子往身旁小内侍怀里一贯:“去,烧了!”
  “干爷爷, 真烧啊?”小内侍捧着帔风, 迟疑道, “姑娘这件也不要了?”
  “嘿,不烧你还留着,你还敢抗旨不成?没眼色的,你想让陛下嫌晦气呢。”
  陈连江提起脚尖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自己惋惜了一声道, “啧啧,司制房刚做好的, 平绒的里子、素锦的面儿, 哎呦,多好的东西。”
  陈公公不禁摇头叹气,你说这事儿吧, 白瞎了他一番心思。
  他瞪瞪眼睛呵斥道:“小兔崽子们,一个个的, 往后瞧见那位来了可都给我机灵着点儿。”
  “公公, 您说这位, 明儿殿选怕是不成了吧?往后怕是不会再来了。”一个内侍凑过来问。
  “这可难说。”陈连江扭头骂道,“这也是你们能操心的?一个个的,该干嘛都干嘛去!”
  叶宅,谢澹进来时叶初正坐在桌边,桌上摆着四碟开胃凉菜和两副碗筷,一看就是在等他吃饭。谢澹顿时心里有些懊恼,他怎么就不能早点儿回来。
  小姑娘整天呆在家里,其实挺孤单的,丫鬟下人虽然多,却难免碍于身份,陪她玩时总会拘束。他每日早点儿回来,还能陪她好好用个晚饭。
  府里的晚膳一般在寅时初,谢澹也就形成了习惯,尽量在寅时之前回来。大部分时间他下午都比较从容,丑时中就出宫了,偶尔遇上什么脱不开的政事,回来就会晚一些。
  “不是跟你说了吗,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谢澹洗完手走过去,两手搭上她纤细的上臂捏了捏,问道,“丫鬟说你这几天迷上玩射箭了,胳膊就不痛吗?”
  “不痛啊,我们本来就是玩儿。我今天还跟叶菱下棋了。”叶初笑嘻嘻挪动肩膀让他捏,舒服又惬意的样子,她笑道:“哥哥,我也没饿,饿了肯定就先吃了。”
  她示意春江可以传膳了,丫鬟们很快送上热菜和汤,各自退下,谢澹抬手叫两个侍膳的丫鬟也退下了,屋里便只有两人对坐吃饭。
  叶初菜没吃几口,却对那盘方形小馒头喜欢上了。馒头里加了新鲜煮熟的板栗粉,做的只有一寸大小,不像平日吃的馒头那么宣软,这个口感稍微硬实有嚼头,面粉和板栗的香味揉在一起,越嚼越香甜。叶初吃了一个,又伸手去拿。
  “怎么光吃馒头,不许挑食。”谢澹给她盛了半碗雪梨银耳汤,多挑了几块雪梨进去。
  “吃馒头也算挑食?”叶初反驳道,“你往常都是嫌我不吃主食的。”
  谢澹睇了她一眼:“晚上吃多了面食不消化。再说你早晨板栗饼,午膳有一道板栗烧鸡,晚上又吃板栗馒头。”
  新采摘的野山栗好吃,可也不能光吃它呀。
  有这么个哥哥的坏处大概就是他什么都要管你,管头管脚。叶初撇撇嘴嘀咕道:“又是哪个告我的状!”
  谢澹笑,一边哄着她再吃些菜,一边许诺道:“乖。下回休沐,带你去庄子上摘柿子。”
  这时节柿子其实还没怎么红,等天气转冷,秋霜一打,那柿子就满树红得惹人喜欢。
  不过谢澹盘算着,尽量提早不要推后,越往后天越冷,深秋寒凉,万一再把她冻着。
  饭后两人就在院里回廊下走动消食,叶初兴致勃勃要给他表演一下射箭。丫鬟们多点了几盏灯笼,叶初就在院里看她拿出专属的雕花小弓,信心满满拉开弓,羽箭射中十步远的靶子,堪堪扎进最外一圈。
  “好!”谢澹鼓掌。
  “什么呀,明明射偏了,”叶初蹙着小眉毛无语地看他,抗议道,“哥哥,你还能不能再敷衍一点儿。”
  “怎么会呢,你这么小,刚开始学,不脱靶就算很厉害的了。真的。”谢澹笑。
  能进这院里的东西都要经他过目,叶初手里那张精致漂亮的小弓他试过,差不多就是小孩子玩儿的东西,箭镞也不锐利,所以箭靶子是草编的,没什么危险也不会太累,他也就随她们玩去了。
  “我白天能射中圈里的,有几次还射中了靶心。”叶初认真道。
  谢澹表示相信,他走到她身后,把着她的手,一手握着她胳膊给她纠正姿势,箭射到靶上就让她自己去拿回来,故意支使她来回走动。陪她玩了会儿,谢澹就叫她去沐浴休息。
  他从叶初院子里出来,刚走到门口,叶茴从院里跑出来,躬身道:“主人,奴婢有件事禀报。”
  谢澹脚步没停,示意她去前院说。回到前院,谢澹随意在书案后坐下,问道:“何事?”
  叶茴道:“姑娘这几天跟奴婢玩射箭,她还挺喜欢的。其实姑娘十分聪慧,学什么都很快。”
  叶茴其实想说,明明姑娘十分聪慧,皇帝怎么就不让她干这、不让她干那的,拿个绣针都怕她累。皇帝似乎一心要养出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废物妹妹。
  谢澹嗯了一声:“她喜欢你就陪她玩,叫她多活动活动也好。”
  叶茴说:“主人知道的,她现在用的是一把小孩子玩的小弓,奴婢想着,可不可以给她换一把软弓,正经学一学。”
  软弓不同于硬弓,软弓一般是骑兵所用,射程短,射速快,威力小,但也容易学,不必太大的力气。
  为表重农也为了演武,天子向来有秋狝、冬狩的习俗,世家贵女也就有了骑马射猎的风气,贵女们用的就都是软弓。叶茴敢来说,便是觉得谢澹肯定会答应。
  “不行。”谢澹道,“玩就罢了,伤人的东西一律不准让姑娘碰。”
  “主子……”叶茴有些不敢置信,大着胆子争辩道,“所谓艺不压身,姑娘学了总没有坏处,以后您可以带她骑马围猎,关键时候也能防身呀。”
  “什么时候需要姑娘自己执箭防身?”谢澹顿了顿,淡漠的声音却冷然说道,“真到那个地步,怕是你们都死绝了,连朕也死透了吧。”
  “陛下……”叶茴脸色一白,惶恐地跪下了。
  “姑娘的事情,朕比你更清楚。”
  谢澹道,“朕今日再跟你说一遍,从送你们到漉州那日起,你和叶菱就是姑娘的人,在这世上唯一要忠心的人是姑娘,不管何时何地,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姑娘。你记住了,姑娘不比旁人,莫说刀剑之类的东西,一滴血、一点腌臜都不能让姑娘见到。”
  “是!奴婢记住了!”
  谢澹挥手让叶茴退下,自己拿了本书,定定半晌却没有看进去。
  他索性起身从西跨院出门,去了旁边一处院子,这里是侍卫们日常训练的地方,谢澹也没叫人陪练,自己练了会儿剑,小半个时辰后,深秋夜色下额角汗湿,剑影中收势立定。
  “陛下似乎心绪不佳?”
  一名黑甲卫装束的男子走过来,递上一盏温茶笑道:“臣陪您练练?”
  谢澹微微一喟:“剑术朕不如你。”
  卫沉笑了下,他曾是谢澹的伴读,延始帝篡位后也被迫逃亡,竟促使他弃文从武,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两人重聚后,这几年卫沉跟随谢澹一路拼杀,谢澹登基后就让他做了铁甲卫指挥使。皇宫严格来说并没有“侍卫统领”这个职位,谢澹哄骗叶初说他是宫里的侍卫统领,冒用的大约就是这位的身份了。
  当然,铁甲卫的势力范围可不止是宫里。
  卫沉笑道:“您是天子,要的是治国理政之能。臣却是个武夫,靠着剑法武力吃饭的。”
  谢澹没搭理这话,接过内侍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汗,把剑放回架上,便打算走人了。
  “陛下,明日可是您选秀的大日子,殿选。”卫沉跟上几步,笑道,“可都是五品以上之家的贵女,娇气着呢,您这副脸色,可别把人家给吓着了。”
  谢澹不带情绪地瞥了他一眼,负手缓步出了院子,从侧门回叶宅,卫沉默默跟在他身旁。
  “您真不打算去?”卫沉笃定问道。
  谢澹:“不打算,免得朕吓着人家。”
  卫沉偷偷笑了一下,迟疑着问道:“陛下,臣斗胆一句,您打算何时告诉姑娘她的身世?”
  谢澹停步,却反问道:“姑娘什么身世?”
  卫沉:“……”
  他当然不知道宅子里那位金尊玉贵的姑娘到底什么来历,可陛下自己肯定知道啊,再说身边的人谁不心知肚明,陛下哪来的妹妹呀,世宗皇帝就没给他生妹妹,两人压根就不可能是兄妹关系。
  皇帝就这么把人藏在这儿,层层保护,处处娇养,吃的用的都要亲自过问,旁的不说,各地送来的贡品,皇帝自己都未必舍得吃的,这姑娘就没缺过。
  偏偏人家还一无所知,只当自己有个无所不能的好哥哥。